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在A城一个酒店的停车场里,景兰见到了顾的朋友郑总,景兰入住的这个酒店就是他的。听说下周开始试营业。
“ 请问这个房间里的电话能打长途吗?” 景兰闻到房间里还有一些装修的味道。
“电话都通了,你随便用。” 郑说着又拿起听筒试了一下,“不过这房间还有味道,换一间吧。”
郑打了个电话说房间气味的事,然后有个领班过来带他们去了别的房间。
“我们一会去吃午饭,你先休息着,我和郑总出去一下,待会来接你。”顾说话的语气似乎和景兰已经很熟了。
景兰先给周芸报了平安,又给家里打电话,让爸妈放心。
“你在A城?”爸爸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 景兰惊讶极了。
“来电显示的区号是A城呀,我以前去过。”
“你真厉害。” 景兰松了一口气,“好了,我休息一会还得出去呢,明天再给你打。”
景兰对现在身处的这个小城镇一点都不了解,酒店又是郑总的,完全在他们控制范围里,会不会晚上给她下点迷药就绑走去卖了或者关到什么密室里,她越想越害怕。可是如果他们要做这些,实在犯不着弄的这么高调吧?K城负责牵线的胡也是自己有公司的人,电话地址都有,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周芸把这些资料给警察,怎么的都能查出来,而且还有那个卧底女记者的报道可以作证,他们不可能跑得了。景兰分析之后得出一个结论:如果找我代孕是真实的动机,那么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要表现的对我特别好,让我能同意这个事。想到这,她安心了许多,如果今晚能够平安度过,那这次出来多半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中午时分,郑总开着早上那辆宝马来接景兰,他说顾在餐馆等着。
“顾说你想开车,要不你在停车场先溜两圈?”郑拉开驾驶室的门问景兰。
“我就随便说说,还是你开吧,不浪费时间了。” 景兰推辞着,但心里很欢喜,顾还真是挺用心。
“你如果真喜欢这车,那以后估计也就是你开了。” 郑好像在开玩笑,又好像是认真的。
景兰听的高兴,但却没敢接话。
午饭过后,他们带着景兰去看长江的入海口、看崇明岛,有几次在路上还碰到他们的熟人,大家就停下来说几句。郑总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温文尔雅,还挺幽默,自从他的出现,景兰觉得又轻松了许多。只是听说晚上要和顾的几个朋友一起吃饭,景兰不免又有些紧张,还不如她自己在酒店里吃泡面呢。
令景兰高兴的是,今天的晚饭居然没有人喝酒。景兰本以为这几天顾是因为陪着她,所以出于礼貌没有喝,可是现在一桌6个男人,竟然也是以茶代酒,让她有些吃惊。
“你们平常都不喝酒吗?” 景兰小声的问旁边的郑总。
“有些实在推不掉的应酬,就喝一点,平常朋友在一起不怎么喝。”
大家对景兰都还挺热情,问长问短的,可是她却感觉好像在接受组织审查一般,小心的应答着,饭菜也吃的特别谨慎,她不确定这些人是否知道她的事,她只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光很怪异,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吧。
大概晚上八点,顾送景兰回酒店。
“你今晚都没怎么吃东西。”
“没事,我减肥呢。”
“如果你没吃饱,我们可以去吃夜宵。
“真没事,我们就在这里说说话吧。”
顾开了一点窗,又泡了茶,就和景兰坐在窗下聊起来。
“如果上帝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你最想要什么?”顾突然这么一问。
“好突然啊,我得多想一会,你呢?你会求什么?”
顾双手十指交叉的放在膝盖上,想了想说,“如果是我,我就求让我太太能再生一个男孩吧。”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这样的话,我就不用再去想后面的事,也不用担心伤害别人和小孩。我也不想就因为做过这么一件苟且的事,后半生都要受到良心的谴责。”
看着他略显忧伤的表情,景兰不知如何安慰他,她也不确定顾是说的真话还是在演戏。
“其实我问这个,是想和你说所罗门的故事。”顾调整了一下情绪,又接着说,“你知道所罗门吗?”
“我知道所罗门的宝藏。”
“对了,就是说的他。书里记着,他只向上帝求过一样东西。”
“他什么都有,还求什么?”
“他求智慧。”
“智慧。怎么想起来和我说这个?”
“这个故事对我启发挺大的。我们那个年代不像现在,我书读的也不多,但是这个故事我一直记得,希望对你也能有点用。记得是智慧,不是说聪明。”
“哦。”景兰似懂非懂。
“上次,你说你想去欧洲留学,为什么不在大学一毕业的时候去呢?”
“我的英语成绩一般,不可能申请到奖学金,家里也没条件资助我。”
“你去考过那个什么托福吗?”
“没有,那个报名费都得一千。一个四级英语考试就折磨了我3年,我觉得我不可能考得过托福的。”
“我好像听女儿说新东方的英语补习效果好,她准备暑假去上,你如果真的感兴趣,可以找些材料看看,如果是去欧洲,很多学校也认雅思的成绩。”
“她这么小就学这些?” 景兰顿时压力巨大。
“现在有些高中都要开第二外语了。”
“果然是发展速度不同,我们那里太落后了。” 景兰听着这些,心都凉了半截。
“你现在也不晚,在社会上打拼几年再出去读书,心智更成熟,也是好的。”
“可能对你们来说很简单的事,但对于我,实在是难,各种难。留学一年至少需要10万,我就算不吃不喝也得攒几年才够吧。到那时,可能早都把梦想忘记了。”
“花费多少要看你去哪个国家?据我所知,现在欧洲很多国家的大学都是免学费的,生活费如果节省一点,再能找个兼职,那么这个这笔费用完全能在当地解决,有的国家甚至还给学生住房补贴呢。”
“真有那么好的事?”
“这些都是我去国外时,当地的华人和学生告诉我的,应该不假。”
“照你这么说,出国前就只用考虑机票、各种证件和考试的费用?”
“差不多,而且你尽量自己办,不要找中介,这不仅又可以节约一笔费用,而且对自己也是个锻炼。”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最近也经常和我女儿讨论留学的事,我也是这么鼓励她的,先尽量自己尝试,实在有困难再来找父母说。”
“如果这样,我只要能把英语解决,就可以开始申请学校了。” 景兰听的激动起来,可是她又觉得奇怪,他这样鼓励我去留学,那谁还在这给他生小孩呀?“如果早知道这些,那我现在都开始张罗留学的事了,可能就不会认识你。”
“是呀,我又何苦跟你说这些?一切随缘吧!”
风凉了下来,顾起身关窗,如果不是夜已深,景兰真想一直和他聊下去。
“明天我们去南京的路上,带你去看看我的厂区,你早点休息,明早还是九点。”顾说完轻轻的把门带上。
景兰靠着梳妆台,回想着刚才的谈话。一个要害我的人是绝对不会和我说这些的,如果他是一个好人,我岂不是太多虑了。也许他邀请我来,结伴同游,只是想更仔细的观察我,看看我是不是真的适合,同时也向我展示一下他的实力和他的好男人形象罢了。
二十三
在去南京的路上,他们先去了C城,顾说他主要的工厂都在这里,景兰也看到了顾名片上的那个集团公司,还见到了第一次陪着顾去K城的那个壮汉,原来他也有自己的工厂。一路上,顾描述着他家乡的发展变化和他如何抓住了机遇白手起家的创业经历,景兰认真的听着,心里估算着他的身家实力,那些数字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想。景兰问他的理想,顾说希望在10年内,逐步完成公司的股份制转化,然后上市。因此,为了长远考虑,他现在的每一步选择都必须谨慎。
相处了3天,景兰的各种担忧逐渐淡去,如果这两个男人有心要骗她,那她也是逃不了的,何况现在的种种迹象都在表明,是她多虑了。
“长途我晕车,我睡一会。” 景兰是真的困了,紧张了这么些天,此刻她终于可以放下心,好好的享受这个假期了。她把两个后座门上的窗户挡光网都拉起来扣好,摆好了靠垫,就在后座安心的睡了。
直到进了南京市区,她才醒过来。一缕缕的金色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进了车里,景兰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外,旁边是辆公共车,车上人挤人,每一次的起步刹车,他们都得跟着摇晃两下,而她正心满意足的躺在温度适宜的车里看着他们。就在一周前,她也是这样挤公车的,她也曾在高高的公车上盯着旁边的轿车看,但那时的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看不见的后座里,可能也有人正这样舒服的躺着,不经意的看着被挤得快变了形的她。
景兰坐起来,真想肆无忌惮的生个懒腰,但她忍住了,
“实在太堵,我们直接去中山陵吧。”顾对郑说。
好不容易到了中山陵,可惜却找不到停车位,绕了几圈,顾说他开车去城里找酒店,让郑陪着景兰玩。
他们爬到顶的时候,顾的电话来了。
“顾定了希尔顿。”
“是那个连锁的希尔顿?” 景兰想确定一下。
“对。”郑拍完照把相机还给了景兰,“可能是因为你在吧。我们平常出来自己住,都很随便的。”
“你们那叫低调。” 景兰心里挂着K城永远也不可能有的希尔顿,竟有点迫不及待的想下山了。
景兰踩着高跟凉鞋,走完了中山陵的台阶,又接着走下山的路,一路上都是旅游的人,到了半山腰,他们才拦到一辆出租车,到酒店的时候,郑总和景兰都已经疲惫不堪了。
“看来今天我捡了个清闲。” 顾拍了拍郑的肩膀。
顾带着他俩上楼,在一个房间门口,他递给景兰一张房卡,“你的东西都放里面了。我和郑总的房间在斜对面,有事可以打房间的电话。现在太热,等天黑了我们再吃饭。”
景兰掩饰着心里的激动,接过房卡,“嗯,待会联系!”
她锁好门,在过道里平静了几分钟,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住进了‘希尔顿’。房间里别具一格的布置、宽敞舒适的大床,景兰只看一看,一路的疲惫就消失了。她不知自己何德何能竟然就遇见了顾这么个有钱人,他不但有钱,而且不沾烟酒,对人还这么好。景兰不由得想起了老赵,此刻有了顾作对比,老赵的形象突然就变得恶俗起来。
景兰欣喜的有点飘飘然,她忍不住的幻想,无论是洗澡还是换衣服,她都在幻想。如果事情谈成,这个男人就会和我生一个小孩,从怀到生的那段时间,他一定会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保姆至少得有两个、吃喝拉撒都有人管、买东西也不用再担心价格……她开心的都笑出了声。关了房间的灯,景兰躺在床上继续做梦,梦里竟然还有背景音乐,轻柔的《月光》不知是从哪里传来。景兰仔细听着,寻着声音往右边翻了一个身,又翻了一次才摸到这张大床的边,那声音好像是从墙里发出的,她打开床头灯,看看墙壁上,并没有喇叭。她试着转了一下操控版的圆钮,音乐声逐渐大了起来,原来声音是从抽屉里发出的,总之这里的很多设计都令景兰感到新奇,亏得她还是学酒店管理的,她觉得自己真是乡下人进了城。
休息了一阵,景兰起来把包里的裙子、衣服挂到衣柜里,这些前几天看着还挺顺眼的东西,此刻怎就显得如此寒碜呢?她把一条裙子拿到近处,看了看,在袋子里装了一天,有点皱,她给服务部打电话,要求熨烫衣服。不一会,一个女服务生来了,她说现在送过去晚上能熨好送回来。
可是这条裙子,景兰想吃晚饭时穿的,“还有什么更快的办法吗?”
服务生站在门口想了想,“要不我把熨斗和烫衣板拿到这里来,帮你熨?”
“可以吗?那太谢谢你了。”
没一会儿,景兰帮着服务生一起就把裙子熨好了。她穿上身试试,感觉好了很多。
“您真好看,就像电影里的明星一样。”服务生笑嘻嘻的说。
“哦,谢谢你帮我熨的裙子。”被人夸好看像明星,谁都会高兴的,但是景兰看着自己那些基本都是百元左右的行头,不免有些尴尬。
“烫衣板,留给我吧,明早你来收。” 景兰打发了服务生,又把其余的衣服都拿出来熨。她很少熨衣服,至少从来没像现在这么认真的熨过,那些皱痕如同她不堪的过往显在眼前,令她沮丧。她用心的摆弄着熨斗,把衣服都熨的平平整整,使它们与这个优雅的环境和谐起来,美好的新生活即将到来,她要尽力去争取,不想再错过。
电话响起,顾约她10分钟后再电梯口碰面,去夫子庙。
景兰穿着在上海买的那条白纱印淡色花的吊带长裙,对着镜子收腹、抬头、挺胸、夹背……她把以前礼仪课上学的要领,全部做了一遍,出了门还在心里默念着;要自信,要优雅。
当景兰出现在顾和郑面前,她看到了她期待的目光,有惊讶也有赞许。
“你光彩照人,我们俩有点逊色了。” 顾竖起大拇指比了比。
假期里的夫子庙,张灯结彩、人满为患,无论拍照还是找地方吃饭都很困难,但是景兰却逛的特别开心,有两个身家不菲的男人陪在身边,她信心倍增,在桥上拍照时还引来了不少人的回头,她的喜悦好似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欢喜的枝叶向全身伸展开去,伸入到每一个细胞里。
二十四
次日,景兰把衣服分类,有的折、有的卷,都弄的整整齐齐,用酒店的袋子装好,来的时候的塞在一个袋子里的,现在分成了4个袋。以前的生活细节确实是粗糙,她想要改变,想变得精致一些。
出发前,那张从K城带来的报纸也被景兰撕碎,扔进了垃圾桶,她确信不会用得上了。
在去苏州的路上,有一段是顾远负责开车,郑看着景兰精神不错,就一路和她聊天。
“顾说你的属相好,和他的很相配。”
“你们也信这个,是不是专门找人算的?”
“我请朋友看过,是说不错。人家还说我运气好呢。”顾回了一句。
“难怪你邀请我来玩。”
“这个我得澄清一下,”顾解释道,“我决定请你来玩的时候,还没请朋友算呢。只能说我好心有好报。”
“我也看着你俩般配,”郑越说越起劲,“顾这几年英语也学得不错,我们出去都不用带导游的,以后你们在一起可以多切磋,共同进步。”
“这次先好好玩,以后的事慢慢说。”顾担心景兰尴尬,赶紧解围。
“上次你们去K城,有没有好好逛逛?”
“上次就一个周末,很匆忙。不过K城我们每年都会路过几次,也算去过几个景点。” 顾远回答着。
“你们去哪里要路过K城?”
“他喜欢去香格里拉和缅甸。”郑继续侧着身子聊天。
“我们公司在香格里拉有个景区要开发,最近正在动员我们去呢,可是谁也不愿去。”
“那地方挺值得去的,沿途还能看到金沙江,没去过还真不知道长江的上游是那样的景貌。”
“香格里拉一年就几个月天气好,其它时间去可不好玩。去旅游是好地方,如果要在那里长期工作,条件很艰苦的,我又特别怕冷,听去过的同事说公司的宿舍里一年四季都得用电热毯呢。”
“你要是怕冷,那缅甸挺适合你,顾远每次去买玉还能顺便看看你。”郑现在就喜欢拿他俩开玩笑。
三个人就这么聊着,景兰不觉得晕车,也不觉困。这是第三天了,两个如此优秀的男人,一路轮流开车、陪她聊天、陪她旅游,这是她有生以来受过的最好待遇,好的即使在梦里也没敢奢望过,只是偶尔她会有点困惑他们之间的关系,像朋友、又像是客户,想不清楚,她干脆就不想了,顺其自然最好,一切听天由命吧。
郑在车上给苏州的好几个酒店打了电话,都已经没房了,后来在新区才定到一家四星的,这里的街道上人不多,倒是难得的清静。
顾远要在酒店打几个重要的电话,还是郑总陪景兰去看园林。景兰记得小学课文里说, 苏州园林的特点是因地制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一处风景,但是“五一”期间的拙政园和狮子林,未能幸免,和昨天的中山陵、夫子庙一样充满了节日的气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人,池塘里还飘着塑料袋和一些泡得发胀的面包。景兰跟着人群,时不时的请郑拍几张到此一游的相片,路上她总是不自觉的会问一些关于顾远的事,问多了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顾远处理完公事,看时间还早就去逛书店,他边挑选书籍,边忍不住的想起景兰,这个突然闯入自己生活的女孩,为了她,他竟然安排了这次假期。他喜欢她脸上不经意时泛起的笑容、也喜欢她的纯朴自然,和景兰在一起,自己好像也年轻了许多,她谈及的梦想时常也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甚至幻想过可以抛下所有的烦心事,带着景兰去周游世界、陪她一起成长。但是,当他清醒的时候,他又时常警告自己,这样的想法非常危险,必须杜绝。
下午回到酒店,景兰还没来得及脱鞋,就听见有人敲门。景兰从猫眼里看见是顾就开了门。
“刚才我去市中心,顺便给你买了个箱子。”顾说着推过一个红色的旅行箱。
“怎么想起给我买这个?” 景兰把箱子推到房间里。
“想周游世界的人怎么能缺旅行箱呢?”顾说的很随意,“今天时间还早,先休息吧。”顾说完就回房去了。
景兰独自愣在过道里,倍感惭愧,顾说的没错,我确实是需要这么个箱子。怎么以前我从来也没想过要买一个旅行箱呢?这么多年,我为自己的梦想到底做过什么?我想留学,可是我从来没有搜集过欧洲各国的留学信息;我梦想能说流利的英语,可是我除了应付四级英语考试,从来也没有花时间练习听说能力;我想周游世界,可是我连世界地图都未曾好好看过,除了各个知名的景点,我还知道什么……
晚上,他们都不想再到市中心去凑热闹了,而且顾远的胃不舒服,于是三个人就在酒店顶楼吃了晚饭。景兰好心回房拿了 “保济丸 ” 给顾,希望他吃了会舒服一点,可惜顾只是把药放在桌上,一直没再动过。这时,景兰才有点明白,毕竟认识的时间不长,顾怎么会放心吃我给的药呢? 淡淡的失望在她心中漂浮,她借口让顾好好休息,晚上就不出去了。
景兰靠在窗边,望着楼下蜿蜒的街灯,在这个微凉的午夜,她居然忍不住的担心起顾远来,不知道他有没有好一点,她想和他聊天,想听他的声音,然而她只能这样静静的牵挂他。也许他于她,看似近在咫尺,实际却如那天边的星,遥不可及。
二十五
回到上海,顾远送景兰到原来住的那家招待所,他临时有事必须赶回C城去,下车前,郑把景兰拍完的胶卷拿去冲洗。
“我办完事就回上海来。”顾把景兰的行李提到了房间。
“嗯!我特别想和你一起去淮海路看看。”
“争取明天吧,实在不行后天我也得赶回来送你去机场。”顾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景兰,“这些你先拿着用。”
景兰接过来,还没来得及说话,顾又递给她一本书,“还有这个,昨天买的,我已经看完了,是本好书,留给你看。”
“好!”
景兰扫了一眼封面,《最伟大的力量》——J.马丁.科尔。
“晚上早点回旅馆,我会给你电话的。”
顾远走了,景兰心里空落落的,唯有装满钞票的信封沉甸甸。
晚上8点,景兰就回到招待所等顾远的电话。她下午出去收获颇丰,基本都是她一直想买又舍不得买的,ELLE的淡蓝色宽边礼帽、《东京爱情故事》里莉香常穿的那种白色风衣…… 她想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和顾远一起去逛淮海路,因为许多杂志上都说那是上海最浪漫的去处,素有情侣路的称号,如果某个夜晚她可以挽着顾远在那里散步该多好!
顾远的电话终于来了,他说事情没处理完,明天回上海的时间还不能确定。
“没事的,你忙完了再来,我等着你。”
假期的第六天,景兰一大早就起来,她计划去复旦大学和交大看看。在公共车上,她向前排的阿姨打听下了车怎么去交大,阿姨说的很详细,然后问她是不是去参加招聘会。
“不是的,我就想去大学里看看。”
“年轻人找工作很正常的,不用难为情。上海是个好地方,现在很多外地人都想找个工作留在上海呢。”
“我已经有工作了。” 景兰说的不是K城的助理,她心里想的是代孕,她昨晚已经决定了,他愿意为顾远做这件事。
就在景兰憧憬着她的美好未来时,顾远也做了个决定。他从来不是个怯懦的人,但是此刻他心中竟打起了退堂鼓。他眼中的景兰美好的如同一朵初绽的白玫瑰,他不忍心看到它还来不及盛开就枯萎在自己手里。他相信终有一天,景兰会在属于她自己的天空里灿烂的绽放,而他绝不能因为一己私利,就剥夺了她追寻梦想的权利、毁了她的前途。他拿起电话时,居然害怕要和她对话,幸好,她不在,他就给她留了个口信。
“我不能去上海了,明天中午1点会有人来送你去机场,所有的计划就到此结束吧,自己多保重!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给我电话。” 景兰下午赶回来,前台递给她的就是这样一条留言。这是什么意思?就这么结束了吗?是不是哪一道审查没有通过?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为什么命运总是这样捉弄她?总是给她一点希望,然后又无情的让它破灭。
那天晚上风刮的特别厉害,但景兰还是决定要出去一趟,白天的淮海路她已经欣赏过,还在“春天百货”买了她钟意已久的伊夫圣罗兰的Baby Doll香水,这款清新的芳香不仅散发着年轻的气息,更蕴含着诱人的甜美,本来是为顾远准备的,但现在她只能独自享用了。
也许是下错了地铁站,淮海路的这一段漆黑一片,路灯一盏都不亮,景兰只能借着来往的车灯行路,走了五分钟都没见到一个行人。 刚到上海时,因为太多的未知和担忧,所以心绪沉重;如今,一切都结束了,在这个凄清的街头,久违的寂寞开始蔓延。
如果这是一场戏,那这剧情变化的也太快了点,简直叫人无所适从,景兰努力去进入自己的角色,好不容易才培养起一点感觉,戏就结束了。如果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还不如不来,真是空欢喜一场。
还是第一天接她的那个胖子来送她,一路堵车,停停走走,到机场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胖子帮她拖着行李箱,俩人一路小跑才赶上换登机牌,过安检的时候,景兰都要和他说再见了,他才急匆匆的从挎包里拿出一袋东西交给景兰。
“差点忘了,这是顾总让我转给你的。”
“谢谢你,再见!”景兰接过袋子放到传送带上,转身就进去了。就在昨天,她还幻想过这个送别的场景,在机场的离别前她把自己的决定告诉顾,他笑着张开双臂给她一个温柔的拥抱,然后他们依依不舍的挥手告别。景兰从没想过顾远会食言,她的感觉告诉她,顾是在逃避,可具体是什么原因她却想不明白,她失望至极。
飞机开始起飞,景兰才想起手边那个袋子,袋子里的东西软软的,用粉色的纸包着,她猜想大概是苏州的什么特产。她不经意的把包装纸拆开,看见的却是一条白色的裙子,就是第一天在徐家汇她试穿了又没要的那一条,里面还有一张精致的小卡片,上面写着“Trust yourself. You can fly.”
邻座的大婶奇怪的看着景兰,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有人对着一条裙子如此动情的哭泣。
再见了,上海!景兰默默的与这个城市告别,希望回到家乡,能重新开始我那平凡的生活,就算是为了顾远、为了不虚此行,我也一定要好好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