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今天早晨的餐桌上,伟刚出奇的沉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翠翠想起,伟刚昨天晚上回来就不太对劲儿。应酬到很晚才回来,一进门就一屁股坐在了电视旁,似乎在看电视,可是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的脑子早就到了爪哇国了。翠翠给他沏好了茶,连叫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接了茶,可没喝几口,就说累了,要上床睡觉。翠翠要给他准备洗漱的水,他摆了摆手说:“不用了”,就直接上了床。翠翠不由得开声问道:“你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单位里什么人惹你了?”伟刚瞟了翠翠一眼,没有回答,西里呼噜拔完了碗里的饭,起身说:“晚上再说吧!我昨天的那条领带呢?另外给我拿件干净衬衣。”听了这话,翠翠也赶紧起身,趁伟刚刷牙漱口的时候,给他准备好了他要的领带,衬衣。伟刚出门之后,翠翠收拾了锅碗瓢盆,喜好了伟刚换下来的衬衣袜子,又折身进了卧房。床上的被褥还揉在一起,乱糟糟的。窗帘也没有拉开,房间里显得黑乎乎的,空气里还残留着伟刚的烟味和酒味,有点臭烘烘的。唉,翠翠叹了口气,赶紧来开窗帘,又把窗户开了一个小缝儿。伟刚没有干家事的习惯。不过翠翠能理解,男人是要在外面做大事的。外边的喧嚣一下子就冲了进来,其中混杂着汽车的喇叭声,自行车的铃声,还有楼下两个邻居大声说话的声音。清凉的空气也跟着一拥而入,带着一股小风,把窗台上的灰尘都吹了起来,钻进了翠翠的鼻子,翠翠不由自主,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那空气里也夹杂着很多不同的味道:街上早点摊儿的炉烟子味儿,沸腾的大油锅里油烟子的味儿,汽车尾气的味道,尘土的味道,甚至还有街道旁陈旧的下水道里翻上来的味道。不过,这一切完全不影响翠翠,她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对她而言,这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不能想象的倒是开了窗子还一片安静,纯洁清新的空气没有任何不纯的味道。灰吹进来,用抹布擦了就好,尘土落在地上,用拖把清了就好,反正这也是每天必做的功课。至于空气的味道嘛,叫作久闻其臭不知其臭也。哪里会像伟刚的前妻萱子那么矫情,出国几年就嫌国内脏,乱,空气不新鲜。翠翠想到这里不禁撇了撇嘴,做了一个不屑的表情。萱子今年三月份回来探亲,这是她出国八年之后第一次回国,其中一个大任务就是和伟刚正式办理了离婚手续。说起来也巧,他们为了凑时间所选的日子恰好是伟刚41周岁的生日,从那天之后,他们两人整整十八年的婚姻就算是彻底画上句号了。伟刚后来告诉翠翠说,在签好了离婚协议,从派出所的工作人员手里领取了离婚证后,萱子还是哭了,并发着狠说:“今天还你自由之身,回去和你的小骚狐狸好好的庆祝吧!从此你我各不相干!”当然,伟刚没告诉翠翠,每次萱子提起翠翠的时候,总是很不客气地叫她“姘头,骚狐狸”之类很难听的话。翠翠心里其实还是觉得很对不住萱子的,当年如果不是因为她,伟刚这会应该是在国外守着萱子和他们的儿子,以及萱子临出国之前人流了的那个孩子一起过日子的。可是,她又禁不住打心眼儿里高兴,伟刚离了婚,那她九年多来这种见不得光的日子也就要熬出头儿了。伟刚那天回来,脸上阴沉沉的,一句话都没说,就把翠翠抱到床上,像发泄什么似的在翠翠身上发着狠,翠翠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尽力地配合着伟刚。之后,两个人依偎着坐在床上,还是没说话,默默无语地各自想着心事儿。伟刚想什么,翠翠不知道,但是翠翠自个儿是挺知足的,想一想伟刚为了自己做了这么大的牺牲,做了这么多的事,自己一定要对伟刚更好才行。很多年前,当翠翠和伟刚还在保龄球馆里工作的时候,萱子偶尔会带着孩子到单位里来。翠翠还记得萱子戴副眼镜,个子适中,丰丰满满的,一头短发显得很精干,对她们这些服务员说话也总是客客气气的。现在的萱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翠翠一时来了好奇心,不禁捅了捅身边的伟刚,问道:“萱子现在看来怎样啊?” 伟刚答道:“她还是那样儿,没什么变化,比八年前出国的时候一点儿不见老,好像还更年轻呢!不过,她生了不少白头发。”翠翠“噢”了一声,表示听到了,两个人就又沉默了下来。提到萱子,翠翠有些自卑,又挺嫉妒,一个女人家家,竟然敢一个人出国闯天下。很多人都说国外好。从小到大,看过那么几部外国片儿,翠翠记得里面有漂亮的洋房,宽阔的草坪,浪漫的林荫道,还有里面的人物,男男女女都漂漂亮亮精精神神的。不过,她翠翠这辈子恐怕也只有看看外国片儿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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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债-之二
本帖于 2010-09-28 08:04:20 时间, 由超管 论坛管理 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