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法宪:彭德怀倒台前后高层百态

来源: 千里 2015-02-11 11:07:55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41527 bytes)

吴法宪:彭德怀倒台前后高层百态

我没有权利来全面评价空军的工作,也不可能在这里全面评价空军的工作,因为我手头没有任何资料,只能就回忆所及,参考我出狱后看到的一些书报杂志,写下这么一点“点滴资料”,供后人评论空军当时工作做参考,希望后人能公正地评价历史!

1959年7月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避暑胜地庐山召 开扩大会议,主要内容是总结经验,继续纠正经济建设中的一些错误。会议期间,彭德怀于7月14日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对1958年以来产生的一些“左”倾 错误及其经验、教训,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意见和看法。谁也没想到,这封信引发了一场政治大风暴。

在建国后的国家经济建设中,毛泽东的领导和决策,已经 不再像战争年代那样得心应手了,他在经济建设上出现的一些严重失误,导致了党内一些不同意见产生。他没有去很好地检查自己的失误,反而对一些提出不同意见 的、曾经生死与共的战友产生了一些疑虑。特别是赫鲁晓夫在苏共二十大上作了对斯大林的“秘密报告”以后,这种疑虑更是有所增长,以至于他先后几次告诫人 们:要警惕像赫鲁晓夫一样的人物睡在我们身旁。

1959年的庐山会议上,彭德怀以及黄克诚、张闻天、 周小舟等几个人,对经济建设方针提出不同意见,毛泽东就感到有些人不那么听话了,需要采取点措施来树立个人威信。他亲自领导开展了批判“彭德怀、黄克诚、 张闻天、周小舟反党集团”的所谓“右倾机会主义”的错误。彭德怀和他的几个战友,转眼之间就成了一批牺牲品。

8月16日,全会通过了《关于以彭德怀同志为首的反党集团的错误的决议》,解除了彭德怀的国防部长、黄克诚的总参谋长、张闻天的外交部副部长、周小舟的湖南省委第一书记职务,只是分别保留了他们在党内的职务,而这些职务仅仅是挂个名而已,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实权了。

毛泽东还于八届八中全会闭幕的当天,作了一个题为《机 关枪和迫击炮的来历及其他》的批示。他说:“庐山出现的这一场斗争,是一场阶级斗争,是过去十年社会主义革命过程中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两大对抗阶级的生死 斗争的继续。在中国,在我党,这一类斗争,看来还得斗下去。至少还要斗二十年,可能要斗半个世纪,总之要到阶级完全灭亡,斗争才会止息。”毛泽东的这个批 示,为后来的”文化大革命”奠定了理论基础。

全会结束以后,毛泽东在庐山上又主持召开了一个中央工作会议,决定任命林彪为中央军委第一副主席兼国防部长,以接替彭德怀的工作。之后,林彪推荐罗瑞卿为中央军委秘书长兼总参谋长,以接替黄克诚的工作,会议也同意了这个提议。

在这里我要附带说明一下,林彪接任国防部长,这个职务 并不重要,国防部长这个职务只是挂一个名,实际上军队的整个工作都是中央军委在管。彭德怀那时不但是国防部长,同时是军委第一副主席。如果只是国防部长, 而没有军委副主席或第一副主席这个职务,国防部长也就成了一个摆设。林彪同时接任了军委第一副主席,这样他才能全面主持军委工作,指挥整个解放军,这才是 主要的。

对庐山会议的具体情况,我起初是一无所知。当时在空军,只有一个中央委员和一个候补中央委员。空军司令员刘亚楼是八届中央委员,副司令员刘震是八届候补中央委员。他们两个上山参加了后来召开的八届八中全会。

庐山会议前,空军党委决定我和副司令员王秉璋共同去大连休假。8月16日晚上,我突然接到刘亚楼从庐山打来的一个电话,就在这个电话中,他给我传达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彭德怀在庐山发生了问题。

刘亚楼告诉我,彭德怀是“右倾机会主义路线”的代表, 在庐山会议上对党中央、毛主席发起了攻击。毛主席已经决定要林彪出任军委第一副主席兼国防部长,接替彭德怀主持军委的日常工作。林彪还提议要罗瑞卿当军委 秘书长兼总参谋长。说到这里,刘亚楼兴奋地说:“这是一个好消息!”

他还告诉我,虽然由林彪主持军委日常工作,但由于林彪 身体不好,工作起来很勉强,只能在原则上进行主持,许多具体工作不能亲自参与,必须要找别人来代替他做一些日常性的工作,因此林彪选择了罗瑞卿。是林彪亲 自提出,要罗瑞卿来出任军委秘书长兼总参谋长的。林彪选择罗瑞卿,不仅因为他有才干,而且因为他身体好,能组织实施许多具体的工作。

从电话里听得出来,刘亚楼当时非常高兴。

刘亚楼当时为什么这样高兴呢?我想主要是因为两个方面的原因;第一是刘亚楼和彭德怀的关系不那么好;第二是刘亚楼和林彪、罗瑞卿的关系非常好。

说到刘亚楼和彭德怀的关系,这里我说一件事情。在彭德 怀主持军委日常工作的时候,1955年,空军后勤部的一个助理员丢了一个工作笔记本,在这个笔记本里记录了空军后勤部一部分“五年计划”。这个笔记本丢了 以后,空军党委专门开会作了讨论和研究,并进行了认真的追查。同时,我们也老老实实地报告了军委和总参谋部。没想到,就是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几次三番地受 到主持军委工作的彭德怀的责难。彭德怀说:“这还得了,丢了‘五年计划’,就是泄露了国家机密,一定要追查到底。”这一查,不但追查了刘亚楼,还追查了当 时的公安部长罗瑞卿。

在这之后不久,我陪同彭德怀去东北检查空军部队的工 作,准备先到丹东志愿军空军指挥所驻地去看看。我过去从来没有陪同过彭德怀,这是第一次。开始的一路上,彭德怀要我同他下象棋,大家说说笑笑,一直都很 好。车到沈阳东站时,因火车头加煤上水需要一个多小时,他还动员我到市里去看看,对我非常关心。可没想到,车到丹东的那天早上,彭德怀突然翻了脸,就在车 厢里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你们空军丢了那么一个重要的本子,根本不在乎,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把国家的机密都泄露了,你们怎么一点都不感觉到痛心。”骂了一 通后,他又气哼哼地说,要撤刘亚楼的职,空军司令应该让刘善本来当,刘善本是个内行。这是我头一次领教他的脾气,还真有点吓人。

不知道彭德怀当时因何故对刘亚楼不满。当然,他当时说要撤刘亚楼的职,只不过是借机发发脾气而已。实际上,要想撤掉刘亚楼的职务,并不是一件简单和容易的事,更不是彭德怀一个人所能决定的。

刘亚楼知道这件事情以后,情绪很不好。他当时身体不好,于是就要求去休养,差不多前后休息了一年。

因为罗瑞卿是公安部长,这个丢笔记本子的事情,后来了牵涉到了他。在一次军委会议上,彭德怀当着我们的面大骂罗瑞卿:“空军丢了这么一个重要的本子,你这个公安部长为什么不去追查?为什么要袒护空军?你不破这个案,我拿你是问!”接着,他又骂刘亚楼和我。

其实彭德怀也是小题大作,真正的原因不在这个本子上。一个公安部长应该破的案子比这个多着呢。彭德怀之所以如此,实际上可能是因为他在历史上和罗、刘有些恩怨。关于这一点,我在后面还要谈到。

为了丢笔记本的事情,我两次挨骂,实在有些想不通,于是就跑到我的老领导、总政治部主任罗荣桓那里去诉苦。我跟他说:“彭老总怎么那么厉害呀!为了一个本子,要撤这个,要撤那个,把罗部长也牵进去了。”罗荣桓听了我的话,只是叫我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之后不久,彭德怀在毛泽东那里开会,向毛主席汇报军 队的工作。由于刘亚楼还在休养,我去参加了这个会议。没想到会开到最后,当着毛泽东的面,彭德怀又说起空军丢了本子的问题。他还说:“我这个人是高山上倒 马桶,臭名远扬。但是我主持军委工作,一定要公事公办,对什么问题都要一查到底。”当时弄得我十分紧张。

那个笔记本到最后还是没有找到。笔记本究竟丢在了哪里,又对国家造成了多大的损害,到现在还是一个谜。

坦白地说,因为这个本子的事,当时我对彭德怀的印象是 不太好的。后来在刘亚楼休养期间,空军的工作暂时由我主持,有关空军的问题也就由我直接向彭德怀汇报和请示。另外,时间一长,慢慢的我的看法就有了一些改 变。我认为,彭德怀秉性刚直,炮筒子脾气,好训人、骂人,有话就说,憋不住。但是真正办起事情来,对部下还是很关心的。

与此相反,刘亚楼同林彪及罗瑞卿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据 我所知,刘亚楼与林、罗二人的关系,是从红军时期开始的。大革命失败后,罗瑞卿被派到闽西去开展武装斗争,从而认识了闽西人刘亚楼。闽西暴动以后,罗瑞卿 成为闽西红军的领导人之一,刘亚楼则在闽西红军中初露锋芒。1929年7月,闽西红军被编为主力红军红4军的第四纵队。一年以后,林彪接替朱德担任红4军 军长,从此罗、刘二人便开始在林彪的直接领导下工作,并先后分任11师和12师政委。1931年,罗瑞卿在林彪任军团长的红一军团任政治保卫局长。那时的 保卫局在建制上是和军团司令部、政治部并行的。因此,罗瑞卿当时也是红一军团的领导人之一。一直到长征结束,林彪和罗瑞卿的关系是非常好的。他们天天在一 起,行军骑马,走在一起,住在一起。

那时军团下面的建制就是师,刘亚楼先在红一军团2师当 政委,后来又在1师当师长。红军到了陕北以后,刘亚楼又回到2师当了师长。随后,林彪、罗瑞卿、刘亚楼一起到了延安,进了红军大学。红军大学改为抗日军政 大学后,林彪任校长,罗瑞卿任教育长,又抽调刘亚楼任训练部长,专管军事训练。当时,林、罗、刘三个人的关系是非常密切的。

抗日战争开始以后,刘亚楼被派往苏联学习并治病。不 久,林彪也因为负伤去苏联治疗和休养。抗日战争胜利以后,林彪被毛泽东派到东北,担任东北民主联军总司令。此时的刘亚楼,正作为苏联红军的一名少校军官, 在苏联红军远东方面军司令部任情报处处长。日本投降后,刘亚楼随苏军来到了大连,并坚决要求回中国工作。不久,经过林彪的提议,刘亚楼出任东北民主联军参 谋长,成为林彪的得力助手。

1948年10月东北解放后,在平、津战役中东北的第四野战军和华北野战军并肩战斗共同完成平、津战役的重大任务。在战役进行过程中,林彪、刘亚楼和当时任华北军区政治部主任兼二兵团政委的罗瑞卿,在共同的作战中更加深了彼此之间的情谊。

建国以后,林彪、罗瑞卿、刘亚楼三人虽然不在一起工 作,但却经常见面,关系依然如故。所以,林彪接替彭德怀主持军委的日常工作以后,罗瑞卿自然成为了林彪的助手。正如彭德怀主持军委工作以后,就把总参谋长 粟裕撤掉,而让时任湖南省委第一书记的黄克诚来当总参谋长。毛泽东说过:“党外有党,党内有派,历来如此。”这话一点没错。

关于粟裕被撤职这件事,我认为彭德怀的作法是欠妥当 的。红军时期,彭德怀一直是红一方面军三军团的主要领导人。黄克诚也是红三军团的,是彭德怀的老部下,两人的关系一直都不错。彭德怀主持军委工作以后,为 了用起来顺手,就必然要把黄克诚调来当总参谋长。本来,当时的总参谋长粟裕,也是我们军队中一位非常有名的战将,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林彪这个人自 视甚高,但他却非常看重粟裕,很重视粟裕的意见和建议。然而彭德怀不光一下子把粟裕撤掉了,还给他戴上了好几项政治上的大“帽子”。这几项大“帽子”一压 就是好几年,最后在粟裕逝世时也没能完全拿下来,以至成了他的一件终身憾事。

对黄克诚本人,我是很敬重的。他是一个坚强的共产党 员,在抗日时期,我一直在黄克诚的领导下工作。我认为,黄克诚是位好领导,好老师,尤其在个人品格方面,是我学习的榜样。对于他的一生,我们党中央已经在 对黄克诚同志的悼词中作了公正的评价,我认为他是当之无愧的,愿他的在天之灵,能原谅我在他生前曾对他有过的不敬。

对彭德怀也是一样,我对彭德怀也一向都是相当敬重的。 在彭德怀的问题彻底平反之后,我们党对他的一生的功绩也作了公正的评价,这些我都基本同意。但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我也认为,彭德怀的“山头主义”也 确实是存在的。不承认这一点,也就无法理解他撤换粟裕总长的理由以及有关空军的一些事情。

1959年8月16日晚上,我接到刘亚楼从庐山上打来 的电话,得知了庐山上发生的重大事件。第二天一早,我接到北京的电话通知,要我和王秉璋立即返回北京,参加军委扩大会议。接到这个通知,我同王秉璋当天下 午就乘机返回了北京。我还记得,那天下午北京下了一场大雨,飞机在南苑机场降落以后,我们坐车回家的路上,看见到处都积满了水。这场雨整整下了两天,一直 下到了8月18日。

我们回到北京的第三天,也就是8月18日下午,贺龙、刘伯承与彭德怀、黄克诚同坐一架飞机,从江西九江返回北京。把贺龙与彭、黄二人放在同一架飞机上的安排是周恩来决定的,实际上是一种监视。

那天,按照空军党委的规定,我正在机场指挥所值班。贺 龙、彭德怀等人乘坐的飞机从九江机场起飞后,飞到济南上空时,因为北京正下大雨,飞机不能降落。于是,根据当时的气象预报,我要求贺龙等人的飞机在济南机 场降落,暂住一晚。8月19日,飞机才从济南起飞回到了北京。得知飞机从济南起飞后,我随即去南苑机场迎接他们。

我刚到机场,飞机就降落了。机场上,除了我及贺龙等四 个人的司机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人来接机。第一个走下飞机的是贺龙,他和平常一样面带笑容。第二个是刘伯承,也是神态祥和。第三个是彭德怀,他的脸色阴 沉,很难看。第四个是黄克诚,也是面无表情。我走上前去,向他们一一敬礼。他们分别和我握了握手,但谁都没有跟我说一句话,上了汽车就走了。我本是黄克诚 的老部下,和他非常熟悉,但这个时候他也没跟我说话。我看到黄克诚那种样子,感到情况不好,心里非常难过。我不知道在庐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在这 种场合下,我不好问,也不敢问。

8月21日上午,军委扩大会议正式开始,会场设在中南 海怀仁堂,毛泽东没有到会,但以刘少奇为首,朱德、林彪、刘伯承、贺龙、陈毅、罗荣桓、徐向前、聂荣臻、叶剑英、粟裕、陈赓、谭政、萧劲光、张云逸、罗瑞 卿、王树声、许光达等都到了会。除了将要被批判的彭德怀、黄克诚和患病的徐海东以外,所有的元帅和大将都在主席台上就坐。参加这次会议的,有驻京各部队、 各军事机关、各军事院校和京外部队选派的1061名师以上干部,以及500余名有关列席人员。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开会,把整个怀仁堂挤得满满的。

会议由林彪主持。我记得好像是罗瑞卿先传达了庐山会议 的精神,但传达得很简单,连彭德怀7月14日给毛泽东的信都没有全部念。彭德怀的这封信一直没有公布,也没有在会上印发。会议上什么文件都没有,只是听罗 瑞卿传达说,庐山会议出了一个“反党集团”,并且点了彭德怀、黄克诚、张闻天、周小舟的名字,说他们四个人组成了一个“反党集团”和“军事俱乐部”,猖狂 向党中央和毛泽东进攻,是“右倾机会主义”的代表。

接着是刘少奇讲话。他说,彭德怀对当前形势的估计,是一种“右倾机会主义”的观点,这是彭德怀犯错误的思想基础。从政治上说,彭德怀有个人野心,想夺权。

再下来是陈毅讲话。他说:“彭德怀是‘右倾机会主义’ 的错误,在庐山公开跳出来反对毛主席,应当彻底批判。”他还说:“林彪这个人在井冈山时我就知道,有一次他在朱沙冲,一下打了一个歼灭战,把进攻的敌人消 灭了。以后到红4军、一军团,都打了很多胜仗。我一直很崇敬林彪同志,所以由他来主持军委工作,我们是完全可以信任的。”然后,主席台上的其他人一个接着 一个发言,其内容都是批斗彭德怀,并表态拥护林彪出来主持军委工作。

林彪在最后讲了话,主要是号召大家继续批判彭德怀的“军事俱乐部”的错误。在林彪的讲话中,还讲到了一件事给我的印象很深,林彪说:“彭德怀这个人有野心。他以前的名字叫彭得华,就是说,他要得整个中华。”

会议到了最后,罗瑞卿宣布,将所有到会的师以上干部, 划分为两个大组,分别在两个地方揭发批判彭德怀和黄克诚的“右倾机会主义错误”。他还宣布,了解彭德怀的人参加斗彭德怀的那个组,了解黄克诚的人参加斗黄 克诚的那个组,我和刘震则被分配到了斗黄克诚的那个组。对斗争彭德怀的情况,我不完全清楚。前几年看到1981年出版的《彭德怀自述》,在这本书中,对当 时的斗争情况有这么一段描述,我认为是如实反映了当时历史面貌的。

彭德怀在《自述》中说:

在会议发展过程中,我采取了要什么就给什么的态度,我 就是持这种态度,赶回北京来作检讨的。对自己的错误,作了一些不合事实的夸大检讨。唯有所谓“军事俱乐部”的问题,我坚持了实事求是的原则。对于这个问 题,在庐山会议期间,就有追逼的现象。特别是以后在北京召开的军委扩大会议期间,这种现象尤为严重。不供出所谓“军事俱乐部”的组成、纲领、目的、名单, 就给加上不老实、不坦白、狡猾等罪名。有一次我在军委扩大会议上作检讨时,有一小批同志大呼口号:“你快交代呀”,”不要再欺骗我们了”,逼得我当时气极 了,我说:“开除我的党籍,拿我去枪毙吧。你们哪一个是‘军事俱乐部’的成员,就自己来报名吧。”有几个同志就说我太顽固,太不严肃。

在我们那个斗争黄克诚的那个大组会议上,大家出于对毛泽东的无比信任,也是斗得非常起劲。这个大组里,是苏振华、刘震在主席台上主持会议。有些人在台上大喊大叫,非常积极,真有点像以后红卫兵的那种劲头。我想当时出的会议简报,是会真实记录下一些人的历史形象的。

批斗黄克诚的过程中,一开始我没有发言,后来有的人看我不发言,就对我说:“你跟他在一起工作了那么长的时间,了解的事情不少,怎么不讲啊?”我一看,大家都在积极发言批判,我如果什么话也不说,肯定是过不去的。于是,我就说了关于他的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说黄克诚打仗有点往“右”偏,有点保守。由于他的这一指导思想,抗日战争时期新四军三师在苏北有些仗打得就不是太好。到东北后,他又认为没有前途,一定要在平原地区建立根据地。

第二件事,是说黄克诚有“本位主义”思想。这件事说的是,他把新四军三师的一些剩余的黄金,走到哪里带到哪里。他先把“小金库”带到东北,继而又带到天津,最后竟带到湖南去了。

第三件事,是说黄克诚一件任用自己侄子的事。我们在苏北的时候,黄克诚有一个侄子叫黄楚三,原在国民党军李明安的部队里当情报科长。来到3师后不久,就由黄克诚和洪学智介绍,在齐齐哈尔入了党。入党后,就当了师特务团的参谋长。我认为,黄楚三的职务提升得太快了,不妥当。

那次会议上,我对黄克诚就揭发了这三件事。对庐山上的黄克诚的所谓错误,我一句也没有说。不过,受到当时会场气氛的影响,说到最后,我也对黄克诚拍了桌子。

我当时想,这几个问题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揭发出来,既能让我安全过关,也不会对黄克诚有什么大的损害。我万万没想到,我所说的第二个问题,竟然被人利用,成了一件让黄克诚十分痛心的事情。

1994年由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黄克诚自述》中,有关于这件事的两段文字,现抄录如下:

斗争会上对我的揭发中最耸人听闻的是莫须有的“黄金”问题。提出此事的是空军的吴法宪。这一来又像是爆发了一颗炸弹,会上一片哗然。我一向被认为是清廉、克已的人,忽然间似乎成了大贪污犯,人们感到意外。但了解我的同志都不信。

所谓“黄金问题”,是指新四军3师奉令从苏北开到东北 时所带的一部分经费。当时数万大军千里出动,当然不能不带钱。但当地的抗币只能在本地使用,一离开根据地就不能用了。3师在苏北根据地经营了好几年,经济 情况较好,大军出去时,除换了些法币外,还设法换了些黄金,以备紧急情况下使用。由于用得节省,一直到东北根据地建立、部队改编时,师部所带的金子还有一 些剩余。我取得组织同意,将这一部分经费,带到西满军区。东北解放后我出任天津市军管会主任及市委书记。那时这剩余的黄金,仍在负责保管它的翁徐文之手。 翁问我怎么办?我当时已知将到湖南任省委书记,湖南的烈士很多,从前是老革命地区,现在又是新解放区,我一向多考虑困难,怕有特殊需要,就让翁徐文请示并 取得李富春批准,把这笔钱又带到湖南。到湖南后,开始还用过少许救济军属、烈属。但省的经济情况较快好转,问题均能解决,这笔钱就用不着了。于是我让翁徐 文将这笔钱上交给湖南省财政部门。这笔款项由始至终,均由翁徐文经营。我虽有批用权,但从没有直接经手过。

当时我的确没有想到,我在会上说的这个“本位主义”问 题,竟然在那种场合下被人曲解为黄克诚有贪污行为,并导致了罗瑞卿等人以后对这一问题的调查。虽然以后的调查证明,黄克诚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任何徇私的问 题,但对于一向注重自己廉洁名声的黄克诚来说,这件事已经对他造成了较大的伤害。因此,这些年来,我每当回想起这件事,总是感到深深的痛心和内疚。

不过话又说回来,直到现在我也仍然认为,我在批斗黄克 诚会上所说的三个问题,除了在第一个问题上因受到当初华中局不正确看法的影响,对他有所误解,说得不对之外,其它两个问题,包括这个所谓的“黄金问题”, 都没有什么大的差错。就拿这个“黄金问题”来说,他的这种行为,的确有些值得商榷。部队已经整编,就应该把剩余的黄金交由上级部门去处理。可他不仅没有及 时将这些黄金交给上级部门,反而将这些黄金带到西满,带到天津,带到湖南。不管他当时是怎么考虑的,我还是认为,他这样的做法,多少有一点“本位主义”的 味道。

毋庸置疑,黄克诚是一位党性强、作风正派、坚持原则、 廉洁奉公和敢于坚持自己意见的好同志,也一直是我尊敬和感谢的人。抗日战争时期,我很长时间都在他的直接领导下工作,对他是有一定了解的。我认为,黄克诚 是一位好领导、好老师,是一个坚强的共产党员,在他的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尤其在个人品格方面,他更是我学习的榜样。关于他的一生,中央已经在他的悼 词中作了评价,我认为这些评价是当之无愧的。但话又说回来,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不可能十全十美,一点缺点也没有,黄克诚也一样。所以,一些小小的缺 点,丝毫不会影响黄克诚的形象。当然我必须承认,我当时在会上的“揭发”,不论我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用心,事实上都给黄克诚带来了较大的伤害,使他蒙受了 不应有的屈辱。在此,我再一次向他表示深深的歉意,愿他的在天之灵,能原谅我在他生前曾对他有过的不敬。

就这样,斗争黄克诚的会议,开了五、六天后,大家该说 的也差不多都说完了,就没有什么人发言了。就在这时,罗瑞卿突然来到批斗黄克诚的会场。他一来就直接站到主席台前,厉声责问道:“黄克诚,你在三军团时就 造我的谣,说我在长征后期,在三军团当政治部主任的时候,杀了三军团的一些人。我杀了什么人呢?你的根据是什么?”

听了罗瑞卿的责问,黄克诚很快就回答:“不错,是我讲 的,是钟伟告诉我的。他现在也在会场上,你可以问他。”罗瑞卿当场指名,要钟伟出来作证。钟伟马上站起来说:“是的,有这回事。三军团从哈达铺编队出来, 队伍很疲劳,减员大,掉队多。到最后,有的人实在走不动了,我们又没有条件把他们抬走,你怕他们被追上来的国民党军队抓去受折磨,就下令打死了好几个。这 是我亲眼所见,后来也是我告诉黄克诚的。”

罗瑞卿说的这件事,是长征后期的事。1935年9月, 中央红军于哈达铺改编以后,毛泽东派当时任红军北上先遣支队(陕甘支队)政治保卫局长的罗瑞卿,到由红三军团改编的第二纵队兼任政治部主任,又将刘亚楼调 到第二纵队任副司令员。红一军团和红三军团虽然同属红一方面军,而且经常在一起配合作战,但我们红一军团长期在毛泽东、朱德和林彪的直接领导之下,军政训 练、作风纪律甚至作息时间等各方面都抓得很严,而由彭德怀指挥的红三军团在这些方面则与我们有些差距。因此,当罗瑞卿和刘亚楼两人到了第二纵队,并且用红 一军团的管理方式来管理第二纵队以后,曾引起一些干部、战士不满。于是有的人就通过各种途径反映到了彭德怀那里,因而引起了彭德怀对罗、刘二人这种行为的 猜疑,认为这可能是在消除他在红三军团的影响。

罗瑞卿之所以对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就是因为当初钟伟 把这事告诉黄克诚以后,黄克诚又告诉了彭德怀。彭德怀本来就对罗瑞卿和刘亚楼在红三军团搞整顿不高兴,知道了这件事后,更是非常生气,不但借机把罗瑞卿狠 狠地痛骂了一顿,还将这件事告到了毛泽东那里。也正因为这些事,彭德怀也同罗瑞卿及刘亚楼结上了怨。造成了彭德怀对罗、刘二人的长期不满和隔阂,这才有了 以后他主持军委工作期间的一些事情。

说实在的,我当时真的很佩服钟伟的这份坦诚和勇气。其 实,钟伟讲的这件事情,我也知道。那还在抗日战争时期,在苏北根据地,黄克诚在一次和我闲谈中,就说起过。处于当时的压力,很少有人有钟伟这样的勇气来为 黄克诚辩解。当然,在那个年代,讲真话往往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之后,钟伟就被解除了北京军区参谋长职务,发配到安徽省去当农业厅副厅长去了。

我虽然当时没有起来为黄克诚辩护,但我内心里对罗瑞卿的话很不以为然。那都是几十年以前的事情,现在又搬出来,和庐山会议又没有什么关系,这种算老账的作法,没有多大意义。

会议就这么乱哄哄的斗了黄克诚半个多月。以后不知怎么 回事,斗着斗着又把邓华也扯了进来。邓华也跟我一样,是红一军团的干部,以后又在四野工作,本来与彭德怀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1950年夏,为了筹组入朝 作战部队,根据林彪的提议,把四野十五兵团与十三兵团对换,由本任十五兵团司令员的邓华转任十三兵团司令员,率十三兵团赴朝鲜参加抗美援朝。抗美援朝战争 期间,邓华先后出任志愿军副司令员、第一副司令员兼第一副政委、代司令员兼政委。朝鲜战争期间,邓华与任志愿军司令员兼政委的彭德怀关系较好。也许就因为 这个原因,他才被扯进了所谓的“军事俱乐部”里。

由于我与邓华的关系,我又被叫去批判邓华。红军时期, 我在邓华的直接领导下工作过两年多。解放战争时期,又在一起工作有半年左右。在我南下打猎负伤时,他还曾对我悉心照料过。但大部分时间,我们可以说是各处 一方。这次,我虽然参加了会议,但确实是没有什么意见可提。后来有人揭发说,邓华在沈阳军区任副司令员的时候,曾主张组织野战军的机动兵团,主管全国性的 机动作战,以此证明邓华有野心。我对这件事情作了说明,说邓华的确提出过这个建议,我当时也参加了讨论,但我认为这只是正常的问题讨论。

现在看来,当时的揭发,不少都像这件事情一样,完全是牵强附会,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从这么多年的党内斗争历史看,斗人的和挨斗的,不过是一种角色的转换。今天斗人的,明天也可以变成挨斗的。十年动乱年代更是如此!

后来,又要我去斗洪学智。洪学智为什么挨斗我同样也不 大清楚,大概也是因为在志愿军任过副司令员,才被认为与彭德怀关系密切而挨斗的。我与洪学智在一起工作多年,对他也有相当的了解,不认为他有什么值得批判 的地方。所以,在批斗洪学智的会场上,我一言未发,在会上坐了一个下午,我就离开了。

9月9日,军委扩大会议在怀仁堂举行全体会议,听取刘 少奇作报告。在讲话中,刘少奇首先表示支持这次军委扩大会议,并且代表中央表扬这次会议开得很好、很成功。接着,他作了题为《无产阶级革命家对待群众运动 的态度问题和所谓“个人崇拜”问题》的报告。他在报告中系统批判了彭德怀的“错误”,认为清除“彭德怀反党集团”是我们党内的一个很大的胜利。他还说, “个人崇拜”有两种,一种是正确的“个人崇拜”,一种是错误的”个人崇拜”,我们要的就是”正确的个人崇拜”,反对“错误的个人崇拜”。

又过了两天,9月11日,军委扩大会议再次在怀仁堂举行全体会议。这次毛泽东亲自到会,并发表了讲话。他在讲话中说,彭德怀等几个人,”据我看,他们从来不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是马克思主义的同路人。他们只是资产阶级分子、投机分子混在我们党内。”

接着是陈毅讲话。他首先批判了彭德怀,并列举了若干事 例,说明彭德怀的一些意见是和毛泽东对立的。之后,他还检讨了自己在历史上的一些问题,同时继续宣传林彪,再一次表示完全拥护林彪出来主持军委工作,表扬 林彪善于作战,井冈山朱沙冲一仗打得非常英勇,对保卫井冈山起了一定的作用。

最后,由林彪讲话。他在讲话中说,这次会议传达了庐山 会议精神,揭发了“彭、黄反党集团”的问题,基本肃清了彭、黄在军队中的影响,取得了很大的胜利。今后,中国人民解放军一定要紧跟毛泽东,紧跟党中央,大 家团结一致,争取更大的胜利。接下来,他就在讲话里大力提倡对毛泽东的个崇拜。他说:“我们军队离开了毛主席就不行。战争期间,所有的战役都是毛主席亲自 和直接指挥的。我们对马克思主义怎么学呢?我向同志们提议,主要是学习毛泽东同志的着作,这是学习马列主义的捷径。这不仅是因为毛主席全面地、创造性地发 展了马列主义。而且也因为我们学习毛主席的着作比较容易,学了以后马上就可以用。”

林彪讲完话,这次军委扩大会议就结束了。会议结束后,我们回到空军,开会布置传达,将这次会议的精神,一层一层地往下传。

以后所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很清楚,对所谓“彭、黄反党集团”的斗争,可以说是一发不可收拾,一斗再斗,一直延续到以后的“文化大革命”,一直斗到1974年11月底,彭德怀含冤死去,才告结束。这时,我也已经入狱三年了。

从军委扩大会议以后,我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彭德怀和黄克 诚。直到1967年初,才在一个批斗会上见到他们一面。当时正值“文化大革命”初级阶段,全国一片大乱,解放军驻京各总部和各军、兵种机关,几乎都被造反 派冲垮,各项工作基本上陷于停顿状态。各单位的党委差不多都被“踢”开了,一切都由造反派说了算。

一天,总参的造反派头头把军队过去和当时一些“犯了错 误”的领导人,都弄到了总后的大院,开万人大会进行斗争。我参加了这个会,看到被批斗的人里面有彭德怀、黄克诚,还有罗瑞卿。当时在主席台上坐着的,有杨 成武、萧劲光和我等各总部,各军、兵种的一些负责人。我坐在主席台的侧面,所以我看到了他们,但他们却看不到我。在这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现在,历史已经证明彭德怀当时的意见是正确的。毛主席 在胜利面前急于求成,轻率地发动了“大跃进”运动,一度瞎指挥,导致了当时高指标、浮垮风、共产风的大泛滥。什么15年超英,20年赶美。这些提法都是不 符合实际的。这场“大跃进”,使中国的经济几乎陷于崩溃,人民遭受了长达三年的空前大饥荒,上千万的人在这场灾难中死去。

庐山会议的另一个严重后果,就是八届八中全会后在全党开展的反“右倾”斗争,这次斗争使得党内的民主生活遭到严重损害,从而导致了“左”的偏差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后来发展成为“文化大革命”。

从彭德怀开刀,把刘少奇、邓小平、陶铸、贺龙、谭震林、邓子恢等一大批党和国家领导人都搞掉了,真是历史上的惨痛教训

所有跟帖: 

吴法宪1930年参加红军,居然一次伤都没负。老小子一直搞政工耍嘴皮子,他的话可信度很低。 -24KFe- 给 24KFe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2/11/2015 postreply 19:14:00

红军士兵出身的吴胖子居然没负过伤,少见啊。许世友负过8次伤,粟裕,陈赓等都负过伤。 -吾道悠悠- 给 吾道悠悠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2/11/2015 postreply 22:16:31

只要看看他在被审判中的表现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LengXiao- 给 LengXiao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2/12/2015 postreply 07:0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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