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禁思录:岚》(46-50)

第46章 亡秦必楚

翌日晚上,在夜色中穿行了约两个小时,灰枭号徐徐降落在一处山间的空地上,邵凡下了飞机环视周围竟觉得几分熟悉。
原来临时总部的所在地是不久前邵凡和慕名他们曾造访过的地方——位于临汌山区的那座秘密科研基地。自从上次那场大战紫袭与其率领下的精英内务部队在这里全军覆没之后,这座极其隐蔽的基地便被废弃,如今刚好被抵抗组织重新利用起来。
邵凡和白琳娜一行跟随前来迎候的一虎走进坚固的工事,顺着幽深的隧道一路来到位于山体下方的大厅门外。
当他们推开门走进会议厅,只见不大的会议厅的几乎坐满了人,看到邵凡和白琳娜出现,众人均起身向他们鼓掌致意,显然对这些天来两人在外血战打拼的成果充满了钦佩和赞许,简直让邵凡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坐在议事厅一端的会长随即离席,走上前面色郑重的跟邵凡握了握手,“真是辛苦你们了,你们的任务完成得十分出色,一天之内连克上州、浙州两处战略重地,扫清了当局在整个东南的威慑势力,也让我们如今的局面一片大好。”
“这是我们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如果没有大家的协助,我早就被绝梦的‘天诛’消灭了。”
“快坐吧。”
随着邵凡和白琳娜落座,今晚的会议正式开始了。
会长审视了一番在座的众人,对邵凡和白琳娜说:“你们来得晚,目前的局势我再简单的介绍一下,随着当局在东南地区的改造人势力被连根拔起,南境各地的驻军一时群龙无首,对他们的接管在卫将军的运作下正在全面进行,我们已经发动不少军队的将领共同举义,这些收编的军队连同我们现有的武装力量将一起整编为‘罗夏自由同盟军’,预计届时会有两个集团军的兵力,这支军队对我们来说就是对抗政府军的家底。”
“太好了。”邵凡不由兴奋道,“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军队,下一步我们该何时挥师北上?”
“这正是我们此次会议的议题之一。”会长意味深长的说,“我们现在面临着两种选择,一是先成立我们的临时政府,立足于南境跟政府当局分庭抗礼,此为从长计议之法;二是趁热打铁一鼓作气,集结全部力量迅速北上决战,不拿下京城誓不甘休,此为速战速决之策——我想听听你的看法是什么?”
“当然是迅速北上决战!”邵凡毫不犹豫的说。
“为什么?”
“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因为雷霆和他的‘黄字小队’只是暂时与我们合作,我们哪有时间和条件去慢慢经营、从长计议?而且现在我们锐气正盛,当局肯定面临着空前的压力,重压之下内部难免出现矛盾裂痕,这势必能为我所用,否则给他们时间喘息去稳定局势,只会错失最宝贵的战机!”
“邵凡说得没错。”白琳娜也出言赞同道,“别忘了官方的第三代改造人计划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我们必须尽快阻止,不然如今大好的局势就又要反转了。”
白琳娜言毕,在座的大多数人都纷纷表示同意,会长和卫将军也点了点头。
“我也认为现在是最好的决战时机。”坐在会长旁边的卫将军开口道,“东南驻军的收编整合我正派人进行,一个星期就能完成,到时我们将有第六和第十两个集团军将近20万兵力,可以迅速部署到位发动总攻。”
“怎么个总攻法?”白琳娜问,“我们是和军队一起并肩作战还是直闯帝京?”
“恒水是帝京的门户,有雷霆这个恒水的镇抚校司在,我们有充分的条件和实力直捣帝京。”邵凡斗志高昂的说。
“先不要着急,邵凡。”会长开口道,“帝京是敌人的老巢,势如龙潭虎穴,你们孤军深入要冒很大的风险,而且那个雷霆,我还是觉得不十分可信,让人不得不防。”
“雷霆是可靠的,这点我可以保证。”邵凡笃定的说,“他心中对导师马克萨斯的恨比我们对教统部长的恨都炽烈,上州之战,他拼上性命除掉了无刹,还为我对付绝梦出谋献策,如果他不可靠,大可以和绝梦密谋将我生擒,但他没有,之后还第一时间替我们接管上州和浙州的驻防部队,说尽心尽力都一点不为过。”
“但你还是要多留个心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邵凡点了点头。
见邵凡决心已定,会长似乎也下定了决心说道:“今天是12月23号,一周之后也就是30号定为D日,我们将发动北上的总攻。此次总攻将分兵两路,一路为南路军,由卫将军率领收编原政府军的两个集团军挥师北进;一路为北路军,由邵凡率领改造人部队直取京畿,灰枭Ⅰ号和灰枭Ⅱ号负责将他们秘密空运到京城外围,两路军在D日拂晓同时发动进攻,北路军是我军绝对的主力,南路军的成败乃至全局的成败全系于北路军的进展。”
说着会长打开投影仪,会议桌上浮现出帝京市区的立体微缩地图,将宏伟的帝都细致入微的勾勒出来,几个用红色标注的建筑区域点缀其间,最醒目的当属城市中心区域的政议院大楼和教统部双子大厦。
“这就是帝京的全景微缩地图。”会长介绍道,“它的规模和上州相当,分为外城区、主城区与中央城区三层区域——外城区有三个驻军营地互为掎角之势,每个军营将近一万部队;主城区有精英内务部队及各处碉堡炮台把守,不出意外应该还有大量无人机和机械部队;而中央城区跟外城区和主城区不同,它是座名副其实的城中之城,有着固若金汤的城墙屏障和防空屏障。”随着会长伸手一指,地图上特别展示出中央城区的模型结构,高耸厚重的城墙、密不透风的能量防护罩,看起来俨然无可撼动,“它的城墙是由特种金属混凝土构成,一般的爆破轰炸对其毫无威胁,至于空中的能量防护罩只要靠近就会粉身碎骨,整个城区只有三座大门可以进出——东龙门、南玄门和城西的凌雀门,把守这三道大门的必然是巡天、斩空这两位最强大的统领校督和他们的校督小队,只有打败他们才能解除中央城区的防御,然后发动对政议院、教统部和国防部的总攻,其中教统部是第一目标,拿下教统部长就等于一棋定乾坤,但这块骨头势必最难啃,而第二目标就是政议院和国防部,拿下政议院长或国防部长我们便有机会瓦解南路军面对的敌军,从而取得最后的胜利……”
听完会长的介绍,邵凡也发表了自己的应对之策,“我觉得在决战前我们应该先放出烟幕弹,比如制造些诸如先统一南境成立临时政府与北方分庭抗礼的风声,我也可以先去西南炎灭的地盘附近露一露脸,让敌人以为我们下一个目标是承都的炎灭,让他们分散精力、顾此失彼,最好是放松帝京的警惕,让北路军的行动更加出其不意。”
“这是个好办法。”会长表示赞同,而后她环顾在座的众人道:“诸位,这次我们决战的成败很大程度上系于北路军的行动,既然让邵凡担当统领北路军的大任,我提议由邵凡担任自由同盟军副统帅,以便更有力的指挥全局,大家有没有不同意见?”
在场的众人均无异议,只是邵凡一听忙摇头道:“我并没有加入自由同盟会,而且经验什么都尚浅,根本不合适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
会长微笑着说:“你虽然没有加入组织,但你是公民啊,自由同盟军不是自由同盟会的军队,而是全体公民的军队,我们和光明党不一样,不搞把军队变成党产那一套,所以你不要有任何顾虑。”
“这是大家一致的决定,你就不要推辞了。”卫将军也说道,“这是荣誉,也是临危受命的重担,如今的现状,除了你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可是我……”邵凡仍在坚持,却被旁边的白琳娜用胳膊戳了戳。
“行了行了,见好就收吧,非要来古时候‘三推三让’那一套吗?”白琳娜小声对他嘀咕说。
虽是嘀咕,可不大的会场却让人听得一清二楚,人们均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邵凡。”千鹤不禁笑着说,“看来你心中的志向不止是我们的副统帅啊,‘三推三让’可是古代帝王才摆出的架势哦。”
邵凡一阵面红耳赤,继续推辞下去不知会被大家开玩笑到何种境地,于是声明待事成之后便辞去职务,不无尴尬的接受了这次任命。
“那我就向诸位简述一下我的作战计划。”邵凡深吸了口气,努力适应着自己的新角色,“待帝京的进攻开始后,我带领北路军先集合推进,攻入主城区后再分兵三路,一路由我主攻东龙门,一路由雷霆攻西玄门,第三路由慕名和琳娜带领一部分KNG军团进攻各处的炮台,全力缴获政府军的重炮……剩下的人编为预备队,由一虎、火山、蓝鄢、千鹤和翎锋带领,根据战局的瞬息万变随时对各队进行支持……”
“为什么要分兵三路?”在座的慕名不解道,“这样不等于是削弱我们的力量?给敌人把我们各个击破的机会。”
邵凡望着慕名解释道:“以中央城区坚固的城防,如果斩空和巡天选择闭门坚守,我们只有四处缴获政府军的重炮然后集结在一起进行强攻,这样不仅耗费时间,而且也未必能保证攻破大门,而且怕就怕政府军见战势不利会抢先一步毁掉所有重炮,那样我们使出浑身解数恐怕也攻不破那三道大门,所以我们必须引他们出来迎战。我深知那些不可一世的镇抚校司和统领校督们,他们有着非同一般的倨傲和自负,而这刚好可以为我所用,所以我选择分兵,由我和雷霆独自上前引战,不怕他们没一个上钩。”
“原来如此。”慕名会意道,“这样即使缴获不到政府军的重炮也无所谓,我早就想和统领校督一较高下了。”
“可是慕名哥,你的伤好透了吗?”白琳娜有些担忧的问。
“我的身体不但好透了,你们不在的这些天还经过了戴教授进一步的改造,这次行动正好试试手。”
“慕名。”邵凡好意说道,“我希望你还是率领你的队伍先进攻各处的炮台,然后带领大家全力进攻南玄门。”
“这我明白,我当然会服从命令做好我的本职任务。”
这时戴教授发言道:“我认为除了军事战,我们也应当展开经济战和舆论战,不仅要发动军事攻势,还要发动人心攻势,这样才能更迅速的对政府当局进行打击和瓦解。”
“能说下你具体的建议吗?”会长问。
“革命的常规办法是广泛号召民众罢工罢课,但前提是革命的思想要深入人心,因此首先要简化宣传我们的革命纲领和惠民政策,能让大多数人觉得通俗易懂便于迅速广泛流传。”
“我们的十六字纲领‘祛除专制,民主立宪,自由普选,平等人权’够简化了吧,这是效仿中山先生当年创立的纲领而立,已经算是很成熟了。”
“那惠民政策呢?”
会长沉思片刻说道:
“一、废除户籍制;
二、实行国企全民分红制代替现有的部分社会保障福利制;
三、宣布议税权为公民的基本权力,全体纳税人应当拥有议税权,在议税权未得到行使之前,全体纳税人免税一年,自十日之后也就是1月1日开始施行。
四、启动大病报销的个人医疗上限改为家庭所有直系亲属共同的大病医疗花费上限,一人达到享受高额报销的条件,全家人看病皆享有此种优惠;
五、彻底清查全国房产,先以公职人员房产开始,没收违法房产纳入社会保障房储备;
六、出台最低保障房制度,特别是面向年轻人出台婚姻保障房制度,充分吸纳社会各界意见加以完备;
这六条惠民政策应该能够得到多数民众的欢迎和拥护,诸位怎么看?”

邵凡思量片刻发话道:“住房、医疗和教育是如今压在人们头顶的新三座大山,所以除了住房和医疗政策,我觉得还应该补充一条关于教育公平方面的——清查全国高等教育学历学籍,将公职队伍中的所有学历造假者公之于众并给予辞退,这样一是可以有效维护教育公平,二是可以精简政府机构,三是空缺出来的实在无法精简的职位,可以通过统一招录给年轻人创造就业机会。”
白鹏一听笑了笑,“你有所不知,其实这方面当局早就清查过了,是教统部长几年前为了平息不断爆出的高考顶替事件所掀起的舆论热度亲自下的命令,但因为人数太多,而且不少人已经上升到了领导岗位,所以等舆论热度褪去便不了了之,但具体的清查数据应该已经在当局手里,只是教统部长没有公布,或者说不敢公布,因为结果太触目惊心了,不仅会是场大规模的官场现行记,还会让当局大力标榜的所谓教育公平彻底沦为笑话。”
戴教授接着说道:“结果太触目惊心并不是教统部长停止彻查的唯一原因,还因为他自己的学历本就来路不正,人们早就流传着一种说法,当初他上大学时就有人递条子之嫌,靠着二代身份的光环跻身名校,后来的博士头衔更是不清不白,说到底他还是怕如此巨大的教育腐败现状一旦彻底公布,掀起的社会舆论狂潮会反噬到自己,所以才没有彻底清查下去。”
会长听罢点了点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的未竟之事就由我们来完成吧,将触目惊心的教育腐败彻底公布于世,也让人们认清有些人的真面目。”
说罢会长命会议书记官把邵凡的建议记录下来,作为一条新的惠民政策加入宣传纲领。
“那我们的舆论攻势呢?”戴教授又问。
“这点我早就想好了。”会长显得深思熟虑的说,“首先我们要全力争取国际舆论的声援,目前我们的海外分会已经开始秘密联络一些有改革派背景或开明倾向的驻外大使,待时机一到,他们就会发表声明,揭露当局的倒行逆施,表明立场对我们事业声援支持。至于国内舆论……”会长又一挥手,投影仪上排出一串长长的名单,“这份名单上都是心系宪政民主的知名公共人士,他们对社会各界的影响力举足轻重,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联系他们,出台一份由他们共同署名的联合声明。”
邵凡放眼一望,这份长长的名单有上百人之多,细看之下不断有他熟知的名字映入眼帘。
“除了需要他们的说明,我们还应该保护他们的安全和名誉。”会长继续说道,“可以想见,当局也会对我们的舆论战做出回应,拉拢一批御用文人对他们进行声讨攻击和抹黑诽谤,我们必须成立一批专业的声援小组作为他们的后援。戴教授,你和施教授是好朋友,这些知名公共人士就由你负责联络,成立的各声援小组也由你统筹负责。”
戴教授当即表示责无旁贷。
会长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除此之外,各个自媒体、短视频门户和新闻网站也是重中之重,这方面不容有失,由我亲自带头负责联络。综上所述,就是我们对当局的攻心之策,诸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白鹏随之举起了手道:“会长,我们对‘墙’是不是也应该采取一些行动?当局的有些肮脏和龌龊在墙外早已人尽皆知,只是因为网络‘墙’的存在,墙内的人们才被蒙在鼓里,若是我们把‘墙’推倒,很多真相都会大白于天下,很多国际自媒体和门户网站的报导也能为民众所知,产生的影响同样不可小觑!”
“这是条很重要的补充。”会长由衷赞许道,“在民众心中,‘墙’是只手遮天、无可撼动的,但这并不是因为‘墙’有多高明,也不是因为那些制造‘墙’的官方技术人员手段有多高超,而是因为有国家暴力机器来做他们的后盾,发现有人提供翻墙的梯子可以直接从肉体上消除威胁。现在不同了,只要我们能招募到一批一流的网络技术精英,自然要全力保护他们的安全,为他们在网络世界的征战提供坚实的后盾保障。这方面的事宜就由白鹏你全权负责筹备,七日之内务必组建起一支由网络技术精英组成的‘破墙小队’。”
“破墙小队?”白鹏豁然一笑,“这名字不错,包在我身上吧。”
白鹏言毕,一直没有机会发言的白琳娜不甘寂寞的举起了手,“我也有个好主意。”
众人纷纷把头转向了她。
白琳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们还应该抓几个大贪官,至少是省部级的,将他们在罪证面前认罪忏悔的视频在全国播放,证明这个政府已经腐败得多么无可救药。”
“这个,有必要吗?”邵凡问道,“当局的腐败已经人尽皆知了吧。”
“根本就是一抓一大把,谁都不可能干净。”
“说的也是。”
众人听罢都不禁笑了。
之后会长认真的望着白琳娜道:“琳娜,这件事就由你和一虎、千鹤负责吧,切记,我们的目标是那些罪大恶极、天良丧尽的大贪官,至于有些瑕不掩瑜、良知未泯的官员,只要能回头是岸、改过自新,我们也欢迎他们脱离那个腐臭的大染缸将功补过。”
“明白。”白琳娜和一虎、千鹤一同应声道。
会议快要结束之前,邵凡忽然想起似的问了下南路军的问题。
“会长,关于南路军,不知道我们起兵的地点是定在哪里?”
“暂时定在上浙地区。”卫将军替会长答道:“那里北上的距离最近,物产充足能保障后勤,侧面朝海也不必担心背腹受敌,是较为理想的起兵之地。”
“我倒是有个提议,不知当不当讲。”
“但说无妨。”
“自古用兵无不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上浙地区只占据‘地利’,却谈不上‘人和’,我以为要论‘人和’,非武州不可取,当局人心最薄弱处就在武州,深受官僚专制体制之害对其最痛恨的也莫若武州的民众,在那里我们更能得到民众的支持,更有充足的后勤保障,而且武州通九省,在‘地利’方面更助于团结全国的力量八方支持,作为曾经的首义之地,一百多年前清王朝早已领教过在那里爆发革命的威力,只要我们由武州发兵,北进中原,占据全国的人口和农业中心,无须帝京城破,当局的势力必然走向瓦解。”
“以纯军事的角度来说,舍近求远必然削弱对帝京的威胁,也加大了与北路军呼应配合的难度。”戴教授对邵凡的主意有些忧虑。
“我倒是觉得邵凡说得有道理。”白鹏发话力挺邵凡道,“还有一个更充分的理由,诚如谭嗣同对我们这个国家的哀叹一样——二千年来之政,秦政也,皆大盗也——所谓专制,其实就是发展至今的秦制,是秦制将罗夏民族彻底推向了专制苛政的深渊,秦虽然二世而亡,但秦的专制制度却阴魂不散的笼罩了我们两千多年,我们的使命是推翻专制,也是推翻秦制,建立一个自由、民主、统一的文明国家。说到秦的渊源,想必大家都听过两千年来流传至今的一句话——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我们发兵于曾经的楚地正是应了这句话,既是向天下人宣示我们誓要彻底推翻秦制、推翻专制的决心!也更能凝聚天下人心,让民主大势成为民心所向!”
听完白鹏的理由,众人再没有什么异议,对发兵武州似乎充满了信心。
“亡秦必楚……”会长意味深长的重复着这四字,面色郑重的望着在座的众人,“好一个‘亡秦必楚’,天道好轮回,这个倒行逆施的政府如今气数已尽,是我们替天行道的时候了,这一天我们等了太久,如今终于要书写新的历史。无论是成功还是成仁,都要让世人看到我们捍卫民主自由的努力和决心!大家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答道。
会长随即立身而起道:“好,那我们的最终作战计划自现在正式启动,大家昼夜不停开始准备最后的决战,目标——帝京!”

 

 

第47章  出阵

眼前是夜色的幽茫,耳边是北风的呼号。随着北路军到达帝京南郊,邵凡第一个跳下机舱,直直落在了一座空旷的大厦楼顶。寒风将他的披风扬起,拂动着他耳边的丝丝发梢,他回过身目视着前方鳞次栉比的遍地高楼,迎着凛冽的风势岿然而立。
不一会儿,北路军众将士全部降落完毕,大家散落集结在周边的各个楼顶,随着前方的邵凡一声令下,众人纷纷跃身而起,漫天的身影犹如绚丽绽放的烟花划过拂晓前的长空,穿梭在一座座楼顶间奋力前冲。
望着众人一个个无畏向前、气势如虹,邵凡心中也感到澎湃奔涌,他眼中闪过一丝毅然决然的坚定,背着天魁加入到席卷而去的洪流之中。
与此同时,位于外城区南军营的相控阵雷达发出了预警,东、南和西北三个军营顿时响起了警报声,一队队士兵快速整装集结,向城市南部的各个据点机动驰援。城市北郊和西郊的空军基地也立即进入作战状态,一架架战机迅速冲出跑道向南疾飞而去,各种型号的武装直升机也纷纷冲出机库,满载着空对地飞弹迎着黎明的第一丝曙光整编出击。
北路军的攻势一开始便势如破竹,一路秋风扫落叶般从外围零星的武装据点碾压而过。但不久之后,守军的一支机动装甲部队和空中支持便及时赶到。邵凡迎着炮火一马当先冲入敌阵,随着天魁横扫而过,面前阻拦的装甲部队顿时人仰马翻。见装甲部队眨眼间几近覆灭,空中的战机分队便无所顾忌的将满载的空对地飞弹纷纷发射而来,由雷霆、铳使、圣镗、火山和小部分KNG军团等组成的远程武器小分队随即展开反击,一部分由慕名、千鹤、秦绯月、星藏、白琳娜等近战敏捷型改造人组成的突袭小分队也快速分散从周围的各个高处对敌机进行拦袭。
在雷霆的“雷破”和铳使、圣镗、火山等人密集的火力网拦截下,所有来袭的空对地飞弹被纷纷击爆……随着雷霆开始蓄力,天际的云层孕育着不详的轰鸣,他扬起雷魂之矛,手起手落间,道道雷击自天而下,将敌机分队劈落得七零八散。
千鹤放飞自己肩头和后背的四只机械鹤,自己展开鹤型羽翼同时向天际飞去,犹如翱翔的鹤群在天空中划过一道道轨迹,须臾间接连击落了两架战机。
慕名六剑合一纵身跃起,御起凌空的巨剑向一架急掠而来的战机迎头飞去,在即将撞击的一瞬,慕名猛然一个翻身回转,手握巨剑将战机的机翼生生斩断,折翼的战机随即撞向对面的建筑,而慕名重新跃上巨剑,向下一个目标冲去。
翎锋迎风站在高处,指尖凝起五道箭矢般的光束,随着手中长弩不停向空中五箭齐发。
秦绯月站在不远处一座大厦楼顶,新月弯刃不停在四周环绕游弋,将进入攻击范围的敌机接连斩落。
KNG军团的众女子们也不甘示弱,在K、N、G三队队长的带领下,大家分工明确、攻守有序,迎着冬日的凛风,一群群女孩穿跃在高楼大厦间,个个裙角飞扬、姿影飘逸,边飞檐走壁袭向飞来的直升机群边不忘调侃打趣。
人群中,那只名叫“汪可可”的机械改造犬格外引人注目,它展开戴教授新给它改造的机械双翼,穿梭飞翔中不时随主人的指令从背部朝敌人发射着袖珍导弹。不过此时带着它的主人却不是当初那名绰号“二狗”的女孩,而是K队新上任的队长。
“喂,莫莫姐。”扎着双马尾的天草从后面追来对她笑眯眯的说,“你终于把汪可可给拐过来了,不知二狗心里有多失落。”
那名叫莫莫的队长回首莞尔一笑,“是它主动黏着我的好吗!谁让它最爱吃我做的手工狗粮。”
紧跟在一旁的汪可可回应似的“汪汪”叫着,弥漫着硝烟的空气中充满了愉快的欢笑。
看到敌机临近,莫莫队长利落的扎起自己的飘飘长发,手中银色长索快速伸长,远远缠住一架不断扫射而来的直升机,被缠住起落架的直升机拼命挣脱,怎奈加足马力也不敌远处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手中的蛮力,只得被困在空中左右徘徊,已然悄悄接近的汪可可迅速发动攻击,在钢牙利爪的一番蹂躏下,直升机顿时变得七零八落……
收拾完外层防御的第一波敌人,北路军继续朝前进发,一路上除了不停和敌人的空中力量周旋,几乎没遇到大批的地面部队,都是小规模的防御据点,根本谈不上什么抵抗。
但随着中午将近,北路军渐渐靠近主城区,外城守备军的主力部队终于出现。
千鹤收到之前放出的一架袖珍鹤型无人机发来的预警,向邵凡报告前方发现守备军主力正在集结。透过屏幕,邵凡看到一支齐整的部队正浩浩荡荡严阵以待,各种坦克、装甲车、自走炮、火箭炮在宽阔的环城路上一字排开,后面是人山人海、方阵分明的士兵,看上去有两三万之众。
邵凡随即命令队伍停止进发,和雷霆、慕名商议应对之策。
“你们看,正好是三个方阵,想必外城区守备军三个军营的部队都集中在这了。”邵凡展开全息地图认真研究道,“冲破这条环城路的封锁就进入了主城区,就等于我们第一阶段的进攻宣告胜利。”
雷霆扫了眼屏幕上的画面,“对方人数众多,还有大量重型武器,明显是想先以人海战术消耗我们的实力,为后续的内务部队创造机会。说白了这些常规军部队其实都是炮灰,对付炮灰重在智取,没必要硬碰硬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对。”慕名赞同道,“擒贼先擒王,对付常规军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斩首行动’,我们可以一边佯攻,一边出动几个幻身型改造人将对方的一线指挥官擒获,直接将整个军心瓦解。”
“我也是这么认为。”邵凡不谋而合。
“那就由我打头阵吧。”白琳娜自告奋勇上前一步说。
“那好,现在我命令——琳娜、翎锋、玄字小队的岚影和KNG军团的天草,你们四个幻身型改造人组成特别小分队,由白琳娜率领从左侧接近敌军实施‘斩首行动’。”
谁知旁边的蓝鄢一听急了,“我也是幻身型,为什么不让我去?”
邵凡望着蓝鄢道:“你还有更关键的任务,我跟雷霆、慕名会率领玄字、黄字小队一起从右侧发动佯攻,你的反侦测烟幕正好派上大用场,必须由你先隐身接近敌军释放烟幕才能最大限度乱其阵脚。”
蓝鄢这才明白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呢?”KNG军团的一个女孩问。
“你们先原地待命寻找掩护,我们只是佯攻,人数越多越容易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完成作战任务的部署,左右两个小分队便分头开始了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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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卫戍部队大军的前方,几列全副武装的排头兵正严阵以待的迎风伫立,有两个士兵虽然一动不动却不露声色的小声嘀咕着什么。
忽然一阵极快的脚步声瞬间而过,两个士兵顿时止住话语,看到旁边战友们一脸惊恐的表情,更加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有人闯进来了!”
“有人!有敌人!”
只听人群中有人高声大喊着,大军原本齐整的军容顿时开始骚动。接着便是四面八方烟雾大作,士兵们慌做一团,甚至惊慌中有人开枪误伤了战友,全靠各级军官和内务宪兵队全力维持,才使得秩序稳住没有大乱。
然而漫天的烟幕仍在肆虐,这边还惊恐未定,那边已然出现了敌人来袭的身影。
邵凡和雷霆带领玄字小队和黄字小队飞速跨过街区,各自散开反复穿梭在楼宇和街道之间,好像在向卫戍部队迂回靠近。
随着卫戍部队前线指挥官一声令下,霎时间万炮齐发、呼啸震天,在猛烈火力的掩护下,大部队开始步坦协同向前方的街区发动进攻。
然而当硝烟散尽,兵锋所至却发现眼前除了废墟没有一个敌人。还没来得及纳闷,不远处高高的立交桥上出现了两个人影,有士兵高度紧张之下刚要扣动扳机,却被眼尖的人厉声阻止道:“别开枪,那是司令官阁下!”
“怎么可能?会不会是改造人的伪装?”
“所有人都听着!”一阵洪亮的声音响起,邵凡的身影出现在被俘的两位指挥官身旁,“你们的前线指挥官已经被俘,不信诸位高级军官可以联系一下你们的指挥车。此时此刻,我们的幻身型改造人就在你们当中,直接撕破你们的防线不费吹灰之力。在统治者眼里,你们纯属炮灰,你们的牺牲只是为内务部队的下一轮进攻创造机会,但在我们眼里,你们不只是军人,还是一个个鲜活的公民。如今你们的部长大人大势已去,这个政府更是气数已尽,不要再为他们卖命了,否则只是拿你们的生命做毫无意义的陪葬。
你们是军人,并且大都以此而自豪,但真正的人民军队应该效忠的是国家是人民而不是某个政党、某个政府。或许你们还不知道这个政府是如何对你们的,你们所看到的、听到的从来都只是统治者们的伪装,而当你们中的大多数士兵退伍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他们对你们的真正态度才会显露。
数年前,就在那场教统部长谋求自己终身连任的举国大会召开前夕,全国各地的退役军人机构都在忙着一件事,将各地近几十年来的退伍军人信息重新整编为电子档案,层层汇总上报到全国的数据总库。而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维稳。
数据库中那些退役的军人,他们的籍贯被锁定,身份证号被登记,手机号被记录,之后每逢京城召开国家大会,他们外出的行踪、特别是有可能前往京城的行踪都会被系统严密监控,防止他们中出现上访者扰乱国家大会的召开。他们中所有出行方向可能指向京城的人,一切可能有上访倾向的人,乘坐了哪个班次的交通工具,在哪里出发、哪里转站、哪里下车都尽在数据中心的掌握,一旦发现某些有上访倾向的人接近京城,各省蹲守的截访者便会通过手机定位迅速将其截获遣返。
或许你们非常疑惑,为什么退役军人群体中会有那么多上访者。
从军,本是一条本无比神圣的道路,然而却成了为某些官宦和权势子弟钻营铺路的工具,成了平民子弟的权益被侵占被蚕食的重灾地。曾有多少平民子弟,因为家中无权无势,退伍后被一个工作安置逼得走投无路,花了钱打点了关系,最后依然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又有多少官宦子弟,当个几年兵回来就动用家里的关系直接空降到体制内工作,将退伍平民子弟的空间挤榨得一点不剩,对这些平民子弟来说,最后能捡个特权者们挑剩下的残羹剩饭般的岗位都算是好的,很多人只是得到了一个所谓的空头许诺,在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漫长等待中忍受着希望的一次次破灭和煎熬,任凭自己的热血青春被人利用完之后便弃置不顾!
正因为有这些不公和暗箱操作,才催生了一大批退伍军人群体的上访者,也使得政府的维稳机构将退伍军人列入维稳对象,对他们无时无刻的警惕防备着。
从古至今,从未有一个时代像我们今天这样军人表面上被无比尊崇,退伍后却被政府处处小心提防。从没有一个政权像他们那样嘴上对军人无比重视,背后却行着极尽防备之事。
军人们在战场上流血牺牲、保家卫国,在退伍后竟成了政府的维稳对象,这难道不是一种天大的讽刺!
士兵们,醒悟吧,醒来吧!你们中的大部分都出身于平民,而被你们视为敌人的我们也同样如此,为什么我们这些平民子弟要在这里相互厮杀、相互倾轧,去任凭那些统治者们作壁上观的看我们流血呢!
一个名副其实的人民军队,真正应该做的是为了老百姓的利益而赴汤蹈火,绝不是充当统治者们的鹰犬去镇压人民中的反抗者!绝不该为了统治者那点可怜的施舍让老百姓继续忍受他们的压迫和宰割!绝不该把本应对准外敌的枪口朝向自己出身相同的兄弟而同室操戈!”
邵凡说罢,随着一道雷击自天劈落,雷霆现身在立交桥的另一端,手中雷魂之矛夺目闪烁;紧接着六剑穿空呼啸而来,尔后快速萦绕着慕名缓缓降落在另一侧;玄字小队和黄字小队也个个亮出自己的本领纷纷现身于四周的高处;邵凡一声“天魁出云”,巨大的天魁咆哮而出。
KNG军团的女孩们这时也赶了过来,楼宇间的天空到处是她们裙摆轻盈、飘逸清丽的姿影……
看到寒冬中这“楚楚冻人”的一幕,年轻的士兵们惊恐无措的眼中竟多了几分柔软,也正是这几分柔软,仿佛最后一根羽毛压垮了卫戍部队的抵抗,原本在内务宪兵队严厉督战下的进退维谷一扫而空,士兵们开始无声汇聚,将一支支宪兵队紧密包围。
很快内务宪兵队便被缴了械,接着一大半士兵放下了武器,还有约三分之一的士兵加入了北路军的阵营,第一阶段的进攻宣告胜利。
眼看时间已到了正午,邵凡命令众将士暂且停下稍许修整,并且利用这段有限的时间将反戈的卫戍部队整编为北路军常规部队。
随后,混合了改造人和常规军的特混部队齐头并进,北路军斗志昂扬的展开了主城区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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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踏入范围最广的主城区,空气中便弥漫着不详的静寂,千鹤派去侦查的袖珍无人机很长时间都一无所获,直到前方一座巨大的炮台闯入视野。
说是炮台,也可以说是座巨型的堡垒,堡垒上分布着数座重型炮台和密集的火力点,横贯在北路军进军路线正前方的广场上一夫当关。
邵凡断定这座堡垒就是内务部队的南部卫戍前哨,他详细端详着屏幕,心中估量着炮台的火力覆盖范围,如果只是冒着炮火简单绕过去当然不失为一种策略,但如果绕过以后还没冲出炮台的火力范围又遇上内务部队的阻击,无疑会使北路军陷入被腹受敌的不利境地,因此先拔掉这处据点势在必行。
目标既已拟定,邵凡便率领北路军向堡垒奋勇冲去。
敌人的炮台随即向这边猛烈开火,邵凡身先士卒、一往无前,穿过连天的炮火快速朝堡垒接近着。
当他终于到达空旷的广场上,忽然发现尽管身后的炮火仍在持续,但唯独广场上不见一个弹着点,只有毫无威胁的机枪扫射。
纵然心中热血奔涌,催促着他继续向前绝不停息,但作为一个指挥官,不同以往的肩上重担促使他马上停下脚步审视着周围的异常。
恍然间他想到了什么,急忙命所有人立即停止进攻退回广场以外,紧跟在邵凡身后踏入广场的一部分人刚要后退,却还是稍迟了一步……周围的地面瞬间开始塌陷,邵凡和广场上数人顿时脚下一空直直下坠,原来整个广场是个巨大的陷阱,而陷阱的底部仿佛一个巨型绞肉机,一排排横贯穿梭遍布利刃的转轴不停转动着,相互间几乎没什么空隙。
眼看先自己落下的一虎就要被卷入利刃,邵凡急忙召出天魁,以天魁巨大的体型将绞动的转轴生生破坏,使得他们几个安然落到陷阱底部。谁知脚刚落地,却触发了另一层机关,不详的喷雾开始从各个喷口喷涌而出。
“是王水!”第一个飞下陷阱试图救人的千鹤在半空大喊,撑开的左臂被快速侵蚀得只剩残骨后栽落而下。
“大家快躲进天魁!”
邵凡呼喊着将狼刃斩切换到战甲形态,驾驭天魁张开漆黑巨口将一个个同伴吞入口中,而后冲破水雾扶摇直上,轰然落在陷阱旁的废墟上。
陷阱外的战友们纷纷关切的围上前来,邵凡也赶忙放出天魁腹中的一虎、千鹤等人,发现除了千鹤之外均未受重伤之后才长舒了口气。
蓝鄢随即给千鹤包扎处理,邵凡则愤恨难平的只身翻上天魁冲向敌人的堡垒,雷霆也随即跟上,两人左右并济,配合默契。先是道道强烈的雷击引发堡垒内部的电线短路,趁着敌人的炮台短暂哑火,邵凡冲到堡垒底部,以天魁巨大的身躯盘桓而上,将坚固的堡垒生生绞碎。
犹如翻过了又一道山岭,在众人的欢呼和呐喊声中,北路军的气势如下山猛虎,全军众志成城、继续向前。
千鹤虽负伤在身,但由于他的鹤型无人机肩负着侦查重任,仍坚持在一线跟随邵凡左右。
分为三路远远飞在队伍前方的袖珍鹤型无人机,不断捕捉着最新的战场信息传回屏幕,一路上北路军虽再没遇到什么巨型堡垒,但零星的据点炮台还是拔除了不少。
时间匆匆而过,冬日短暂的午后一晃如昨,邵凡继续行进在高处,犹如高飞的头雁带领着雁阵在楼宇间跃动穿梭。疾风呼啸着席卷而过,那回响于耳畔的窸窣仿佛身下这座古城跨越千年的诉说,似乎千百年来这里只反复上演着一个“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换大王旗”的故事,重复着一个“前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矣”的悲剧!如今又一个轮回,又是似曾相识的轨迹,当一切快要尘埃落定的时候,对人们来说往往意味着胜利和欣喜,但对历史来说,又有几多无奈,几多悲悸……
跳过一栋又一栋建筑,穿过一道又一道街区,目力所及竟望不到一个人影。主城区的居民们都躲在家中,街道上空无一人,让这个城市显得格外宁静。冬日淡薄的阳光洒落大地,越接近城市中心,时尚前卫的高楼大厦越透出这片天空下昨日的繁华,偶尔几处经过的古迹,那枯藤老树、青砖橙瓦,仿佛将世间的一切悲欢离合掩映在这座古都千年岁月的斑驳之下。
直到千鹤的一架无人机被猝然击落,这种宁静的错觉才砰然打破。
该来的总会来的,邵凡立即令北路军由全速前进改为战术前进,虽然无人机没传来什么画面信息,但他判定前方之敌正是那支神秘的精英内务部队。
果然,持续前行没多久就遭到了对方狙击部队的狙击,这支部队所用的弹药大多为电浆弹头这类针对改造人的特种弹头,电浆弹头的威力邵凡早在和“烈风小队”的周旋中领教过,但凡实力在校官级以上的改造人,只要不被击中眼部,基本属于磕磕碰碰的小伤。但KNG军团的女孩们却大多为尉官级改造人,在不断而来的冷枪下,接连几个女孩被击中倒地,至于倒戈的卫戍部队更是伤亡惨重……
于此同时,密密麻麻的袖珍无人机群出现在空中,仿佛遮天蔽日的蝗群一样不断扫射着黑压压袭来。
邵凡当机立断,命令蓝鄢放出烟幕掩护着大家前进,同时集结白琳娜、翎锋、岚影和天草等四人小分队,再次潜入敌军后方,搜寻对方的指挥官加以擒获。
大家一边奋力和空中的无人机战斗,一边在烟幕的掩护下继续前进。敌人的狙击部队虽暂时熄火,但接踵而至的却是纷飞连天的炮火。
四人小分队在白琳娜的率领下利用隐身伪装从一侧快速穿插到前方的敌军大部队之中,当目睹这支军队的阵容,白琳娜心中不由感叹,想不到不只是狙击手,这支内务部队上上下下都装备了电浆弹步枪甚至激光武器,如此昂贵的装备,像这样大规模全副武装一支上万人的部队,敌人这回可真是下足了老本。
白琳娜在这支最后的王牌军中来回穿梭,不一会儿便发现了阵中的武装指挥车,四人对完行动信号后便一拥而上。白琳娜挥舞辉夜丸砍瓜切菜般从后部破开武装指挥车,锁定一个肩章上闪映着将星光芒的背影冲了上去。
谁知那人面对背后的来袭竟纹丝不动,直到白琳娜快要按住他的肩膀,他才猛然起身一个回手将白琳娜击飞出去。
紧随而后的岚影霎时顿在那里,虽然对方仅露出半边侧脸,但那疤痕累累的赤红皮肤却不难认出,眼前的内务军指挥官正是素来坐镇西南的镇抚校司——炎灭。

 

 

 

第48章  最后的镇抚校司

一身戎装的炎灭转过身来,脸上升腾着冰冷的杀意道:“我等候你们多时了。”
“你们快逃!”见势不对的岚影朝白琳娜他们喊道,“是炎灭!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那你……”
“一个人是死,四个人也是死,起码我还能拖他一阵,你们快去扰乱内务军的阵容接应大部队,邵凡他们来得越快,我才越有机会生还,快去!”
白琳娜咬了咬牙,知道现在不是你争我让的时候,只好带翎锋和天草迅速隐身散去。
在岚影的步步后退下,炎灭不慌不忙的走下指挥车,他双掌劈啪作响的舒了舒筋骨,遍布疤痕的脸上笑靥可怖。
“凭你一个玄字小队的副队长,真以为自己还有机会生还?”
“不这样说,他们更不会听话离开。”
“哼,看你这么重情义,我倒是可以留你最后一口气。”
趁炎灭被岚影暂时拖住,白琳娜三人在内务军阵地中马不停蹄的制造着混乱,但收效却远不及之前对卫戍军的袭扰。这些精英内务部队的军人都经过神经系统的改造,不仅体力、反应速度和动作精确性比一般的军人大幅增强,连作战意志也得到了充分强化,白琳娜费尽力气乱其军心也是差强人意。
但随着弥漫的烟幕越来越近,邵凡终于率领北路军冲进了敌阵,面对内务部队这些经过改造犹如作战机器般的军人,所有人都全力以赴和敌人厮杀在一起。
两军短兵相接、全面交战,内务军的重装士兵和火箭飞行兵也陆续粉墨登场,混乱的战场电光交织、战火纷飞,白琳娜终于找到天魁背上的邵凡,和他一起在乱军丛中寻找岚影和炎灭的身影,正茫然四顾却抬眼望见一个戎装笔挺、披风招展的人影正站在高处镇定督战。
“炎灭!”白琳娜一眼认出了那个身影。
那是座刚刚建成的大厦,浑身是血的岚影被吊在楼顶还未拆卸的悬吊架上一动不动。
见此情景不只是邵凡,玄字小队的众人纷纷按耐不住愤怒的冲了上去。
看到岚影奄奄一息的样子,第一个跃上楼顶的秦绯月情绪激动下便要上前找炎灭拼命,却被邵凡死死拦住。
炎灭冷笑着亮出了手中的遥控装置,“你们还真是情深义笃,只要我按下手中的按钮,他就会粉身碎骨。”
“告诉我你到底想怎样?”邵凡上前一步道。
炎灭居高临下眺望着战场中万众厮杀的芸芸众生,“其实这场决战根本不必死那么多人,只由我们两个的生死决定就够了。”
“我明白了。”邵凡立即领会道,“你先把岚影放了,我再和你一对一作公平的决斗。”
“放心,对于是杀人还是放血我向来拿捏得很准,我说过留他一命就说到做到,他一时半会死不了,只要你能表现得像个男人,就算你今天命丧我手,我也会放了那个小子。”
“好!”邵凡痛快答道,随即命令白琳娜和玄字小队全部退回楼下。秦绯月虽有些不情愿,但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率玄字小队退回下面的战场。
高高的楼顶之上,邵凡和炎灭相峙而立。
炎灭解下披风随风挥去,“前几天在我地盘附近发现了你的行踪,我正全力戒备等你上门,部长大人却紧急召我入京,看来还是他老人家英明,之前你暴露行踪不过是故意放出的烟幕弹,为的就是让人误判你们下一步的进攻方向,对吗?”
“说得好像你在老巢或者这里结果会有什么不同一样,时局已至此,你还看不清你的部长大人大势已去了吗?”
“你的经历我都知道,之前你只是一个成绩一般的高三学生,不过是只社会底层的可怜虫子,一只小小的虫子也配跟老子谈天下大势!”
邵凡没再多言,对于这种心狠手辣的莽夫他明白沟通也是无用,索性几步上前一较高下。
楼下的北路军和内务军仍在昏天暗日的拼杀,高处之上的邵凡和炎灭也战斗得如火如荼。
雷霆杀敌之余窜到高高的天桥上歇息一阵,面对人数众多的内务军,他几道闪电劈翻几群敌军后便一直在保存体力,因为知道还有更艰难的战斗在后面等待。
此时此刻,他迎着凛风望着远处邵凡和炎灭的生死对决,那刚毅的面庞下,眼中的神色却充满了复杂。
在七大镇抚校司中,他和炎灭的关系还算不错,多次一起执行任务之余,甚至推心置腹的聊到过自己过去的经历。
当他还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时,和周围的同学们一样怀着考入重点大学的梦想,然而他的成绩一直只是中等,即使复习一年也是如此,想考上理想的大学无异于痴人说梦,为此他没少努力,也没少愁苦沮丧,但又一年高考结束,估完分的他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无望。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当他徘徊在街头释放着烦闷的心情,看到从一座酒店冒出了滚滚浓烟。
由于事发突然,消防队还未赶来,虽不断有人逃出酒店,可还是有人被困在了里面。
此时火势已愈来愈大,从楼上窗户传来的小女孩的哭泣也越来越绝望,围观的人们没人敢再返回火场,他也知道那样极度危险,但想到之前曾有报导有人因为英勇事迹被名校破格录取的事例,犹豫了一番后,心中的执念最终还是催动他冲进了火场。
他无畏的冲上楼去,砸开门从窗户把小女孩扔向下面接着的群众,当回头准备再救出那名已然昏厥的母亲时,自己也两眼一黑倒在了滚滚浓烟之中……
所幸消防队及时赶到扑灭了这场大火,炎灭才得以保住性命。就这样,他成了舍命救人的少年英雄,终于被梦寐以求的大学破格录取,但代价却是浑身的烧伤和动不动就剧痛无比的身体……
其实他并不是想当什么英雄,也并不是心怀什么道义和同情,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圆一个自己的大学梦!
想到这,雷霆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和炎灭曾经把盏言欢,如今各为其主,能做到的无非只是不跟他兵戈相向。
但即便如此,结局又能有什么不一样?
远处的楼顶上,炎灭和邵凡的战斗开始还有些胶着,但他能看出邵凡明显是在先试探性的过招。
炎灭的火冲拳迅疾刚猛,自拳头挥出团团烈焰向邵凡步步紧逼,而邵凡从容招架,不时寻觅着炎灭的破绽迅速反击……近战占不了任何便宜,炎灭高高跃起发动远程进攻,随着“坠天炎落”的招牌动作,巨大的火球自半空纷纷而降,落地的一瞬剧烈爆散,将楼顶燃成一片火海。
邵凡放出天魁,自己却转眼消失不见,待天魁穿过重重火幕朝炎灭张开巨口,邵凡从中一跃而出向炎灭挥以重拳。
炎灭翻身闪过落回楼顶,周围滔天的火势随他挥舞的双臂汇成汹涌的火龙卷向邵凡席卷而去,邵凡丝毫没有躲闪,身下的天魁直接张开巨口一声震彻云霄的吼啸,猛烈的气流直接将火龙卷吹散殆尽……
眼看炎灭步步趋于下风,雷霆无奈的摇了摇头,知道他该使出最后一击了。
果然,炎灭伸手现出一团蓝色的火焰,那无疑是“烬狱空间”的特殊火种。经过刚才的打斗,炎灭虽一直处于下风,但早已悄然布下自己的天罗地网,在邵凡周围散布着燃爆性剧烈的微型颗粒,这些化学性异常稳定的颗粒可以进入毛孔、吸入口鼻,经过特殊的火种才会被催燃,产生的连环爆炸和高温足以让任何对手五内俱焚,即使不死也会由于耗尽体内的氧气,让对手失去行动能力。
说时迟那时快,那团小小的火焰如此诡谲,令邵凡本能的异常警觉,他瞬间将狼刃斩切换为战甲形态,将整个身躯甚至鼻孔、眼睛都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
整个楼顶瞬间窜起蓝色的光芒,竟令雷霆感到一阵目眩。
烬狱空间!雷霆不禁喃喃自语,这最后的杀招再不能击败邵凡的话,等待炎灭的结局便只有一个。


雷霆如此这般想着,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爱莫能助的悲凉。炎灭啊炎灭,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迫于无奈,千里迢迢赶来勤王,却被部署在核心圈之外的主城区,你是炮灰,纯属为巡天、斩空等人在前方消耗的炮灰,难道你就看不出来?
可就算你明白又怎样,你不像我,无亲无故,你太看重家人了,而你的家人都生活在内城,处在部长掌控之下,若非如此,凭你在西南拥兵万众,就算保持中立待价而沽,也远胜于这种无谓的孤注豪赌。
这一战你赌上了全部的身家和荣誉,只是今日邵凡的实力,早已不是一般镇抚校司级的对手可以匹敌。
尔后雷霆无声的叹了口气,随着那阵蓝光消逝,接下来的一幕已不愿再睹,纵身跳下天桥重新投入到战斗之中。
当邵凡的右拳直直击碎炎灭的胸膛,炎灭的身躯顿时瘫软下来,临死前口中喃喃自语着:“部长大人,炎灭已报国恩……”
随后邵凡扛起炎灭的尸体朝下方的战场昂声大喊,敌我两军纷纷抬头望向这边,看到内务军的统帅被斩落,北路军士气顿时大涨,而那些内务军士兵纵然经过了神经改造,但只要不傻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士气随之一落千丈,不一会儿就降的降、散的散,这场一天下来最为激烈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邵凡救下气息奄奄的岚影,取下绑在他身上的特种炸弹,由蓝鄢对其进行紧急治疗。
经历过此番战斗,北路军常规军伤亡大半,KNG军团折损了约四分之一,其它部众也各有伤亡。
眼看白昼将尽,不仅大量伤员需要救治,众将士也都疲惫不已。于是邵凡决定停止进攻转入修整,一边处置大量伤员,一边将内务军遗留在战场的装备武器进行清扫整编,待明日拂晓开始最后的总攻。
夕阳西下,沐浴着硝烟未尽的战场,邵凡缓缓走过脚下的满目疮痍,望着倒在血泊中的一个个年轻的面孔,努力抑制着心中的悲悸。
他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临时营地,斜倚着墙壁目光沉沉的望着消失的夕阳。
没想到第一天的战斗便惨烈至此,而前方的道路无疑会更加艰难,不知还会有多少年轻的生命为了这场革命牺牲赴死。
革命是什么?他想起中山先生曾说:欲求文明之幸福,不得不经文明之痛苦。
或许这痛苦,便即是革命。
但为什么?为什么流尽的都是年轻人的血?
历史上每一次的革命事业,似乎总是年轻人冲在最前。每一次社会进步的代价,往往都是一群群年轻人牺牲赴死,用他们的青春为理想抛头颅洒热血。然而最终,年轻的人们又得到了什么?
望着残阳沿着西边的天空缓缓沉落,邵凡心中只感到一种无限的凄凉,他垂下视线留下一声叹息,转身而去的背影在弥漫的硝烟之中消失沉寂……

 

 

 

第49章  最终交涉(上)

翌日,天还没亮,休整了一晚的北路军便开始继续进发。
穿过昨日激战后留下的残垣断壁,一路上除了零星抵抗再未遭遇成规模的敌人,看来经过昨日的决战,主城区的精英内务军已被基本肃清。几个小时的急行军后,大部队即将按计划在十点之前兵临最后的内城区城下。
站在高处的邵凡指挥着北路军前进,远处内城区那巍然高耸的大门已然遥遥在望,这时侦查机发现前方有几辆军用越野车簇拥着一辆轿车正向这边靠近,轿车上绑着白旗,不禁令他有些好奇。
车队在大部队前面停下,一个西装革履、面颊白净的中年男子提着个小小的手提箱走下车来,手持白手绢向这边挥了挥。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在下代表部长大人以及党和政府前来交涉。"来者扶了扶眼镜,彬然有礼的说。
“交涉?”一虎走上前检查过对方没有携带武器和危险物后,皱起眉宇道,“我们都快要端掉你们的老巢了,还有什么可交涉的,你们只需要明确表示是投降还是负隅顽抗就行了。”
来使没有理会一虎的挑衅,只是明确说道:“请务必将我的来意告知你们的指挥官——邵凡阁下,我带着部长大人全部的真诚,代表党和政府向邵凡阁下交涉双方休战和他的一些个人事宜。”
听到“个人事宜”四个字,邵凡心中便明白了什么,他从人群后方走上前来,严肃镇定的面对着来使。
来使上下打量了邵凡一番,简单示好后又扶了扶眼镜道:“部长大人听闻阁下的大名已久,在他心中阁下是毫无疑问的正义之士,只是面对问题有些激进了,很多矛盾其实都是源于没有得到及时沟通的误解,只要双方加深沟通、相互了解,也许就会化解误解和矛盾,甚至化干戈为玉帛,让……”
“请长话短说。”邵凡冷冷打断了他,“我现在没有时间去听这些官话,直接开门见山吧。”
“呃……部长大人想让我单独告诉你,关于那个名叫‘夏诺妍’的女孩的一些消息。”
果然如此,一听到夏诺妍的名字,邵凡的心仿佛被触到了最痛感最柔软的地方,他知道如今作为肩负重任的一方统帅,绝不适宜在这种时候儿女情长,但自己最重要的人的安危摆在面前……他的心绪揪扯纷乱,一时陷入沉默之中。
看邵凡举棋不定,一虎上前说道:“邵凡,我看他们就是想拖延时间,老谋深算不知想耍什么手段,干脆打发他们走得了。”
“不。”一番斗争之后,邵凡还是无法罔顾自己的内心,他望着来使道:“怎么个交涉法?”
“部长大人希望能和您进行单独的交涉。”
“我不希望是单独的交涉,我也没什么可以向战友们隐瞒的。”
“作为最高级别的交涉,我认为只有部长大人和您单独面对面才是最合适的。”
邵凡表示明确的拒绝,声明对方若是一再坚持单独的面对面,则实无继续交涉的必要。
于是双方进入旁边的一座大厦,邵凡除了带着雷霆、白琳娜、秦绯月和KNG军团的一名队长外,还从北路军常规军带了一名士兵跟随,这样北路军每一方都有了自己的代表。
在大厦空荡荡的一楼大厅里,来使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手提箱,箱子里是套全息成像设备,先前已经被一虎彻底检查过。
教统部长,这个专制政权的最高主宰,虽然邵凡曾在电视上看到过无数次,但他一直给人神秘无常、高深莫测的印象,如今几乎面对面的出现在眼前,这个犹如谜一般存在的老人仿佛让一切终于揭开了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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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教统部长好似发表新年致辞一样端坐在办公桌前,虽然精神依旧,却看上去比以往略显苍老,头发也有段时间没染了,斑白的鬓发下略微削瘦的面庞老态纵横,只是那双不大的眼睛还是那么奕奕炯炯,近近盯着邵凡投去一缕和蔼慈祥的笑容,也许是这种笑容邵凡曾在电视新闻上看的太多,觉得不仅夸张虚伪,竟至有些厌腻了。
“邵凡,我们终于算是见面了,真是不容易啊。”教统部长沉着而不失洪亮的声音传来耳畔。
“彼此彼此吧。”
“恐怕你有所不知,做出这个决定我面临着高层顽固派空前的反对和压力,促成这次会晤真的来之不易,所以我希望这次会谈只有我们两人进行,让我们双方怀着最大的诚意开诚布公,珍惜这和平的最后机会。”
“不单独对话就是不够开诚布公、不珍惜和平的机会了?”邵凡反问道:“部长先生,您不愧为一代枭雄,到这种时候了还不忘离间我跟我的战友们!当年曹操阵前离间韩遂叔侄俩用的就是这种技俩,这就是您所谓的诚意吗?大战在即,不存在什么单独的对话,想交涉什么,我和大家一起奉陪。”
“你实在多疑了,我绝无离间你们之意。”教统部长响应道,“你不赞成单独会晤我当然可以理解,虽然这有些遗憾,但也正说明你是个讲原则的人,证明我没有看错人……”
听着听着,邵凡实在有些不耐烦,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夏诺妍在哪?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拿她的安全来要挟你?的确有人这么想,但被我拒绝了。她就在部里的地下基地,现在很安全,将来也会很安全,因为她是导师的后裔,身上流淌着神圣家族的血,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邵凡听到如此,语气也变得缓和了许多,“部长先生,时局既已至此,何必还要再作无谓的顽抗,与其造成更多的流血牺牲,不如听我一劝,体面的下台吧,只要你下台,将党、政、军大权交给一位具有坚定民主改革倾向的接班人,这场革命便可以正式移到谈判桌上。只要你主动放弃权力,我们一定会保护你和你家人的人身安全,而且无论你将来会面临政敌可能怎样的清算,都会得到公正的对待,如有必要,我甚至可以尽全力劝说会长对你行使特赦权,因为对一个崭新的国家来说最重要的是向前看而不是对过去的清算!”
“我明白你的好意,也相信你的真诚。”教统部长缓缓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时局虽然危急却也未必如你所说,你们中部战场的军队现在战况如何?难道不是进展缓慢陷入被动了?只要政府守住京城,等待主战场的决定性胜利,最终消耗不起的将会是你们。”
听对方这么说,邵凡失望之余也清醒了几分,“既然不准备投降,你就是想拖延时间了?”
“我只是想跟你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其实很多矛盾都是源于没有及时沟通的误解,在你心中我是这个政权的最高主宰、罪魁祸首,但或许是你误解我了。”
“误解你?”邵凡不禁一笑,“我真不这么觉得。”
教统部长沉吟片刻道:“刚才我对你说,做出交涉的决定我面临着高层顽固派空前的反对和压力,其实不止这一个决定,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很多限制自由、加强管控的内政都不是我的意思。我从来都是一个改革派,隐忍的开明派,却不得不向高层那些顽固势力妥协,为了真正的改革,我必须先集权,把他们一个个扳倒,只有扫除了变革的障碍,才能进行开明的变革。长期以来,我和高层顽固势力的斗争陷于胶着,他们背后有很多前任甚至前前任高层党政元老,我一时进退维谷,甚至有些地方不得不顺着他们的意图……”说到这,教统部长深深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好了,你来了,那些顽固势力见势不对望风而逃,纷纷带着家眷去了国外,我没有拦着他们,随他们去吧,我现在最牵挂的不是你争我斗,而是我心系已久的改革,可眼下困难重重,只有得到你的帮助才能将其促成。邵凡,让我们的国家回到正轨吧,让我们一起开创一个崭新的局面吧,国家需要你,人民需要你,时代需要你,让我们携手合作开启真正的改革,化这场国家的灾难为凤凰涅盘的历史机遇,你看如何?”
“这么说是我们误解你了,之前觉得你大搞集权,原来是你为了扳倒顽固派再施行改革的曲线救国?”
“所以我诚恳同你商议合作事宜,为此我们应暂且停战,让一切回到谈判桌上,这样于国于民都善莫大焉。”
“停战好给你时间反攻倒算,好完成‘弥赛亚计划’,再腾出手把我们彻底绞杀掉是吗?”邵凡忽然反问道,“恐怕你才是最大的顽固派吧!”
“为什么你不相信我的肺腑之言。”
邵凡一阵摇头苦笑,“让我相信你之前不如先让我们数数你身兼了多少个职位,你不仅是背后实际上的国家领袖,还是光明党党首、三军总司令,更身兼党建、经济、外事、教育、巡察、改革、国防等十几个几乎涵盖所有范围的最高层领导小组的组长,连身为政府首脑的政议院院长都被你彻底架空成了摆设,后来更是靠以重新划分战区为由进行大规模军改和将领调整,将军权牢牢握在了手中,至此天底下所有的党政军大权都集于你一身,这已成了路人皆知的事实,你却跟我们说你处处受人制肘,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把所有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说着邵凡不由叹息道:“一个人该有多天真才能相信你的说辞,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这个国家近三十年来,还能找到一个比你更大权独揽的统治者吗?你的前任,前前任,甚至再往前一届,他们统治的时代哪个比现在更集权更独裁?哪个比现在更搞个人崇拜?在这个时代,有多少人被禁言?多少书被下架?多少律师被抓被训诫?多少维权人士不是被消失就是被嫖娼?不仅如此,国民经济一退再退,国际关系越来越孤立,港岛的局势越来越乱,湾岛的和平统一越来越无期……
局势尽管已至此,却仍挡不住你不停的折腾,挡不住你无尽的权力欲,为了让一切尽在掌控,你以党建为手段开始打民间的主意,在民间组织、民营企业到处建立党支部,把权力和意识形态的触角伸向所有领域,甚至还特意开发了一种手机软件,让所有公职人员每天学习你的‘伟大思想’,不仅如此,甚至还让政治思想在校园极尽泛滥,甚至连幼儿园的小孩子都不放过,大搞什么‘童心向党’的宣传……不管是学术、经济还是影视、文艺,都在你的严加管控下凋敝挣扎,甚至连体育领域都能感受到权力愈加干涉的恶果,都知道你热爱足球,上任伊始说要大力发展足球事业,改变国家足球面临的窘状,可这么多年过去,我们的国足被折腾成了什么样?不断刷新耻辱的失败纪录,甚至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输得干干净净,为了挽回颜面又开始规划多名外籍球员,可结果还是人见人欺的三流鱼腩……说足球只因为它是一个缩影,你的折腾能力却由此可见一斑,小小的足球便如此,那对一个泱泱大国呢,这岂止是三十年一遇的不幸?若没有人们奋起反抗,真不知你手弄乾坤的表演要到何日方休!如今面临我们的反抗,你竟然装起弱势诉起苦来了,一个连宪法都能为了自己连任而修改的独裁者竟说自己在高层处处去妥协、处处被掣肘,只要一个人眼不瞎、脑袋不傻,谁会相信这种骗三岁小孩的鬼话!”
教统部长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在平息胸中的什么东西,而后缓缓开口道:“年轻人,有些事特别是涉及到政治层面的事情并不能只看表面,按你的逻辑,难道不连任就代表不掌权了?政治不比其他,有太多太多的潜规则,其中最大的一个,也是我心中国家领导制度最大的弊端,就是领导人的‘明退而暗不退’。就拿我的前前任来说,他可是没有连任,但却在离任后仍在幕后影响了这个国家近十年,把他的继任者也就是我的前任几乎架空成了傀儡……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正是因为他的前任也是这么对他的。而他的前任,那位首次在宪法中废除领导终身制的伟人,没错,那位伟人亲手废除了领导人终身制,规定国家元首不得连任两届以上,可他自己却在幕后操纵着这个国家直到去世。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宪法上不得两届以上连任这条规定本身就是个摆设,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继续这种虚伪和粉饰呢?修改宪法改变了什么吗?我要做的无非是把这种潜规则刺破,清除这种潜规则几十年来累积的种种弊端……你可知道,当我刚上台时,虽然名义上是一国之首,实际上却有多少前任、前前任曾经的班子要员在高层的影响力不在我之下?他们培植势力,党羽遍地,弄得中央政令不一,地方拉帮结派,让好端端的国家竟出现了亡国气象,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要收拾他们,我手中就必须握有更多的权力。这些年来,我一个个把他们扳倒了差不多,但几个最硬的钉子还是让我无可奈何,这就是我的解释和目前的现状,为何你不肯相信呢?”
“如果你没有为自己连任修改宪法,这套说辞可能还有几分可信。宪法是一个国家的什么?是天!宪法中关于领导人的连任限制更是至高的准则!你都已经只手遮天了,连宪法的至高准则都被你摆平了,甚至都开始搞个人崇拜了,却在这里说摆平不了几个前朝旧臣?”邵凡摇了摇头,“从你为自己修改宪法时起,就向全天下宣告了你已然大权在握!”
“你觉得那是昭告天下我已大权在握,事实上那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保护我的家人,也是保护反腐事业的成果。因为大力反腐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如果短短的十年我便卸任,他们大可以选择先躲过这阵风声,然后卷土重来甚至将一切推倒清算,我自然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你把一切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可谁不知道反腐从来都是一种排除异己的手段呢!老百姓心里其实都明白,那些落网的巨贪们大都不是因贪获罪,而是因为站错了队。权力会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会导致绝对的腐败,那些腐败分子只不过是苍蝇,他们手中专制的权力才是召来苍蝇的粪堆,你只管拍苍蝇而不理会粪堆,这样的反腐让人如何相信是真的反腐而不是打着反腐的旗号清除异己!”
教统部长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连我最引以为傲的政绩都被你说得一无是处,还能让我再说什么。”
“其它的事情姑且不论,单凭你为自己修改宪法,让前人好不容易推进的政治秩序毁于一旦,让多少年建立的国家法制形同儿戏。仅此一条你就应该马上下台,给所有后来的当政者树立一个教材,让他们明白把宪法踩在脚下会付出何种代价!”
“那你为何不去放眼世界,去批判已经连任了四届的默克尔?难道她的国家不是举世公认的民主典范?”
“一个权力有限、普选上台、接受全体公民监督、时刻面临被质询甚至被弹劾的领导人敢跟您比吗?很多君主立宪国的国王甚至还可以世袭,但他们手握的权力哪一个敢跟你比!”
“西方式的民主是西方个人主义的产物,他们信仰个人主义,那是他们的传统,而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传统,早在尧舜时代,我们的祖先便开创了‘禅让制’这一美好的政治传统,而我们如今的制度正是遵循着‘禅让制’的传统,这是先圣们留给我们的大智慧,我们有责任继承并把它发扬光大,用先圣们的智慧帮助罗夏民族重新走向崛起、走向伟大!”
邵凡摇了摇头道:“真是可惜,‘禅让制’只是一种美化的传说罢了,《竹书纪年》上记载:‘昔尧德衰,为舜所囚’,荀子曰:‘夫曰尧舜禅让,是虚言也,是浅者之传,陋者之说也’,《韩非子》中更是一言蔽之:‘舜逼尧,禹逼舜,汤放桀,武王伐纣,此四王者,人臣弑其君者也’。就连曹丕在接受汉献帝禅让后也不由感慨:“舜禹之事,吾知之矣。”便是以已之心度舜禹之腹,一下子就击碎了‘禅让制’这个美丽的神话。由此可见,上古时代根本不存在纯粹的禅让,其间也不免夹杂着血腥毒辣的权力争夺,所谓理想中的‘禅让制’只是一种童话般自欺欺人的包装。”
“《竹书纪年》只能算是野史,难道野史比《尚书》《史记》这样的正史还要可信吗?想必人民没有谁会去真的相信。”
“你把‘禅让制’抬得这么高,一心想传承发扬这种制度,莫非真把自己当成和尧舜一样的千古圣君了?怪不得要提什么千年大计,要鼓吹什么光明、伟大的‘罗夏梦’!可在我眼里那根本不是人民的梦,在这场梦里人民只是配角,你才是真正的主角,因为这纯粹是你的梦——你的千年大计梦,你的天降伟人梦,你的一代圣君梦,你的名垂史册梦,你君临天下、万邦来朝的春秋大梦!”邵凡越说越激动,仿佛一切在心中压抑了太久,“还记得西子湖畔的那场G20吗?每当举办某个国际会议,你的好排场讲面子便发挥到极致,而那场G20尤其如此:不过一两天的会议要让主办城市耗费一两年的时间去准备,把城市打造得一片盛世繁华,把会场打造得如同天朝上国,至今没人知道那场盛会具体花费了多少,唯一可查的是网上所谓一千多亿的‘谣言’,唯一确认的是国宴上仅仅一套餐具就价值数万!而就在那一年的同一日,在几千里之外的贫困山区,贫穷的农妇杨改兰生活无望下杀了自己的4个孩子后喝毒药自杀……而那天的您呢,恐怕正借着大肆宴请各国首脑,觥筹交错间享受着自己被众星捧月的巅峰时刻吧?陶醉于这片载歌载舞的繁华盛世吧?可那是你的盛世,我们只是一群蝼蚁!一群盛世的蝼蚁!”邵凡言毕,对屏幕中的教统部长怒目而视着。
教统部长面色凝重的回应道:“发生杨改兰那样的悲剧我也很痛心,贫穷才是造成如此惨剧的根本原因……自上任以来,我最关心的就是困难群众,所以我们才举国上下开展扶贫行动,全力以赴帮助困难群众,避免那样的惨剧再次发生。至于G20的一千多个亿,我向你保证那纯属谣言,另外每套价值数万的餐具,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如果属实,那并不是我的授意,纯属下面操办的人表现过分了。”
邵凡不禁摇了摇头,“天价奢侈的餐具,天文数字的耗费,被你一句话推得干干净净。可上有所好,下必趋之。有好大喜功的主子才会有不惜一切逢迎献媚的奴才!还有你大力标榜的扶贫行动,就拿你故乡省份的一把手来说,那个贪污了7个多亿的赵某正,7个多亿啊,这只是你们官方承认的数额,真实的数额不知还会有多惊人,仅仅是这7个多亿,按照那个省的贫困人口标准计算,可以使23万人马上脱贫,那么反过来是不是可以这样问,那23万人是不是正因为被贪污的7个多亿才导致了贫困?这还不算最令人瞠目结舌的,那个贪污了17个亿的赖某民也绝不是你手底下最大的蛀虫,仅从某些地方的一个村支书就可以贪污几个多亿来看,你治下的这个官僚体系已经腐朽不堪到了什么样的地步!由此我请问,是不是你们一边吸着人民的血制造贫困,一边装模作样的扶贫安抚,一边物质享受着,一边自我标榜自我感动着,一边放火一边去当救火的英雄呢?最讽刺的是这些个腐败贪污动辄上亿、十几亿的官员,平时和你一样满嘴都是廉洁从政、伟大理想……
还有你口口声声最关心的还是困难群众,请问京城的困难群众你清理完了没有?几年前的那个冬天,这里有多少租住在破败的城中村里、阴暗的地下室里艰难谋生的外地打工者,在政府的一纸令下被城管强行从住处驱离!他们中有的人无处可去,只好携家带口在寒冷的冬夜流离街头,甚至有位老人向外国记者跪地哀求,求他们曝光引起社会的关注……这些背井离乡的人们本就在这座城市的边缘困苦挣扎着,一个个栖身在最廉价最阴暗的角落为城市的光鲜辛勤劳作着,他们的存在是让这个城市看上去杂了些、乱了些,可这不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吗?对你这种不食人间烟火、高贵如天上神仙般的统治者来说就那么碍眼吗?碍了你眼中的锦绣山河一片富丽吗?扫了你陶醉于这片盛世繁华的大好兴致吗!”
面对邵凡的质问,教统部长的脸色更加凝肃了,“如果不是那年冬天一场火灾的深刻教训,政府不会痛下决心开展对首都市区违规群租房的整治清理,政府的初衷是为了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因为那些违规的群租房都有重大的火灾隐患……虽然一开始的处理手段有些欠妥,但人非圣贤,孰能无错。那些欠妥的做法很快就被紧急叫停了,并随即出台了完善的配套措施帮助群众迁居。这恰恰说明我们的政府不是独断专行,而是时刻倾听民意,关心民生疾苦的。”
“倾听民意?”邵凡声声质问着,“非得刀子扎在群众身上等群众血流如注、哀号痛哭了才知道倾听民意?扎下去之前都干嘛去了!不,这不是倾听民意,而是迫于舆论的压力被民情倒逼!历史会记住那个冬天的,就像记住纳粹们在‘水晶之夜’犯下的罪行,而那些被驱逐者在街头流离失所的晚上,就是这个国家的水晶之夜!”
“将政府比作纳粹,你的看法实在太过极端、太过偏激!”
“难道不是吗?一样的终身连任,一样的全票当选;一样的一党独大,一样的专制集权;一样的统一思想,一样的打压异见;一样的等级森严,一样的权贵优先;一样的文字审查,一样的禁声禁言;一样的煽动仇恨,一样的粉饰欺骗;一样的千年大计,一样的道貌岸然!”邵凡说着缓缓摇了摇头,“你们太多太多的一样,就看最后的结局是不是一样了,而我现在正拭目以待……”
教统部长听罢,不禁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政府的一切政策在你眼中都是恶政专制,我的一切作为在你看来都是恶毒集权,都能挑出来一大堆的反面意义,但我求仁得仁也好,自取其辱也好,我做的那些事从不是为了自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民安居乐业,都是为了国家繁荣富强,为了民族崛起复兴!而这些东西不是从天上白白掉下来的,更不是别人平白无故给的,是要有付出要有牺牲的!为了这种伟大的利益,我们必须上下团结、齐心合力!是的,团结,在我心中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是保证国家强大的根本要素。我承认我有些集权,但权力在我手中的作用无非是为了促进人民团结,为了团结一致才需要集中权力。换句话说,如果我们举国上下能够团结一致,谁需要去集中权力?有时我也百思不解,为什么总会有人不停破坏我们的团结大局,他们口口声声抗议集权,抗议各种封禁和管制,可想没想过为什么要集权、要封禁和管制?恰恰是因为他们这种人!他们自己不肯团结也就罢了,还要蛊惑别人不团结,如果放任他们不管,任由他们煽动误导民众,破坏团结稳定的大局,那国家和民族将付出怎样沉重的代价!所以说封禁和管制皆因他们而起,而他们反而倒打一耙说我们扼杀了自由。其实我真想告诉他们:你们口中的自由正是被自己亲手扼杀的,正因为你们这些闹事者、破坏者,国家才管制得那么严格,以至于让所有民众陪着你们受累,你们才是自由真正的敌人。”
“这纯粹是本末倒置!”邵凡高声反驳道,“以前我读过一则新闻,一个留学樱日国的男生去一个要好的当地女同学家拜访,那女孩的爷爷是个曾参加当年侵略战争的樱日国老兵,他们聊着聊着就提到了那场战争和那场大屠杀。女孩的爷爷一边对当年的侵略表示歉意,一边却辩解着:如果当初你们不反抗得那么激烈,不造成樱日国军队那么大伤亡,我们何至于报复屠杀那么多人呢。潜台词就是:‘你们为什么要反抗呢?不反抗我们何必要杀人,我们杀人是因为你们反抗太激烈,我们实在被激怒了才做出那样的行径!’这样的逻辑熟悉吗?跟你的大脑合拍吗?不觉得你们像是一类人吗?没错,这就是强盗逻辑!合着面对实力悬殊的侵略者就该束手就擒才对?面对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就该温驯听话、唯命是从才对?可是凭什么呢?哪里有侵略哪里当然就会有反抗!哪里有压迫哪里有不公,哪里当然就该有反抗!是激烈的反抗才让侵略者有所顾忌,不再轻蔑叫嚣着三个月灭亡这个国家,只好改变策略一边进攻一边拉拢。同样的道理,正是你口中的那些闹事者、破坏者等异见者的存在,才让你们有所忌惮,对待民众不至于像绵羊一样尽情宰割、予求予取!他们不止是反抗者,更是曝光者,让你们手中的权力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顾忌,如果没有他们,恐怕你们不但不会分散权力、放松管制,反而会更加肆无忌惮,进一步将专制登峰造极!一直以来这个社会每一点的进步宽松,有多少是统治者们主动的禅让给予?又有多少不是奔走呼号者们的倒逼争取?如果没有那些个硬骨头,恐怕统治者们早就有恃无恐的像对待猪狗一样对待民众了!”
“难道党和政府在你心中就这么十恶不赦吗?一切都是坏的没有一点好的吗?”教统部长不无悲哀的说,“我们的国家曾经受尽欺辱,如今含辛茹苦发展到今天复兴在即。我们的人民曾经贫瘠得饭都吃不饱,如今生活无忧、吃饱穿暖。请问这些都是可以随便抹煞的吗!难道这些功绩、这些积极的一面都可以视而不见、只字不提吗?”
“你说我对积极的一面视而不见,那你又对什么只字不提?我们国土上曾经最广袤的北方草原,如何被承认独立分了出去以换取前罗斯国联盟的支持和武器,以至于在地图上我们的领土从一朵海棠变成了一只大公鸡。对,这都是你们光鲜亮丽的功绩。”
“那是那个时代的迫不得已,那片土地早已被前罗斯国联盟控制,在事实上已经独立,承不承认也阻止不了他们分裂出去,因为我们的国家刚成立时还弱小贫瘠,面对强大的前罗斯国联盟只得低头忍气,正因为知耻后勇,党和政府才带领人民发奋努力,从曾经的积贫积弱到如今的繁荣富强,从昔日的低头忍气到今日的傲然屹立,那样的事情再不会发生了,我们终于站起来了,过去那种落后忍受列强欺辱的时代彻底去不复返了。”
“落后就要忍受欺辱,这个道理毋庸置疑,但我想问,到底是什么导致了我们曾经的落后?导致一个泱泱大国竟然受尽有些小国的欺辱甚至于濒临亡国灭种的境地?导致人民生活在一片广袤富饶的土地上竟至于忍饥挨饿?恰恰是数千年来根深蒂固的专制制度!而你们不但抱着不丢还当成了民族复兴崛起的法宝。是啊,专制表面上看是可以带我们走向崛起复兴,但这是怎样的崛起复兴啊!其兴也勃,其亡也忽——你们的悲哀之处是只看到了这句话的前半句,看不到或视而不见这句话的后半句,而这后半句才是最要命的,因为一旦彻底陷入了专制,就掉进了历史的兴亡周期律、索命周期律,再怎么奋斗努力、创造辉煌到头来也只是崩塌陷落、一片狼藉,在社会的动荡和民众的血泪中重新回到落后的状态。而这种大起大落很容易使一个国家陷入赌徒心态的错误认知,赌徒们怕的不是在赌桌上先输钱,那样他们或许就及时收手不至于沦为赌徒了,怕的是先赢钱然后再让他们大输一场,那样他们才会越陷越深,不惜倾家荡产迷恋于在赌桌上重新把钱赢回来,正如有些迷恋权力万能的统治者相信集权专制能让国家重新崛起一样!赌徒们不会认为自己之所以输是注定的,只会归结于手气不好、有点上头之类的借口,以为时来运转时一定会翻本。而专制者们不会承认走上专制这条路注定是身死国灭,只会认为国家之所以落后挨打是人民不够团结、一盘散沙,相信只要集中权力保证上下团结、众志成城就会崛起复兴,为此甚至不惜打压不够团结的不同意见者!是啊,曾经的第三帝国和樱日帝国的人民是多么团结啊,人类史上恐怕再也找不到像他们那样思想统一、全民为国的团结典范了,但他们的结局却又如何?当一个国家的方向错了,再团结一致也只会错上加错,再众志成城也只会南辕北辙,而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好比一座大楼盖的越高,当它轰然垮塌时,里面的人们越没有生还的希望!为什么生产力在不断前进发展,可历代专制王朝的崩塌却一次比一次更屈辱更凄惨,原因就在于此!你们如今的专制大厦盖得越高大辉煌,当它崩塌的那一天到来,便可能会拉着更多的人陪葬。可悲的是,如今你们非但没有看清这种虚假而致命的高大辉煌,反而还在庆幸它,当作一件伟大的功绩来自夸,真是应了那句话,人类从历史中吸取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从来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你一下子说了那么多大道理,说得天花乱坠、云里雾里,但世间真正的道理往往是最朴素的,几千年来,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一直吃不饱饭,是最近几十年的发展才让人民都吃上了饱饭,实现了广大人民向往已久的温饱幸福。事实就这么摆在眼前,道理也就这么简单,我又何须多言。”
“说到吃饱饭和人民的幸福,是哪个政府曾经几十年的乱折腾导致一边亩产万斤一边却遍地饿殍?一边鼓吹伟大时代一边对人民血腥迫害?在你们眼中只有光辉功绩的乱花渐欲迷人眼,而那逝去的几千万条人命今何在?是啊,如果把历史断开只看后半段,你们是带领人们丰衣足食的英雄,但和前半段一起看呢?你们就是放火烧房后又充当起救火英雄的演员。所以你们才要以所谓的‘三年自然灾害’和‘曲折探索’为名拼命粉饰掩盖‘大跃进’和‘文革’那段历史,甚至从孩子的书本和脑袋里删掉那段记忆的惨痛,蒙蔽他们的双眼来粉饰自己的伟岸光鲜。大跃进和文革浩劫害死了那么多人,带来的破坏和影响甚至超过焚书坑儒和樱日国的侵略,堪称我国几千年来少有的悲剧。你们总是夸耀自己创造了多么伟大的奇迹,可这是建立在一种怎样悲剧基础上的奇迹啊!没有那段数千年来年少有的悲剧,又怎能衬托出你们数十年来频频夸耀的奇迹?若非如此,这种奇迹也只是稀松平常的发展罢了。就像我们历史上的每一个大统一王朝,只要能获得一段时间不折腾不动荡的稳定期,都能开创一个比较治世的局面,这是一种普遍的历史规律。再者说,得益于科技和生产力的不断发展,得益于这片富饶土地上生活着一群世上最勤劳的人们,只要统治者们藏富于民、不乱折腾、不过分榨取,几百年来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从来没有吃不饱饭的道理。”
教统部长摇了摇头,“你开口闭口满是大道理,可是光凭空谈是吃不饱饭的。事实胜于雄辩,这些年来党和政府带领国家取得的成绩是任何人怎样诋毁都无法抹煞的,人民确实丰衣足食了,口袋宽裕了,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这些都证明我们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在历史选择光明党之前,在推翻封建王朝到新国家成立的三十多年间,人们并不是没有试验过其它道路,但是都失败了,并没有让人们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可只有光明党做到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所以说是历史证明只有光明党、只有这条道路才能带领国家走向强大辉煌,没有光明党就没有国家的走向复兴。”

 

 

 

第50章  最终交涉(下)

邵凡听了不无悲哀道:“即使通过贬低别人抬高自己也要讲究起码的公平论事吧,说别人那三十几年是失败的,好像你们执政开始的三十几年有多成功一样,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贫困落后不必多说,其间的‘三年自然灾害’和‘十年浩劫’也无须再说,这还是国家统一没有面临外敌侵略之下的发展结果,而别人那三十几年呢?光实现国家的真正统一就用了十几年,抵抗樱日国的侵略又占了十几年,其间几乎面临沦陷亡国,最终耗尽国力才取得胜利,不仅光复了领土、收回了租界,还跻身当时世界的四大强国之列,为国家开创了自鸦片战争来最好的国际发展环境,如此一段厚重沧桑的历史,岂是你简单一句失败就能轻描带过?否定别人的努力和能力是容易的,只要不给别人努力施展的机会就行了,你口口声声没有光明党就没有国家的走向复兴,你当然可以这样说,因为那些大大小小的竞争对手带领国家走向复兴的机会早已被你们用暴力和专制剥夺一空,就算他们再肯努力再有能力,能避免那几十年又红又专的倒退折腾,早几十年实现今日的所谓复兴,也根本无从证明了!”
“说一千道一万,总之你就是想诋毁我们的发展成果,不认同我们的道路和制度,听不进一丝一毫别人的辩解。既然如此,既然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又何必要找那么多义正言辞的理由呢!”
“你们的发展成果用得着我去诋毁吗?毒疫苗、毒奶粉、毒地上的学校、红黄蓝……连最需要保护的孩子们面对的社会环境尚且恶劣如此,普通人面临的社会环境可想而知,你们的这些个发展成果哪还用我一个个去说,早已经路人皆知了。”
“我承认我们的社会有许多不完善的地方,存在一些问题,但任何事物在高速发展中都难以避免的出现种种问题,这是客观规律,就像以前只知道发展经济而忽略了环境污染,只知道让老百姓丰衣足食而忽略了食品安全,只知道高歌猛进而迟于监管防范……但一些发达国家在之前的高速发展中也曾出现过类似的问题,这些问题政府都在补救,都在不断发展中摸索完善,为什么不给政府一些体谅和理解。”
“我不知道你所谓的客观规律是从哪杜撰来的,以这种清新逻辑,那么官员贪污腐败可以说我的官运正处于高速发展期有些迷失请原谅对不起,家暴妇女可以说成我们的婚姻正处于高速发展的磨合期不幸付诸于暴力,青少年作奸犯科可以说我的身体正处于高速生长期不幸产生了蠢动……这种说辞岂止乖谬,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不管你是否承认,事实是我们确实一直在解决问题,这是个缓慢进步的过程,被某些急性子的人跺脚诋毁也无可避免。”
“恐怕你们更多的精力不是在解决问题,而是在放在用维稳去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上,以为没人指出问题就天下太平了。”
“你可以尽情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我们的制度总体还是在慢慢进步的,人类社会的发展也是殊途同归的,无论用哪种制度走哪种道路,只要怀着为国为民的初衷,最后的结果都是在不断发展完善中越来越接近人类的社会理想,既然如此,何必要因为一时不同的道路之争而去相互敌视、相互诋毁呢,静下心来平心气和的看待彼此不好吗?”
“我还是那句话,方法错了,再努力也是错上加错,方向错了,再奋斗也是南辕北辙,地基歪了,楼盖得越高反而垮得越惨!”
“我们的方向没有错,为人民谋幸福是我们永远不变的方向,我们的方法更没有错,因为我们选择的道路是一条平稳缓慢的渐进之路,我们是一个大国,治大国如烹小鲜,文火慢炖才是首选,而你们恨不得马上实现自己的理念,把自己的理念抬到天上,把别人的信仰弃之如履,这种过分偏激的操之过急是要出大乱子的,待时机成熟,不说百年之后,或许只需要五十年,你们向往的一切都会慢慢实现,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多给政府一些时间。”
“部长先生,你真佩服你混淆概念的手段,你信誓旦旦你们的方向是为人民谋幸福,可给过人民表达什么才是自己想要幸福的权力吗?人民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却抵不过被你们强制代言,只能一个个噤若寒蝉。看看实现你们所追求的那种幸福的基础是什么吧——光明党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论概括为一句话:消灭私有制!——试问全天下的所有人,多少人会觉得建立在这种基础上的幸福才是自己想要的幸福,又有多少人会感到这种幸福背后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邵凡停了停又说道,“还有你所谓的多给政府一点时间,无非就是以缓慢的开明专制逐渐民主化这条道路吧,可民主从来就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容不得半点专制的瑕疵,哪有逐次分开缓缓放到篮子里的道理。民主就是民主,专制就是专制,哪有什么所谓的开明专制!如果所谓的开明专制式的缓慢进步有用,也不会短短数年就出现这种由你上位引发的大倒退了,让过去几届的缓慢前行因为你一届的加速倒车而毁于一旦,让国家社稷再次陷入兴亡周期律的危险!这个体制需要的是彻底决绝的变革,绝不能指望蜗牛爬行式的缓慢进步开明,那不过是自欺欺人,而这正是我从你身上看到学到的,摆在全体国民面前活生生的例子!”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社会制度,都有完善的一面和不完善的一面,西方的民主有它的优点也有它的弊端,我们的人民专政民主亦然,我们要做的应该是扬长补短,积极完善我们的制度,而不是彻底否定它推翻它,唯西方的那套马首是瞻!”
“专政和民主本是水火不容,哪里存在所谓的专政民主,不过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的美化专制罢了。”
“我们的民主是建立在每一层级的人民代表选举之上,每个人民都有选举自己身边基层人民代表的权力,由各级人民代表层层选举,直到最上层的国家领导人,难道这不是民主?必须照搬西方的道路才算民主?”教统部长摇了摇头道,“历史一再告诉我们,学习也好借鉴也好,太过教条了就是盲目,我们应该走我们自己的道路,走出一条罗夏特色的道路。”
“除了直接普选之外,任何形式的国家领导人选举都是假选举!一层又一层等级森严的选举,就像是层层包裹的黑箱,让当权者可以在黑箱中随意操纵。更不用提你们的人民代表候选人都是内定,以前还能有个别不信邪的基层独立参选人去报名,即使被排挤打压、资格否决也证明你们还愿意浪费精力做一下民主的样子,而现在已经听不到有什么独立参选人的事情了,当面临被喝茶被迫害的风险,大多人都知难而退了,因为你们已经连做做民主的样子都不屑去浪费精力了,这样的民主不是挂羊头卖狗肉是什么!”
“一人一票的普选民主,建立在民众都是理性的基础上。事实上如今的社会戾气越来越重,民众越来越不理性,越来越容易被误导,以至于做出错误的选择,甚至陷入多数暴政。”
“你的意思是真理掌握在你们这些少数人手里?别忘了你曾说过人民才是英雄,可你真的信任过人民吗?还是这仅仅是一句漂亮话?如果信任人民,为什么连自由普选的权力都不给我们?凭什么我们的命运要由你们来决定!任由跟我们的意愿毫不相干的你们来操纵!我们也是人,和你们一样的人,有思想也有尊严,有理智也有情感,知饥渴也知冷暖,知苦涩也知甘甜,会从容也会疲惫,会微笑也会流泪……当幸福来临的时候我们会心花怒放,当苦难来临的时候我们会黯然神伤,为了家庭我们可以含辛茹苦,为了爱情我们可以义无反顾,我们的心之所以变得坚硬,是因为对这个世界太多的相信、太多的期望化成了泡影,我们的心之所以还有些许柔软,正因为我们仍相信前方还有希望、还有光明……我们在这个世上生而为人,是为阳光风雨而生,为一草一木而生,为山河日月而生,为万物生灵而生,为良知悲悯而生,为自由光明而生,绝不是为了被你们圈养予求予取而生,为衬托你们的伟大功业渺小卑微而生,为保证你们的江山永固世代为奴而生!”
教统部长听罢沉默了片刻,而后深深叹了口气道:“听到你的肺腑之言,不禁让我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我还在那片黄土高原,时常带领着乡亲们在田间劳作,每当我放下锄头仰望天空,心中对未来总是充满了梦想,梦想着民族复兴、国家富强,实现马克萨斯主义这一人类的崇高理想,但那时的我万万没想到,将来有一天我会成为这个国家的掌舵人,更万万想不到这是怎样一种艰巨的挑战和重担,我一路披荆斩棘、排除万难,好不容易以铁腕将一个官场全面腐败、甚至显出亡党亡国气象的局面收拾到如今地步,好不容易将混乱浮动的人心重新整肃,但还是没料到,竟会有人以被奴役来形容我治下的人民……这么多年来,我一心为国,天地可鉴!那些心术不正的人诋毁我也就罢了,那些不明事理的人误解我也没什么,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样一个和我年轻时同样胸怀天下、心系苍生的人也要对我如此诋毁和误解?为什么我们要相争至此?为什么我们不能团结一致?这难道不是这个时代最大的不幸吗!”
“部长先生,我只是个普通人,不必把我抬举得那么高尚。而且我从没跟你争过什么?你手中的权力,你在乎的身前身后名,这些我统统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推翻专制极权对人们的奴役。没错,你我都有自己的社会理想,虽然彼此心中理想社会的最终形态可能有所不同,但在国家统一、民族复兴这些方面我们的目标完全一致。不同的是,你抱着专制死死不丢想靠强迫众生去实现自己的社会理想,而我认为,只有靠自由民主的不断自我纠错、自我完善功能建立一种良性的奖惩约束制度,以这种制度去有效引导民众的良知和自发才能不断接近真正的理想大同,因为我始终坚信‘人类无法通过邪恶的手段来达到美好的目的,因为手段是种子,目的是树’,什么样的种子就种出什么样的东西。这就是我们最大的矛盾和不同,这就是何以我们会争斗至此、水火不容!”
“我刚才少说了一点。”教统部长补充道,“现在的你和我年轻时都犯了同样的一个错误,那就是太倾向于人性本善了,而事实上,人性更多的成分是恶,或者说这世上恶人占多,自我正式踏入官场、主政一方时起,接触到了太多触目惊心的人性之恶,重新完善了我的认知。而对于人性之恶,不靠强制只靠良知和自发去扭转它,你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童话?”
“我始终认为人性基本上是善恶参半的,这个世界之所以能不断文明不断进步,恰恰是因为善还是比恶多了那么一点,之所以给人一种恶大于善的错觉,无非是因为恶行的破坏力远远大于善行的弥补力,世上每一分恶行往往需要靠更多的善行来弥补罢了,正是这种不对等才容易让人得出人性中恶大于善的结论。你说我的想法太过童话,可我明明强调的是建立在一种良性的制度之上,这种制度可以有效的将惩恶扬善的奖惩机制与人类趋利避害的本性相结合,从没有说只靠建立在人性的良知和自发之上。”
“你所描绘的诱人前景却更多像是纸上谈兵,趋利避害的善还是否算得上真正的善,又真有那么一种能将惩恶扬善与趋利避害的人性完美结合的制度吗,还只是你的信口开河、空头承诺?”
“这世上哪有什么完美,只有不断的接近完美,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完美的制度,只有不断完善的制度,每一种社会模式都需要不断进步不断改革,从这点来说,自由民主的不断自我纠错和自我完善功能才是最不同于专制社会的社会内核,专制社会的言论钳制严重扼杀了不同意见的表达,而每个时代推动或倒逼社会改革的真知灼见大都源自于这些不同意见;专制社会的人治特点令当权者的个人喜好无限放大,即使允许类似古代言官制度的少数人表达有限尺度的不同意见,他也可以爱听不听甚至相反而行,令一切形同虚设;一言蔽之,抛开人道上的缺失不论,专制制度根源上的缺陷就是缺乏不同意见的生存土壤,缺乏自我纠错自我完善的能力,从来都是一条道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而可以随心表达不同意见的民主社会,最大的长处便在于这种自我纠错、完善的功能,使一种制度在不停的自我调整完善中不断的接近完美和最优化,它虽然永远保证不了自己是完美的制度,但可以保证自己脚下是一条通向完美的正确道路,这是一条更多依赖于民众自己去摸索去创造的道路,而那些宣称自己创造了一种完美的制度而号召或强制众生去追随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别有用心的恶魔!”
“人性是复杂的,不止是只有善恶之分这么简单。你说得看似很有道理,但都是围绕着表面问题,甚至之前我们的争论都是浮于表面,并没有触及人类社会问题的根源。”
“那么请问什么是人类社会问题的根源?”
“是永不满足。”教统部长回答道,“人性和制度就像是脚和鞋子,有多大的脚就需要穿多大的鞋子,好看的鞋子不一定合脚,正如一种合适的制度并不是应该逢迎于人性的向往,而是必须契合于人性的真实。根据我所了解的人性,我可以给你描绘出一副这样的场景,不久之后,这个国家就算实现了你所向往的那种西方自由民主,表面上看是进步了一些,但实际上呢……也许一开始人们会觉得很不一样很有意义,但时间久了新鲜劲一过也就麻木如昨了,曾感到生活无聊的人仍会感到生活无聊,曾觉得工作枯燥的人会觉得工作还是那么枯燥,曾感到精神空虚的人还是重新陷入精神空虚的状态,曾热烈推崇自由民主的普通人很多会觉得:啊,原来这些东西得到了也不过如此,跟我想象中竟然这么不一样,差距竟然这么大,然后继续不停的折腾……这就是人的本性,人的欲望永远也填不平,人的折腾心永远也无法停止!这是任何制度都难以改变的!因为制度易改,心壑难平,人心的先天缺陷才是一切不幸的起因,但你们看不到或根本无视这一点,妄图以西方的自由民主这种充满个人主义、放任人性永不满足的制度去实现所谓的社会进步。如果任由人性永不满足的折腾下去,这个国家早晚会不堪重负!如果任由西方那种自由民主泛滥下去,这个世界也早晚会不堪重负!”
“真是一派胡言!”邵凡回应道,“我们追求的不过是一个公民最起码的自由和尊严,在你眼中就这么贪得无厌?我们向往的不过是一张被称为选票的纤毫薄纸,就能让你治下的国家那么不堪重负?那请问,全国亿万人民应得的权利被你一个人全部攥在手里,为什么你的双手就这么可堪重负!你一会儿伟大思想,一会儿千年大计,强行操尽了全国亿万人民甚至往后几代人的心,为什么你的头脑就这么可堪重负!说到底这无非是‘只许自己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罢了!只让自己可堪重负,只说别人不堪重负!”
“年轻人,我想表达的绝不是什么‘不堪重负论’,而是一种人生观。就算这个世界有无限的资源、无限的容错空间让人们永不满足的去尽情折腾,在这条永不满足、不断折腾的道路上,人类就能获得幸福吗?没错,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一刻,幸福是会短暂降临的,但之后的倦怠会让这种幸福很快消逝,之后便是欲望的下一个目标,在没有得到下一个目标之前还是会陷入长久的痛苦……饭饱思淫欲,欲满而不休,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欲望之路,人类在这条道路上永不可能找到真正的幸福,只会陷入迷失和沉沦。”说到这,教统部长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在我小时候,每逢过年母亲都会买很多好吃的甜食,母亲会分给我们几个孩子一些,但从不让我们多吃,因为要留一些招待客人用,有一次,我没控制住自己,敞开肚子一口气吃了个痛快,而且只拣好的吃,直到吃得牙根发疼,把东西祸害了大半才罢休……母亲发现后很生气,但没有对我动手惩罚,而是把我关在房间里挨饿,那三天我每天都要从早晨熬到晚上才能吃上一顿普普通通的糠窝头加酸菜,在那几个晚上,当饥饿难耐的我吃着窝头就着酸菜,却发现最普通不过的酸菜竟是那么好吃的美味,甚至比我不顾一切要去偷吃的那些甜食还要可口,即使现在我也忘不了那种美好的滋味,忘不了当时吃着酸菜时那种真真切切的幸福和满足……这段记忆启发了我,让长大后苦苦探寻真理的我蓦然醒悟,一直以来我们对幸福就是得到什么、实现什么的定义,一直以来人们追寻这种幸福的道路,是否是一条永远看不到尽头的西西弗斯之途?是否会误导人们走上一条无尽的欲望之路、争斗之路?是否早晚会让这个社会或者世界因不堪重负的争斗而陷入撕裂甚至倾覆?
这世上有两种幸福,一种是成功者的幸福,一种是知足者的幸福,前者依赖于物质和地位上的满足,后者更多是一种心灵上的独特觉悟。前者受限于少数的资源要满足多数人的需求,更多是靠竞争甚至争斗来实现,在我看来是一种不可持续的发展。后者是靠一种独特环境中的自我醒悟而达成,这种独特环境就是要有苦再有甜、有屈再有伸、有难再有福。因为有苦才能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福,有苦才不至于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足。总之就是先遏制人性的需求,然后再给予少量程度的满足,这样才能达到一种制度与人性的完美契合,资源与需求的和谐共处。我们的制度走的正是这样一条道路——不是怎样去不停的逢迎人性,而是怎样去遏制人性的缺陷、驯服人性的缺陷,这需要一定的手段,一定的强权,从而实现社会可持续的和谐发展。”
听完对方的娓娓道来,邵凡无声的笑了,心中无比可悲又无比可叹,可悲的是面前这个现代大国的统治者竟然以八百多年前朱理学“存天理灭人欲”的那套理论逻辑来治国,可叹的是自宋以来又有哪个统治者不是以这套大棒加萝卜的手段作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治国内核。如果说一种幸福需要被强权强制才能获得,这样的幸福和被强暴的快感有何异处。如果人人用糠窝头加酸菜便能获得口腹的满足,这个世界恐怕还停留在几百年前没有丝毫进步。
封建时代把人们束缚在土地上因饥寒所迫而疲于劳作,把人变得麻木而无暇感受苦乐,几乎使老百姓沦为一个个辛勤的工蚁;如今让大多数人为了房子和车子而疲于忙碌,让民众充分品尝到生活的艰辛以珍惜被“恩赐”的那份微薄的幸福,让人们不至于因饱食终日而无所事事,有精力余暇去思考自己本不该思考的东西;千百年来,统治者们换了一茬又一茬,可脑袋里装着的都是同样疲民驭民的路数。那就是不要太满足人民的物质需求,免得他们饭饱思淫欲甚至思考更多的东西,不要给他们太多的权利,免得他们自我膨胀甚至挺起腰杆,要让他们始终在大棒加萝卜下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中病态的沉浸着、陶醉着……
“你这算不算是新时代的‘存天理灭人欲’?”邵凡直视着对方问,“都什么时代了,还想用宋理学的那一套思想去治理一个现代国家?可惜啊可惜,宋和明这两个理学最兴盛的朝代已然用他们惨痛覆灭的事实证明那套东西的迂腐可笑。那套东西更适合去管理一片死气沉沉的墓地而不是治理一个活生生的国家。人的欲望五花八门,有积极正面的东西,比如求知欲,也有黑暗消极的东西,比如说权力欲。欲望的永不满足也需要区分对待,一个人若是想要物质上过得更好,给家人带来更多的保障,这是再正当不过的欲求,只要他通过合法的途径去努力奋斗,何以存在遏止的理由?总有人以静态的社会观为无限的人争夺有限的社会资源而忧愁,但这个社会是动态的,一种正当欲求驱使下的永不满足,它所导致的自然竞争不但不会让社会资源因此越变越少,反而会促进物质繁荣,发掘创造更多样的社会资源惠及更多的人;而那些不正当的欲求不满也自有相应的制度去约束,轮不到某些人凭自己的一手遮天、一己之好去制约。就像曾经一夫多妻制的陋习自有婚姻法去制约。就像曾经的美孚石油永不满足的不断扩张,结果反垄断法应运而生,这才是正常的策略途径,而按照你说的强权手段思路,应该找个把柄把洛克菲勒抓起来抄没家产,杀鸡儆猴、以儆效尤才对。这还是过去皇帝老子的那一套,最终的结果是人们可能连正常的商业扩张都不敢了,严重制约经济的发展……当然这就说得太远了,我想表达的很简单——生活对老百姓来说从来都不容易,没有你们的蓄意调控,人们对幸福也不会不去珍惜。以那种强权的手段将人性的正当需求贫瘠化、压制化并不是什么社会的良药,更不是什么人性的解药。那样只会让社会陷入停滞,人性一再退化。国家变得落后贫瘠,人心变得野蛮愚昧。所以说一切的症结不在于人性的永不满足这么简单,正当的永不满足产生的不断竞争并不会导致社会资源的紧张恶化,而那些以权谋私、权钱交易这种不正当的竞争才会,正如我们国家的现状一样,如果问题的根源在于人性的永不满足,那也不是人民的永不满足,而是你们这些权贵集团贪得无厌的永不知足!”
“你涉世尚浅,有些事情还未看透,人性的种种缺陷并不仅限于永不知足、贪得无厌,看看那些仍在穷困中挣扎的落后国家,现在的你们不知比那些国家的人民幸福了多少,却还要对政府满心仇怨,觉得受到奴役压迫。人呐,不患寡,却患不均,终有一天你会明白,在这个社会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就算是西方的上帝降临把他全部的仁慈洒遍人间也无法根本调和,想要兼顾各方的利益,维持最基本的社会平衡,必须要有一个权威的裁决者存在,这样才能把各种矛盾的危害减低到最小,而一个强权政府的存在恰恰充当了这样的角色,以强权的恶来抑制人心的恶,以制度的不完美来契合人性的不完美,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最好选择。所谓的西方民主自由,其实是一种自由放任人性缺陷、人性之恶的个人主义,它的放任和软弱根本无法对抗人性的恶,不过是外表光鲜诱人的潘多拉之盒,一旦打开,像我们这样一个人口众多、各种矛盾错综复杂的国家,必然天下大乱、国将不国。”教统部长苦口婆心的说。
邵凡不禁缓缓鼓了鼓掌道:“以强权专制的恶来抑制人性的恶,好一个以毒攻毒的办法,好一个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口气,好一个对国家对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一片苦心啊!就像一个人把坏事做绝到头来却说自己的使命是为了衬托好人们是如何伟大、帮助人们树立起弃恶向善的信仰一样;就像是手上沾满了鲜血的人对着脚下的一个个亡魂说这是我佛慈悲早日送他们去往极乐西方;就像卖国求荣到头来却说是曲线救国一样……可专制强权到底是抑制了人性的恶还是滋长了人性的恶呢?就拿官场的贪污腐败来说,有哪个官员从刚踏入官场时的志向便是要做一个贪官呢?面对诱惑,多少人正因为手中那专制独揽的权力,才从一开始的坚守底线变成国家蛀虫!如果这就是所谓以专制强权的恶来抑制人性的恶,我看不过是不许百姓点灯却放纵州官放火,然而州官从来都是百姓们效仿的榜样,自己不许点灯却看到州官能放火,百姓们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羡慕的,他们暗地里还是会竞相模仿并以此为社会的潜规则。于是乎出现了这样一种现象,有些事虽然明面上被抑制禁止却仍留有一条后路,这条后路就是攀附于强权,利用人情关系或肮脏交易的潜规则走后门把事办成。请问这样一种潜规则盛行的社会,这样一种只有攀附权力、没有平等竞争的社会,人与人之间的矛盾怎能不激化至此!你只会悲天悯人的慨叹这个社会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就算是西方的上帝降临把他全部的仁慈洒遍人间也难以调和,可你究竟是否想过,使这种矛盾愈演愈烈到难以调和的,恰恰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肉食者!这种贼喊捉赃的逻辑正应了网上流传的一句话——强权专制从来善于解决别人家根本就不会发生的问题,善于把小事拖成大事,然后再集中力量办大事。善于把小矛盾变成大矛盾,然后再自己充当起裁决调和的救世主——你说人心有毒,只有你有解药,其实这并不难理解,因为对人心投毒的恰恰是你们!你们激化了人性的恶和人们之间的矛盾,然后说只有你们能解决这种矛盾,你们当然能解决这种矛盾,因为要解决这种矛盾只需要先解决掉你们!”
“我真佩服你对人心的如此自信,佩服你年纪轻轻便能把全凭推理想象而不是经验阅历的纸上谈兵说得如此栩栩生动,可惜几千年来的历史一再证明,最误国的恰恰是纸上谈兵!”
“你的经验阅历倒是很丰富,但经历过就能让人醒悟吗?比如几十年前那段被称为十年浩劫的黑暗历史,你在那时成长着、目睹着,然而那十年让你醒悟了什么吗?你的父亲在那段时期因为敢于发声而深受迫害,后来痛心于那段人间惨剧的他曾大力呼吁让人能说真话,希望政府出台《不同意见保护法》以保护那些被迫害的异见者……这才是人心的觉悟,良心的高呼,可你呢?当初你能上台多少是受到你父亲留下的好口碑、好光环的影响,多少人曾因你是他的儿子在你刚上台时对你寄予了民主改革的厚望,然而他们无比失望的发现,你所追求的却是沿着倒车和专制的方向一路狂奔!”
“我比你更了解我的父亲,国家的崛起、民族的复兴是他终其一生的夙愿,如今我们的国家变得繁荣富强,他老人家也一定会很欣慰。”
“正因为有那样一位父亲,曾经我真的想破脑袋也无法理解你上台以来的所作所为,直到后来读到一段话我才豁然明白,这段话是这么说的:‘我们在历史中见过不少领导人,他的知识结构、文化水平、政治判断力和价值选择,会停留在青少年时期的某一阶段。然后不管他活多久,也不管世界上发生如何变化,他都表现为某一时刻的僵尸。如果某个机缘,让他上了大位,他一定会从他智力、知识发展过程中停止的那个时刻,寻找资源,构造他的政治理念、价值选择和治国方略。这种人的性格一般都执拗、偏执,并且极度的自信,刚愎自用,以为他捍卫了某种价值,能开辟国家民族发展的新方向,其实,他们往往穿着古代的戏装,却在现代社会舞台上表演,像坟墓中的幽灵突然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人人都知道他是幽灵,他却以为自己是真神。但是,他选择的理念,推行的政策,无一不是发霉的旧货’!
正是这段话让我真正读懂了你,明白你的一切所作所为,你的思想模式,追根溯源答案只在那黑暗动乱的十年。一个人在那段黑暗扭曲的时代中成长,形成的人生观和世界观难以避免带着那个扭曲时代的烙印和局限,如今你的认知、你的执着,其实并不只是你个人的错,而更多是那个时代的因果。是那个时代孕育了你、塑造了你,你既是那个时代思维的传承者,又何尝不是被那段历史所扭曲的牺牲品呢……”
教统部长听罢,神色坚定道:“撇开那段历史的前半段不谈,在我后来扎根于那片黄土地的时期,虽然是我人生中的一段低谷期,却是我成长中最宝贵的经历,那片苦难的黄土地给了我一个信念,也可以说是注定了我人生之后的轨迹,经过那一堂人生课,就注定了我今后要做什么……而我至今无怨无悔!”
“苦难从来不是什么值得赞美的东西,从来不是。”邵凡悲切的说,“鲁迅说过,做奴隶虽然不幸,但并不可怕,因为还知道挣扎。但若是从中寻出美来,去赞叹去陶醉,便是万劫不复的奴才了!同样的道理,被迫害牵连虽然不幸,但并不可怕,但若是从中寻出所谓的真善美来,去陶醉而不是反思那段经历,那么岂止是你个人的万劫不复,简直就是拉着国家和民族陪你一起万劫不复!”
“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我的根从来就在那里,一切脱离了人民的真善美不过是空中楼阁。人民,只有人民才是一切真理的源泉,把青春热血融入到那片黄土高原的人民中去是我一生最正确的选择,对此我从未怀疑过。”
“融入人民中去当然是正确的,但如果一开始看问题的角度就错了甚至反了,就算离人民再近观察又能如何?当年你因为父亲被迫害受牵连而不得不选择下放到那片黄土地上,离开了象征着特权荣耀的京城大院选择贬至民间,你体会到了民间的疾苦,也开始思考民间缘何疾苦?如何摆脱疾苦?你想到了怎样去解决土地的贫瘠,怎样让人们变得不再消极,怎样让肉食者们不再不知民间疾苦……但你可曾想过,这种疾苦恰恰是根源于亲手创造了那个时代的当权者们呢?在那个每年要把一大半收成上交的时代,百姓家的粮仓如何不贫瘠?连自主开垦片荒地都可能被批为走资派,老百姓们怎能不消极?连真话都不能也不敢说,肉食者们怎可知民间疾苦?而这一切之所以成为那个时代的悲哀特色,不正是专制强权、独裁体制的结果!你说那段扎根于黄土地的经历注定了你人生之后的轨迹,我姑且忘掉你之前的性恶论试着相信你的一片好意,可一直以来你的人生轨迹,分明就是在治标的路上雷厉风行、苦心经营,却在治本的路上南辕北辙、倒施逆行;从来都是置粪堆于不顾,只忙着去拍苍蝇;从来没有摆脱封建帝王勤政养德、爱民如子那套自欺思维的桎梏,可就算一个独裁者再怎么标榜爱民如子,本质上还是拿自己当高高在上的皇帝老子啊……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彻底明白,你就是十年浩劫的那段历史留给我们最后的那颗苦涩种子,是深埋在那段历史的灰烬之下几十年后注定的劫数,如果再给你时间给你机会任由你扎根生长,任由你标本不分的这么乱治下去,等待着国家和民族的,恐怕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邵凡说到这,神色恳切道:“部长先生,回头吧,以一个体面的下台来结束你的时代吧,让在你背后深深打上烙印的那段悲惨历史彻底终结吧,你只是被那段错误历史不幸扭曲的牺牲品,你的所作所为目前为止更多是被那个时代所误导,并非全是你个人的问题,你的本性并没有那么坏,只是手中的权力才让你变得独断专横,如果你一意孤行下去,再没有什么能救得了你……只要你选择放下权力,我们就不再是敌人,而且你不必担心将来面临政敌怎样的清算,因为你以放弃权力的方式亲手结束集权专制、避免生灵涂炭便是至功至善,足以让你载誉而退、安享晚年。”
“你的一片好意我心领了。”教统部长表情淡然的说,“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也向你保证,等你失败就擒的那一天,不必担心有任何的政治迫害,自会得到法律公开透明的审判。”
“我知道你肯定会选择一意孤行,任何专制统治者都是一样不到最后不落泪。至于对我的审判……”邵凡付诸一笑道,“还是先解决你们的执政合法性问题,再谈用你们的法律来审判我吧,否则你们的法律在我眼中只是笑话而已。”
“邵凡,你是我见过最固执的人,我知道说得再多你也不会相信什么,但最后还是希望你明白,我爱这个国家,还有这个国家的人民,我所做的一切,不管你理不理解,都是为了让我们的国家变得更强大,为了人民活得更幸福。”
“如果这是真正的幸福,为什么被这样幸福的不是你们的儿女子孙而是我们?为什么你们这些高层都爱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国外?甚至连你也不例外。整天喊着爱国爱国,可这哪还算是你们的国,你们早把家人和资产转移到国外去了!”
“看来我们今天的会谈是不会有什么结果了。”教统部长失望的说,“原本我想让你和夏诺妍尽快团聚,很遗憾你拒绝了我的善意……”
“她是我的家人,在我心中早已如此。一开始我就知道这场交涉不会有什么结果,之所以陪你做这种无谓的交涉,也因为我有一言相告,是的,今天说了这么多,其实我只想对你强调一点,如今的局势,不过纯粹是战场上的争斗,但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想把局势升级,敢以我们的家人要挟甚至报复,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如果他敢动我们的家人一下,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亲属有几人没有沾过自己的光、触碰过体制的灰色利益。若是我们的家人得到善待,我们自会善待你们那边一切身不由己卷入到政治漩涡的无辜者和弱小者,这无关政治,只是做人的底线。”
教统部长听罢深吸了口气表情遗憾道:“既然如此,看来我们真没什么可谈的了,只有继续兵戎相见一条选择。”
“部长先生,我们的和谈虽没什么结果,却不是没有一点意义的。真理越辩才能越明,如果有一天,当民众和当权者之间的谈论交流能够成为家常便饭,我们的国家才算走上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诡辩是诡辩者的通行证,实干是实干者的座右铭。历史功过,还是留给后人去评说好了。”
话音落毕,教统部长的全息投影便消失在了空旷一片的大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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