我为什么喜欢码字

 

      孩子们喜欢问这样的问题。你喜欢什么？对他们来说，答案通常是很简单的。我喜欢Minecraft，我喜欢巧克力，我喜欢Vacation，我喜欢住旅馆。

 

　　这样简单的问题，我回答起来却难以下定决心。我喜欢什么呢？和队友结婚算得上是，自己生的崽崽们也勉强算得上是----至少目前如此。

 

　　念书时代喜欢看小说，言情小说，也只是通常意义上的喜欢。偶尔有看通宵的记录，算不上是狂热分子。后来，为了治疗这种影响睡眠的习惯，大部分小说我都是看上几章之后直接跳到大结局。看电视剧也是。十分奏效----如果你有类似的问题，也可以考虑试试这个办法。

 

　　写下这个题目，很有几分忐忑。很显然，小乐远远尚未成名成家，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为自己著书立说了么？这样的标题，难道不应该由成功大拿们来写么？我这么急于展示自己为什么喜欢码字，有什么资格呢？谁在乎呢？

 

　　因为，我自己，需要时常自问自答这个标题之后的第二个问题----

 

      我是不是在浪费时间？

 

　　对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因为答案很明显。

 

　　我听到过一些鼓励的话。小乐，你写得不错，应该继续写下去。然而我知道，一个人真正要面对这样的问题的是自己。只是自己。需要自己面对自己，诚恳地回答。我的答案是Yes。

 

　　紧接着的问题是，因为码字而不能去充分履行自己人生中的其他角色，我将来会不会后悔？尤其是减少了很多对孩子们的陪伴。会后悔的吧。

 

　　然而，世上的事大多是知易行难，而我明显是一个缺乏自制力的人。很显然，我在明知浪费时间的前提下，还是在继续码字。

 

　　我是从2020年1月开始码字的。不能说纯粹因为疫情。动笔的时候，疫情还没开始。那个时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第一本《像雍正爷这样的汉子》，大概20来万字，我一个月完成。去掉上班的日子，我码字的那些天里，平均一天八千多字。当然，现在回头来看，初稿象一坨叉叉。

 

　　接着又开始写其他的。《心若凌云》初稿写完的时候，是那年夏天。我父亲在国内查出重病。我很自责，为什么我没有提前注意到，没有一点警醒？是不是因为我太专注于自己的业余爱好，忽视了对父母的关注？之前我爸爸有几次抱怨身体不适，我只是让他吃抗生素。如果我能稍微多想一点，会不会就不会拖到那个时候？

 

　　我觉得那或许是一个惩罚，一个警告。我放下了笔，有一年多。

 

　　后来我父亲治疗完成，老天保佑到目前为止老人家身体还好。于是从去年年底，我又开始拿起了笔。在文友鼓励之下，修改旧作，重续新篇。

 

　　为什么喜欢码字？首先跳入脑海的理由，是为了抒发情感吧。

 

　　我上面有两个哥哥，二哥只比我大三岁。大约从四五岁开始，我去外祖父母身边呆了几年，直到小学二年级下学期。一开始父母想过让我在他们身边上幼儿园，我十分抗拒。

 

　　我妈妈说，问我幼儿园里阿姨对我好不好，我说，阿姨“骂骂，觉觉，坐坐”。对这句话，她笑了很多年。我抗拒去幼儿园，以至于全家晚饭后散步，连往幼儿园那条路的方向走我都死活哭着不干。我妈妈没法子，让我大哥不上学在家陪我，晚上她再给我哥补课。他那时也才上初中？

 

　　妈妈说，后来只好让我一个人在家，窗口摆一个小板凳。我午睡起来，一个人站在凳上朝窗外看，一边看，一边喊妈妈。我的记忆中似乎真有那一幕。

 

　　窗外的马路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那么荒凉。

 

　　总之，短暂地糊弄了一段时间，终于还是送我去了外祖父母身边。

 

　　外祖父的样子在我的记忆中很鲜明。老人家留着山羊胡子，笑眯眯的。他准许我去摸他的胡子，一度让我妈妈她们很是惊叹。外祖父母一生养了我母亲姐妹几人，因为没有男孩子，在那个年代的乡村很受歧视。外祖母是生过几个男孩的，因为各种变故，不幸夭折了。这些事，我在小说里写过。

 

　　“外婆对幼年的我叙述过很多次这些事。她说的时候，甚至是面带微笑的。她会用手推一下我的胳膊肘，引起我的注意，然后，她在空中挥舞一下手臂，用一种类似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我说，‘从摇床上摔下来，杠到了腰！你说，怎么会那么巧！’

 

　　幼年的我，不懂那种锥心刺骨之痛，只晓得傻傻地点头，表示我听到了。于是外婆得乐，总是一遍又一遍地说给我听。（《像雍正爷这样的汉子》第23章长青河畔）”

 

　　我曾读到，作家王安忆说----大意如此----很多初学写作的人，大大咧咧地使用自己的人生经历所带来的体会，等这种堪称宝贵的体会用完之后，就码不出来鲜活的文字了。而能否创造自己未曾经历过的事件与体会，才是一个真正的写作者应该做的事。

 

　　读到这样的文字，自然是泄气的。是的，我常常想，市面上已经有这么多名家名作，就算是Ladder的底层，所谓言情小白文，也已经有那么多的佳作，我花这么多时间，写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我没有答案。

 

　　我为什么喜欢码字？既然明知浪费时间，既然明知没有意义？

 

　　今天早晨的经历让我有所启发，也是我一时冲动，写下这篇小文的原因。

 

　　晨起送小儿去打球，路上他与我争论have to和want to的问题，颇为激烈。小人儿问我，妈妈，我为什么have to先写作业再打游戏？我心头火起，凉凉地问他，你want to先打游戏再写作业对吧？他回答，你说了，这是我自己的choice呀。我说，妈妈同意是你自己的选择，但是，妈妈希望你做出正确的选择。小人儿直言，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正确的选择。我截断他的话，斩钉截铁地说，我们要work hard，才能play hard，这是一个must。小人儿无奈地说，你说的就是have to，不是want to，不是我的choice！我大怒，妈妈要求你，必须先写作业再打游戏，否则，你会有一个miserable的人生！孩子默默无语。最终他表示，我孺子不可教也，他不想再跟我讲下去了。

 

　　现在我面对屏幕，也来问自己这个问题。我have to码字吗？当然不。

 

　　那么，我为什么want to码字？

 

　　我喜欢码字，是因为队友迄今为止还从未看过我写的任何一个字，而我有向某人证明自己的强烈愿望。

 

　　我喜欢码字，是因为我希望当孩子们长大之后，或许会觉得我是一个有趣的人？

 

　　我喜欢码字，是因为通过码字，我回忆起很多与外公外婆父母兄长在一起的时光，可以帮助我面对和处理从幼年开始一直在经历的分离焦虑。

 

　　我喜欢码字，是因为我可以去经历和体会我未曾经历的世界，可能有更为丰富的人生？

 

　　我喜欢码字，是因为中学课堂上的那一句话----

 

　　“如果能把握文字的音符，她能将人们心底最细微的东西表达出来。”

 

　　而我不管是否浪费时间，不管是否缺乏意义，我喜欢这句话给我带来的世界。

 

　　当然，我明白，我也要照管到人生中的其他职责。

 

 

～今天就扯到这里，谢谢阅读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