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读书笔记:《源氏物语》第二十五回 萤

来源: 2025-09-30 06:49:07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第二十五回 萤

本回故事简介

 “蛍”象征着幽微之光与隐藏的情感,也代表人物内心欲望的闪现与隐匿。玉鬘在源氏的庇护下,地位日益显赫,成为贵族青年眼中的理想婚配对象。多位有身份的男子,如髭黑大将与蛍兵部卿宮,都前来向她求婚。源氏虽然表面上作为养父主持择婿,实际上心中对玉鬘也有难以言说的情感,因此迟迟不愿让她出嫁。

最著名的场面即“放萤试情”。为了试探蛍宮的真心,源氏设计了一场情境:让玉鬘藏身于帷幕后,用萤火虫照亮她的容貌,好让蛍宮一睹芳容。蛍宮被玉鬘的美貌所震撼,写下优雅婉约的和歌以表倾慕之情,但玉鬘依旧矜持应对。最后一节,内大臣不时想起与夕颜二人的私生女,同时也对玉蔓上心,留下伏笔。

本回故事导读

源氏太政大臣现在位尊名重,身闲心旷,生涯十分安乐。因此在他保护之下的许多妇女,个个生活安定,万事如意称心,无忧无虑,逍遥度日。只有住在西厅里的这位玉鬘小姐,不幸而遭逢了意外的烦恼,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对付义父才好。外人都确信他们是父女,做梦也想不到有此等事情,故玉鬘只能独自闷在心里,但觉源氏是个异常讨厌的人。

她现在已经到了知情达理的年龄,这样想想,那样想想,又重新想起了早年丧母之苦,不胜悲伤悼惜。至于源氏呢,此言一经出口,闷在肚里异常痛苦,然而又得顾虑别人耳目,人前一个字也不敢提及,只在自己心中悲伤。他常常前去探望玉鬘,每逢侍女不在身旁而四周寂静之时,便向玉鬘表示恋慕之情。此时玉鬘心中虽然懊恼,但是并不断然拒绝,使他难堪。她只装作不懂的样子,巧妙应付过去。

评注:玉蔓的做法是机智的,以她目前尴尬的境地,寄人篱下蒙受照料,然而又不能贸然去认不知结果的亲生父亲,只能苦等机会。

玉鬘生来笑容满面,和蔼可亲。所以虽然性格非常谨严,仍有娇艳可爱之相。因此兵亲王等真心诚意地向她求婚。写信向她诉苦:“务请许我稍得接近芳容,当面诉说,亦可聊以慰我相思之苦。”源氏看了这信,说道:“这又何妨!此等人向你求爱,乃是一件美事。切不可置之不理。应该常常写回信给他。”然而玉鬘非常厌恶,推说心绪不好,不肯写回信。玉鬘身边的侍女中一个叫宰相君的,略具才能,写得一手好字,有需要时,总是叫她代笔,按源氏口述写下回信。

源氏穷极无聊,专等亲王来访,以便偷看情状。亲王收到了玉鬘的好意的回信,如获至宝,立刻秘密地前来访问。边门的房间里摆着客人坐的蒲团,蒲团前面隔着一个帷屏,主客相距甚近。源氏预先用心布置,室中隐藏香炉,香气弥漫,气味馥郁。如此操心,并非出于父女之情,却是无聊之人的越分行为。宰相君出来代小姐应对,然而玉鬘话也回答不出,只是羞答答地呆着。源氏拧她一把,说:“不要太畏缩呀!”弄得她更加狼狈了。

黄昏已过,天光朦胧暗淡,但见亲王斯文地坐着,神情艳雅。他明言直说,向宰相君陈述他对小姐的恋慕之情,句句入情入理,落落大方,其神态亦与众不同。源氏偷偷地倾听,颇感兴味。玉鬘在东面的房间里,横卧在床。宰相君膝行而入,向她传达亲王的言词。源氏叫她转告小姐:“这样招待,实在太沉闷了。万事须能随机应变,这才像样。你又不是一个无知无识的小孩。对于像这位亲王之类的人,不必远而避之而叫侍女传言问答。即使你不肯亲口答话,至少也得和他接近些。”玉鬘很不高兴。她想:源氏或许将以劝导为借口而闯进她房间里来,一样是讨厌的。于是她就来到正屋和厢房之间的帷屏旁边,俯伏在那里。

兵部卿亲王说了一大套话,玉鬘一言不答,心中忐忑不安。此时源氏走近她身边,把帷屏上的一条垂布撩起。周围忽然发出亮光。玉鬘以为拿出蜡烛来了,吃了一惊。原来源氏这一天傍晚将许多萤火虫用纸包好,藏在身边,不使光线透露出来。此时他装作整理帷屏的样子,突然把萤火虫放出,因此周围忽然大放光明。玉鬘讨厌之极,连忙拿扇子遮住面孔,那侧影异常美丽。源氏玩这把戏,有个用意:突然大放光明,兵亲王便可窥见玉鬘的容貌。亲王之所以如此热诚地求爱,只因她是源氏的女儿,却并未料到她的品质容貌如此绝美。源氏放出萤火虫之后,便从另一扇门里溜出,回自家私邸去了。

兵亲王料想玉鬘所在之处甚远,但从动止上推测,比他所预料的稍近,心中不免激动。他从那珍贵的绫罗帷屏的隙缝中向内窥探,看见相隔不过一个房间的距离。又被那意想不到的萤光一照,更使他深感兴趣。不久萤火虫光灭。然而这刹那间的微光,照出玉鬘那苗条婀娜的横陈之姿。亲王便赠诗道:“流萤无声息,情火亦高烧。纵尔思消灭,荧荧不肯消。不知我心能蒙谅解否。”玉鬘答道:“流萤虽不叫,但见火焦身,却比多言者,含情更苦辛。”她草草地和了一首诗,叫宰相君传言,自己便回进内室去了。

评注:源氏公子的“荧光照美人”把戏确是出于戏谑变态心理。

玉鬘对他疏远冷淡,亲王心中不胜怨恨。但不宜逗留过久,便在夜深天色未明、檐前苦雨淋漓之时,告辞出门而去。想此时或有子规啼血。

端午日,源氏赴六条院东北的马场殿,乘便到西厅探视玉鬘,对她说道:“怎么样?那天亲王到夜深才回去么?对这个人不可过分亲近,因为他是有坏脾气的。世间男子,大多数会轻举妄动,使得对方伤心呢。”他有时劝她亲近,有时又劝她疏远。

正在此时,亲王派人送信来了。“菖蒲逢午节,隐没在溪滨。寂寞无人采,根端放泣声。”这封信系在一个很长的菖蒲根上,教人难于忘记。源氏对玉鬘说:“今天这封信你应该答复。”说过就出去了。众侍女也都劝她写回信。玉鬘自己大概亦有此意,便答诗云:“菖根溪底泣,深浅未分明。一旦离泥出,原来不甚深。颇有稚气。”此诗用淡墨写成。亲王看了答诗,想道:写得更有风情些才好。他那色情之心略觉美中不足。

这一天,源氏太政大臣又去访问东院的花散里,对她说道:“今天近卫府官员在马场练习骑射,夕雾中将欲乘便带几个男子来此访问。你须早做准备。”马场殿离此不远,从廊上可以望见。近卫府里的中将、少将等都来参加,愉快地玩了一天。世人都称赞髭黑大将人品高雅,源氏虽然觉得此人做他的女婿还嫌不够,但绝不说出。

他和花散里,现在只是一般的亲睦关系。源氏对花散里说笑:“我和你虽然不常见面,不共枕席,但如此叙谈,反而觉得安心呢。”她把自己的寝台让给源氏,自己睡在帷屏外面。她早就断念,认为自己是不配和源氏共寝的,所以源氏也不勉强她。

今年的梅雨比往年多,连日不肯放晴,六条院内诸女眷寂寞无聊,每日晨夕赏玩图画故事。明石之君擅长此道,自己画了许多,送到紫姬那里来给小女公子玩赏。玉鬘生长乡里,见闻不广,看了觉得稀罕,一天到晚忙着阅读及描绘。

源氏有时到这里,有时到那里,看见到处都散置着此种图画故事书。有一次对玉鬘说:“啊呀,真讨厌啊!你们这些女人,不惮烦劳,都是专为受人欺骗而生的。这许多故事之中,真实的少得很。你们明知是假,却真心钻研,甘愿受骗。当此梅雨时节,头发乱了也不顾,只管埋头作画。”说罢笑起来。既而又改变想法,继续说道:“但也怪你不得。不看这些故事小说,则日子沉闷,无法消遣。而且这些伪造的故事之中,亦颇有富于情味,描写得委婉曲折的地方,仿佛真有其事。所以虽然明知其为无稽之谈,看了却不由你不动心。例如看到那可怜的住吉姬的忧愁苦闷,便真心地同情她。又有一种故事,读时觉得荒诞不经,但因夸张得厉害,令人心惊目眩。读后冷静地回想起来,虽然觉得岂有此理,但当阅读之时,显然感到兴味。近日我那边的侍女们常把古代故事念给那小姑娘听。我在一旁听听,觉得世间确有善于讲话的人。我想这些都是惯于说谎的人信口开河之谈,但也许不是这样吧。”

玉鬘答道:“是呀,像你这样惯于说谎的人,才会作各种各样的解释;像我这种老实人,一向信以为真呢。”说着,把砚台推开去。源氏说:“那我真是瞎评故事小说了。其实,这些故事小说中,详细记录着世间的重要事情呢。”说着笑起来。然后又说:“原来故事小说,虽然并非如实记载某一人的事迹,但不论善恶,都是世间真人真事。观之不足,听之不足,但觉此种情节不能困于自己心中,必须传告后世之人,于是执笔写作。因此欲写一善人时,则专选其人之善事,而突出善的一方;在写恶的一方时,则又专选稀世少见的恶事,使两者互相对比。这些都是真情实事,并非世外之谈。中国小说与日本小说各异。同是日本小说,古代与现代亦不相同。内容之深浅各有差别,若一概指斥为空言,则亦不符事实。佛怀慈悲之心而说的教义之中,也有所谓方便之道。愚昧之人看见两处说法不同,心中便生疑惑。无论何事,从善的方面说来,都不是空洞无益的吧。”他极口称赞小说的功能。接着又说:“可是,这种古代故事之中,描写像我这样老实的痴心人的故事,有没有呢?再则,这种故事中所描写的非常孤僻的少女之中,像你那样冷酷无情、假装不懂的人,恐怕也没有吧。好,让我来写一部古无前例的小说,传之后世吧。”说着,偎傍到玉鬘身边来。玉鬘低头不语,后来答道:“即使不写小说,这种古来少有的事情已经传遍世间了。”源氏说:“你也认为古来少有么?你的态度也是世间无类的呢。”说着,把身子靠在壁上,情神潇洒。即席吟诗道:

“愁极苦心寻往事,背亲之女古来无。子女不孝父母,在佛法上也是严戒的。”玉鬘只管低头不语。源氏一面抚摸她的头发,一面极口向她诉说恨情。玉鬘好容易答道:“我亦频频寻往事,亲心如此古来无。”源氏听了这答诗,心中颇觉可耻,就不再做过分粗暴的举动。

紫姬以小女公子爱好为借口,也恋恋不舍地贪看故事小说。赞道:“这些画,画得真好啊!”看到其中有一个小姑娘天真无邪地躺卧,便回想起自己的儿时。源氏对她说道:“这小小年纪,便已如此懂得恋情。可见像我这样耐心等待,是常人所做不到的,是可作模范的了。”的确,源氏在恋爱上经验丰富,世间少有。他又说:“在小女儿面前,不可阅读此种色情故事。对于故事中那些偷情窃爱的女子,她虽然不会深感兴趣,但她看见此种事情乃世间所常有,认为无关紧要,那就不得了啊!”

记述后母虐待儿女的古代故事多得很。其中描写后母的狠心,令人看了不快,也不宜教小女公子读。源氏选择故事非常严格,选定之后,教人抄写清楚,又加插图。

源氏不许儿子夕雾中将走近紫姬房间。但小女公子所居之处,并不禁止他去。因为他想:我在世之时,不论怎样,都无问题。但预想我死之后,如果兄妹二人早就相熟,互相了解,则感情总会特别好些。

夕雾心中只怀着一大希望,便是早日脱掉这件受人轻视的绿袍,升官晋爵,以便与云居雁结婚。如果强欲成亲,纠缠不休,内大臣定然会让步,把女儿许给他。但他每逢痛恨之时,总是下个决心:定要内大臣自悟其非,向他认错。这决心他永远不忘。所以他虽然对云居雁一直不断地表示热烈的爱慕,但对外人绝不露出焦灼的模样。因此云居雁的兄长柏木等常常讨厌夕雾态度冷淡。柏木右中将热恋玉鬘的美貌,但除了那个小侍女见子以外,没有人帮他斡旋,便向夕雾诉苦求助。夕雾冷淡地答道:“别人的事,我不放在心上。”这两人的关系,正像两人的父亲年轻时的关系一样。

内大臣后房姬妾众多,所生男儿不少,都已按照其生母的出身及本人的品质,随心所欲地予以地位和权势,使之各得其所了。但所生女儿不多,加之长女弘徽殿女御企图皇后之位,终未成功,次女云居雁希望入宫,亦事与愿违,内大臣引为憾事。因此,夕颜所生的女儿,他始终不忘,每逢机会,总提到这个孩子。他想:“这个人不知怎么样了。很可爱的一个女儿,跟了那个水性杨花的母亲,弄得下落不明。可见对于女子,无论如何,切不可以放松监视。我生怕此人不知轻重,向人说出是我的女儿,过着下贱的生活。不管怎样,但愿她来找我才好。”他一直挂念在心。又对诸公子说:“你等倘听到有自称是我女儿的人,必须留意。我年轻时,任情而动,做下了许多不应有之事。但其中有一女子,与众不同,非庸碌之人。只因一念之差,与我离异,不知去向。我家女儿本已甚少,连她所生的一个也失去了,实甚可惜。”他常常说这话。当然有时也不去想它,完全忘记了。但每逢看见别人为女儿多方操心之时,便想起自己不能如意称心,不胜悲伤懊恼。有一次他做了一个梦,宣召最高明的详梦人来详,那人言道:“恐有一位少爷或小姐,多年遗忘,已为他人之螟蛉,不久将有消息。”内大臣说:“女子而为他人之螟蛉,向来无有。不知究竟如何。”此时他又想起玉鬘其人,时时提及。

本回故事复习

源氏身为玉鬘的养父,却对她怀有复杂的情感。玉鬘美貌出众,身世尊贵,受到众多公卿子弟追求。而髭黑大将(后来的右大臣):有意迎娶玉鬘。蛍亲王是个滥情的风流才子,被源氏的“萤火试情”捉弄了一把。其实,源氏之子夕雾暗中亦倾慕玉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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