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绕不开的一座城(三)愿得一人心

某天在安的工厂督货,我闲着无聊,翻开随身带的电话簿,无意中看到了胜的办公室电话号码。我们大学同学但凡留在福建省的,都进了福州和厦门的专业外贸公司,回泉州的不多。不知什么时候,我把同一所大学的财经系的胜的电话也记在小本子上了。

我和胜不同专业,点头之交而已。他是财经系的中长跑健将,泉州人,瘦瘦高高的。他参加校运会比赛的时候,我曾随着在财经系就读的中学校友为他加油呐喊过,顺便聊了几句。胜很随和,和同学相处融洽。大概是这个原因吧,我经常去泉州出差,我的中学校友怕我没人关照,就把胜的电话留给了我。
胜在当地的一家大银行的国际业务部工作,是银行的重点培养对象。我打电话给他的时候,故意开了一句玩笑:“小胜同学,我是你的老相识,过去经常见面的,猜得出我是谁吗?猜不出,我可要生气啦!”
胜是老实人,我这么咋咋唬唬的,他顿时慌了神,结巴的毛病犯了,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地问:”对,对不起,老同志,你是谁?”
我报出自己的大名后,胜激动得在电话里大叫,泉州人的热情劲上来了:“快来我家坐坐吧,我妈妈的炒米粉可好吃啦。”
我到了泉州的城区,按胜吩咐过的,叫了一辆人力车,往胜的家中赶去。胜家在泉州的老城区,九十年代初,还保留着许多古朴安静的情调。人力车在狭窄的铺着青石板的巷子里穿行,巷子两边是旧式的雅致的小院子。胜家就在其中的一个小院。
胜,妈妈和小妹住在一起,简直把我当成了贵客。胜妈妈做了我最爱吃的炒米粉。我和胜一起打魂斗罗游戏,和小妹一起玩“神秘岛”以及“超级玛丽”。胜妈四十几岁,很纯朴和蔼,小妹刚满十九岁,圆圆的脸庞,成天笑眯眯的,典型的好性格的泉州女孩。我非常爱和小妹讲话,甚至突发奇想:如果我是男人,一定娶小妹为妻。小妹发自内心的热情和不做作,只有在蕴含千年古韵又不乏现代新思想的泉州才能觅到。福建男人做梦都想娶泉州女,不是没有道理的。
胜家和邻居的互动很好。我来的时候,邻居家的姓彭的胖胖的小伙子就走进胜家的客厅和我们说话。彭比我们略长几岁,我记不住他拗口的名字,就管他叫“彭长老”,《射雕英雄传》中的人物。彭听我叙述大学毕业刚刚去泉州出差的很多经历,得知我不时吃闭门羹,甚至还被工厂赶出来,嫌弃我没有订单不会做生意时,非常同情。他在一家台资企业当司机,找了一个借口,向公司请假一天,开车带我去附近的几家工厂转转,冒充和我老友鬼鬼,一起坐在厂办公室和工厂主谈生意,要样品。胜一家和彭长老毫无保留的真情让我非常感动,深深陶醉在泉州纯朴的民风中。
很快,胜心里的小九九就被我探出了。我去厦门出货,和漳州好友在中山路偶遇财经系的校友虹,石狮姑娘,在厦门一外资企业工作。虹很文静秀气,她大方的谈吐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从厦门拐道泉州,又去了胜家,和胜提到虹。胜的脸突然红了,有些害羞又有些自豪地问我:“怎么样?她很拿得出手吧。”
我恍然大悟,问:“她是你女朋友?大学时没见到你们在一块,毕业后追上的吧?”
胜很得意地笑笑。我有些担心,福州和厦门虽然只有三小时的车程,但必定也是两地情啊,耗得起吗?何况,胜在泉州有一份非常好的职业,前程远大,他舍得为爱走天涯吗?
去了胜家好几次后,某次出差途中又打电话去他家,是小妹接的。她告诉我胜刚刚从银行辞职,到厦门找女友去了。他准备在厦门找一份外资企业的工作。胜终于为爱豁出去了。
小妹对我说:“哥哥不在,还有我啊。你做生意挺不容易的,经过泉州时,累了,就来我家。我们一起玩超级玛丽。”我有些不好意思,渐渐去的少了,慢慢和胜家断了往来。
一年多后,福州的老同学告诉我,虹赴美留学,临行前和胜断了。胜灰溜溜地回泉州,好工作也没了,跑去和朋友一起做生意,几乎和所有的同学断了联系。我有些郁闷,难道出国真是一条不归路,一对好好的璧人就这样散了?
后来,我也出国了,把对老朋友一家的牵挂深深藏在心里。来加拿大后不久,同宿舍的成都妹突然从北美著名中文网站“文学城”的“大学春秋”专栏找到母校财经系的“流氓才子”宇的大学回忆录,转给了我。宇和我们同级,他笔下的每个人物都用了真名,我全认识。他提到了胜和虹这一对金童玉女,感叹他们的分手,但没有谈及分手的原因。看完文章后我有些怅然若失。胜是硬骨铮铮爱憎分明的泉州汉子,为了一份爱,丢掉了远大前程。他的女朋友明明打算去美国留学,他俩之间没有将来,为什么不阻拦着胜,眼睁睁看着他辞了工作?或者,在他们的交往中,胜一厢情愿的成分太重?受了巨大打击后的胜,还能勇敢面对另一份真感情吗?
没有人给我这个答案。
十几年前,我回珠海和未婚夫结婚。婚后,我回加拿大,为老公办理团聚移民。一天,老公去客户的公司。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公司的几个熟识的女职工在老公面前大谈特谈他们的朋友出国后美满婚姻破碎的噩梦。例子举了好几个,无非是女方先出国,发展得不错,男方紧跟着出国,前途未够理想。当初的海誓山盟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不堪一击,最后走向离婚。
老公听得很刺耳,回家后打长途给我,问我怎么想。这种事情我也听得多了,甚至身边的朋友告诉我:类似我和老公这种状况的婚姻,在加拿大失败率高达80%。
我对老公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再说,婚姻是对神的承若,不是说好的,一起面对贫困疾病,寒潮风霜,也一起分享成功的喜乐。”
老公说,我们想到一块去啦。
这种对人生和感情的深刻感悟,来自我和泉州的情缘。泉州,是我祖辈“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生长地,是我职场生涯最初的起点,一个让我性格上和精神上锻炼成长的福地。那城里动人的风景,朋友家熟悉的老宅,和美味的土笋冻,早就占据了记忆里最美的那部分。 
五年前,温哥华泉州同乡会成立,除了土生土长的泉州人,但凡在泉州地区工作生活过的人均有资格入会。宽松的入会资格再次体现了泉州人热情好客的个性。
我入了会,同乡会的活动我都积极参加,有时还给会里的大型活动捐赠一些奖品。
在活动中和泉州人觥筹交错时,我会忍不住想起胜的一家。胜母的身体可安好?小妹嫁得好吗?刚刚打听到胜的一点消息,他跳了几次槽,还是留在了银行系统。胜是否又收获了一份真挚的爱情,有了如花美眷和可爱的孩子?
他们一家应当和我一样,过得开心如意吧?每个好心的泉州人,都应该有好报吧!
想着想着,我的心头不禁漾起幸福的涟漪。
喔,泉州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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