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公寓》
艾蓉河从密西根湖流出来, 时缓时急, 宛宛延延地到了安娜堡, 便分成两支, 向东南和西南方向流去, 而后又依依地合拢起来, 咬出了一个小岛。一位颇有经济头脑而又不乏诗情画意的商人, 买下了这片土地, 建造了一幢幢红瓦白墙的公寓, 美其名为“小岛公寓”。我当年在密西根大学时, 就是小岛公寓的寓公。
小岛公寓的春天是美丽的。屋前屋后的樱花盛开着, 如半空铺下的云彩。花枝上的黄鹂扑愣愣一飞, 便抖下如雨的花瓣, 坠落到松软的春泥上。夹岸的垂柳绽出了新芽, 悄悄地临风起舞。河边突然钻出了那么多毛绒绒的小鸭, 吱吱喳喳地跟在仪态雍容的母鸭后面,给大自然添了多少生趣。金色的小松鼠,更会冒失地跳到你脚边, 抬起前肢, 打量一眼你这远方的来客, 而后又猛窜回嫩绿的树中去了。
小岛公寓的夏天是迷人的。每当斜阳西隐的时候, 总有人在河边烧烤。在半酣的兴奋之中, 能歌的黑人妇女会鼓起丰满的胸脯, 唱起高亢入云的歌声。河边的小径上, 年青的父母推着童车。童车载着他们呀呀学语的孩子, 也载着他们对未来的向往。热恋的情人依偎在绿荫深处, 唧唧哝哝地编织着他们玫瑰色的梦想。在这样温馨的黄昏, 我总爱携一本书, 诗也好, 散文也好, 在河边的长椅上, 直读到萤火点点的时候才回去。
小岛公寓的秋天也美。那满山的枫叶, 红得如葡萄酒一般醉人, 倒映在清澈的艾蓉河中, 几乎把一河秋水都染红了呢! 高远的蓝天上总会有南归的大雁, 艾艾地撒下一串串嘹唳, 真把离人的心都搅碎了。每当秋雨飘来, 那美就更带着悲的色彩了。那红叶上流动的水珠, 该是枫叶的泪, 是将坠的她们对故枝的眷念吧?
宁静而庄严的是小岛公寓的冬日。光秃的树枝, 铁铮铮地刺着凛冽的天空, 充满了不屈的生意。窗前二尺长的冰棱, 经淡淡的冬阳一照, 竟幻出七彩绚丽。而当大雪一过, 冰河两岸如同盛开了千万朵银色的绣球花, 清丽中透出一派端庄。入夜, 冷月映照在晶莹的雪地上。那踏雪夜归的脚步声, 又何尝不是一种人生的音乐呢。
小岛公寓,我离开你竟十多年了,我仍然怀念在那儿的那段岁月,仍然常常想起你。愿你容貌不改,美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