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7/7/2015】
一
一大早下了游船，旅行本该圆满结束了。
不过，还留了个尾巴。因为回程航班从法兰克福的起飞时间只有早上的，而人还在意大利，当天早上自然是赶不过去乘飞机的，只能第二天飞。于是，善于高效利用时间的娃妈，就安排了夜里乘卧铺火车去德国。这样空出一个白天来，可以重返弗洛伦萨，完成未了心愿。
为何是“重返”弗洛伦萨？时间先倒回到12天前…
从威尼斯去五渔村的路上，曾途经弗洛伦萨，便下了火车，去一睹了佛罗伦萨主教座堂（Il Duomo di Firenze）的芳容。
它无疑是娃妈见过的最美教堂。
这个欧洲第四大教堂，也叫圣母百花大教堂（Santa Maria del Fiore）。整个外立面是乳白色大理石中，镶嵌了深绿和淡粉的大理石，构成优雅高贵又轻盈的图案。这种设计，是文艺复兴初期被意大利化了的哥特式风格。它正面有三个高大庄重的尖拱大门，和高处三个华美的菊花圆窗对应。无数精美的浮雕和小雕像遍布其上。和巴黎圣母院一样，这些大量的雕塑不仅仅是装饰，也是教堂功能的一部分。它们讲述着圣经故事，生动传达着宗教和哲学的理念。
意大利文艺复兴的初期。弗洛伦萨的几位优秀的设计师们先后参与了大教堂的设计修建。广场一侧的乔托（Giotto）钟楼，就是以它的设计者乔托命名。它也是意大利哥特式建筑的典型。乳白深绿淡粉的大理石相间，和教堂的风格融为一体。大教堂前方的佛罗伦萨圣若望洗礼堂（Battistero di San Giovanni）的镀金青铜大门，也是精美绝伦的艺术品，被称为“天堂之门”（The Gates of Paradise）。现在已经被收藏到博物馆中。
最具文艺复兴意义的地方，是教堂独特的圆穹顶。据说当时的意大利，已经失传了古罗马建造圆穹顶的技艺。建筑师布鲁内列斯齐（Filippo Brunelleschi)在对古罗马的万神殿潜心研究的心得上，创新了技术，设计建造了这个高达107米的圆穹顶。圆顶上面还另有亭阁式小顶，十分雅致。圆顶外面由红砖砌成，雄伟庞大，但仍与弗洛伦萨白墙红瓦的秀丽风情和谐一致，天衣无缝。
对古罗马建筑艺术的复兴，使布鲁内列斯齐被称为文艺复兴建筑之父。这座圆穹顶大教堂的建成，也震撼了当时的欧洲建筑界，开启了文艺复兴建筑的时代。时隔百年后，米开朗基罗受它的启发，在梵蒂冈建造了罗马圣彼得大教堂的圆穹顶。他感叹：“我可以建一个比它更大的圆顶，却不可能比它更美。”
那天，也吃到了娃妈吃过的最美味的意大利面。
那是在离火车站不远的一个两层楼的圣洛伦索市场（Mercato di San Lorenzo）。许多当地人在那里挑选现切现卖的肉类，种类繁多的奶酪、香肠、意大利面和新鲜蔬果，还有各种不认识的食材香料。二楼是个大排档。正值中午，各家食铺热火朝天。看到卖面的大叔生意特好，就凑热闹要了几盘不同口味的。
坐下来刚吃一口，就惊觉，这定是误打误撞地遇上最地道的意大利面了。面条的口感滑爽又劲道，越嚼越有味儿。佩斯托酱碧绿清香；奶酪肉末酱浓醇不腻；核桃酱是娃妈的最爱；哥俩把每种口味的面各尝了一遍，然后守住经典番茄酱的那一盘，呼噜呼噜吃了个底朝天。
可是，弗洛伦萨，这个满地宝藏的文艺复兴之都，哪能只看个教堂吃碗面，就完事了呢？
二
首先，全家去膜拜《大卫》。
弗洛伦萨的学院美术馆（Galleria dell'Accademia）规模并不大。虽然庙小，一看外面排着长长的队伍，就知道里面供着大菩萨。它是弗洛伦萨参观人数第二多的地方。幸好娃妈早早提前订上了免排队票，可以大摇大摆地马上进去。而馆内的参观人数控制得很好，让人们能够放松欣赏艺术。
穿过画廊直奔尽头的正厅。那里就只陈列了一件艺术品：米开朗基罗的《大卫》。
小时候还曾画过大卫的脸。那是在杂志上看到的一张头像。没见过世面的初中生，并不认识大卫。只不过是暑假里一个无聊的下午，看见他就想画了。没学过素描，把美少年的脸画得老长，看上去一脸的不爽。那个样子就被一直记住了。今天见到真神，倒好像见到一个耿耿多年终于释怀了的老朋友一样。
米开朗基罗的《大卫》是一尊纯白的大理石雕像，在大厅正中熠熠生辉，完美无瑕。它背后的故事，又得请教文化人儿弟弟。小人儿对圣经故事显然不如对古希腊神话记得那么栩栩如生，讲得模模糊糊，偷工减料。
大致是这么个情况：以色列人和他们的对手有一场战斗。对手那边的最厉害的大汉（Goliath）每天在边界挑战，要以色列人也派出最厉害的一个人来和他单挑，一决胜负。以色列战士们都不敢应战，只有一个牧羊少年接受了挑战。那就是大卫。战士的盔甲对少年大卫来说太大了，于是他就光着身子，只拿了一条吊带和五枚石子。对手则是全副武装手持盾牌冲上来。大卫沉着专注，抓住最佳时机，使尽全力用吊带甩出一枚石子。对手的裸露的前额一下被击中，应声倒地。
之前大卫曾被很多艺术家创作过，都是脚踩着敌人头颅的胜利者形象。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则是战斗前的大卫。他的站姿放松且稳健，表现出冷静和自信；面部的表情和眼神出神入化，充满勇气，智慧，和专注。
这尊令人叹为观止的杰作，是米开朗基罗不到30岁时的作品。
美术馆里还收藏有大量文艺复兴时期弗洛伦萨著名画家们的绘画，以及米开朗基罗的其他雕塑。哥俩对光溜溜的大卫兴趣一般，转到一间侧屋，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
四尊整块的大理石，没打磨，还是石头模样。上面粗粗雕刻出了人物的一部分雏形，剩下的还是原始的石头。佝偻扭曲着的半个身躯，迈不开的一段曲腿，粗糙的脸上痛苦又渴望的表情，好像是要从大石头里挣扎出来，却永远不得解脱。那是米开朗基罗生前尚未完成的4座《囚徒》（Prisoners）。
艺术的生命力，大概是在于它的创造者留给它的观赏者解读的空间。这些未完成的“囚徒”雕像，或许其实已经完成了。囚徒，或许正是这种被困在石头一般冷酷强硬的命运里挣扎的身体和灵魂吧。
在雕像林立如穿越时光的西诺里亚广场（Piazza della Signoria）吃了午饭后，兵分两路。哥俩跟娃爸去伽里略科学博物馆。娃妈独自去预订好免排队票的乌菲兹（Uffizi）美术馆。虽然对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兴趣一般，但这里收藏的名家名作阵容强大，不容错过。没有拖着哥俩，也终于可以不必内疚，安心看画。照着事先列好的单子，一一拜过。
各路队伍完成任务会师后，弟弟神秘兮兮地告诉妈妈：“猜猜刚才在伽里略科学博物馆里看到了啥？”“啥?”“泡在防腐药水里的，伽利略的一节黑手指头！”“呦！”
弗洛伦萨城中有阿尔诺河（Arno）静静流过，两岸绿树繁花。河上有几座多拱石桥。最著名的一座廊桥，韦奇奥桥（Ponte Vecchio），是伟大的诗人但丁和他终生的恋人初遇的地方。如今，也是弗洛伦萨的少男少女们相约黄昏后的好去处。
傍晚，跨过阿尔诺河，沿着河滨林荫道找到向上的阶梯，爬上高地。那高处就是米开朗基罗广场。一个巨型的大卫雕像的青铜复制品高高地矗立中央，被夕阳照出长长的影子。广场上的欢乐人群也被映上一层金光。年轻人欢声笑语。小娃娃跑来跑去。爹娘们呼儿唤女。哥俩舔着此行的最后一筒意大利冰淇淋…
广场边缘的围栏前站满了人，俯瞰着被落日映照的这座蕴藏无数艺术瑰宝和故事的美丽城市：几座石桥连跨碧河。绿荫掩映白墙红瓦。圣母百花大教堂的红色圆穹顶优雅地鹤立其中，如守护神一般，散放出安详而荣耀的气场。
无与伦比的佛罗伦萨，在夕阳中静默无语。它是否在怀念那些流光溢彩的岁月，那些曾与它的建造者们共享过的故事，那些留下奇迹后翩然离去了的天才们？
三
躺在北上的卧铺火车上，感慨一个月的旅行完美结束。上铺的哥俩四仰八叉在窄窄的铺位，晒得黑黑的胳膊和腿伸到铺外悬在空中。一个月，好像都长高长大了。
一觉醒来，火车已到慕尼黑。
吃过早饭，准备转车去法兰克福机场。派哥俩在火车站大屏幕上查找站台。这活儿哥俩早就轻车熟路，比老眼昏花的娃妈找得快多了。但这次，两人细寻数遍，也不见订好票的那趟去法兰克福机场的车次。
最后发现，去法兰克福的前一班车仍然待在这一站没离开。而订了座位的那班车还在上一个车站没出发。不知出了啥问题。
没有时间等了，只好放弃三小时的座位票，先挤上已经到了的这一班车再说。
车厢里坐满了人，多是穿戴整齐的上班族。已经被耽搁了一个多小时的人们，都在安静地看着电脑、手机、书、或发呆。个个镇定自若，好像这是寻常事。想对个眼神发个牢骚都找不到人。不是说德国的火车最准点吗？
跟着妈妈在欧洲晃荡了一大圈的哥俩，已然非常淡定，找了个车厢角落的空地，老练地并肩盘腿坐下，靠着背包歇着，俨然俩跑江湖的老手。想起了哥哥出门前那忧心忡忡的焦虑：“…真的不会误了回来的飞机吗？”。现在这一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样子，真令人刮目相看了。
然而，这可是真的要误了回家的飞机了！娃妈已经心急如焚。看着两边窗外一排排铁轨上不时出发和到达的列车，一边无言问苍天：眼看就要圆满结束的旅行，为何要整这么个扫兴的结尾来啊啊啊？一边默默计划着误飞机后的各种后续方案…
就在快要绝望时，火车缓缓启动了。车厢里一直不动声色的人们，这时突然都鼓起掌来。原来大家心里都挺着急的，淡定的后面是修养啊。
接下来的两个多钟头里，一遍遍地计算时间，求火车开快一点，把耽搁的时间追回来。果然，快到达法兰克福时，就基本够时间赶上飞机了。一颗心终于放下，才觉得两腿站得又酸又麻。再看哥俩，已经在地上睡得东倒西歪。
列车广播响了。女乘务员用轻快的声音一遍德语一遍英语。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分明是在说，火车突然出了技术故障，不能继续开了！去机场的乘客需要在此站下车，走到另一个站台，改乘另一趟火车。那趟车5分钟后出发。
5分钟！刚刚放回肚里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拽起地上昏睡的哥俩，撒腿就跑…
都说德国人最严谨，火车是最准点的。都说德国的汽车技术最好，火车质量应该不会差。居然，今天这火车又是晚点，又是出故障。两个小概率事件碰到一起，连环发生，还都让娘儿仨撞上了。这次难道是来了个假的德国？！
逃难一般赶上另一趟火车，终于到了机场。又一通惊心动魄的狂奔。弟弟边跑边说：“至少这次不是穿着拖鞋跑啦，感觉好多了。”
不错不错，小人儿终于学会看见半满的水杯了。
小结：旅行30天。三个背包客，访问了6个国家(包括梵蒂冈)，大约32个城/镇/村，共坐了32趟火车（2趟夜车），6趟渡船，住了10个客栈/民居，走了无数的路，看了无数美景，吃了无数冰淇淋… 坐错了一趟船，丢了四顶帽子，两个水壶和一副太阳镜。每人都晒成黑橄榄，在游船上腐败一周，都没增重。
（如果喜欢，请关注我的文集《宝贝同行》。更多惊喜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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