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岭印记

大兴安岭印记

虽说早已过了惊蛰,四月的大兴安岭依然是银装素裹,冰雪的世界,没有丝毫复苏的征兆,只是肆虐了一冬的风雪没了力气,风是柔柔的,雪是绵绵的,天空显得格外清澈湛蓝。林带边缘的草甸带,要比深山内早一个节气,日照充足的白天,皑皑白雪会化作涓涓细流,绕着草疙瘩头哗哗地淌着。红、黄、白、蓝,不知名的小花竞相洒满草原,恰似一块无边的黄绿巨毯伸展到目力难及的遥远。

到大兴安岭的第一天,支好帐篷天就有些暗了。为了避免猛兽突袭,我们将帐篷支在一处高冈,四周点上几堆火。做饭取水要到较远的一处冰河去取。折腾一天,个个人困马乏,我自觉体力尚好,便自告奋勇前去取冰,其实还是受自己猎奇心的驱使。林业局的陪同要和我一起去,我说问题不大,不会走不回来的,坚持自己一个人去。林业局的陪同说,不怕别的,这里野狼比较多,要格外小心,随手塞给我一个点亮的马灯,其实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心里嘀咕着是否有些多余。

一边走,一边欣赏林子里的景色,白桦林里不知为什么,不会再长其他树木,清一色的白干黑枝,衬着皑皑白雪,想不陶醉都难。松软的雪地上散乱着各种动物的脚印,田鼠、黄鼠狼、狍子、野狼……大大小小,纵横交错,使静态的森林充满了动感。

个人经验有时候是靠不住的,山林里的天黑来得特别早。及至取冰处,天几乎全黑了,幸亏有了手里的马灯。取冰处是一处地下泉水,刚出地表的水是微温的,但大兴安岭冬天零下四十几度的严寒,会很快把水冻住。边缘地方结冰,中间地方流水,靠着泉水的一点压力,结出的冰会形成一个圆柱体慢慢往上增高,及至压力达不到时,冰柱的顶端就会冻死。温暖的水又会找别的突破口溢出,再次形成一个冰柱,一个冬天下来,泉水周围会形成几十上百个大小不一的冰柱,晶莹剔透,泛着青蓝的光泽,人在其中,仿佛置身于童话世界。

林子里静静的,四野悄无声息。虽说是春季,却依然寒气逼人。砸断两根冰柱,有些心疼,破坏如此圣洁的一个世界,真是于心不忍。将冰放在两个筐里,挑起来往回走。一肩挑担,一手提着马灯,深一脚、浅一脚,沿着地上的脚印往回赶。约莫走了有一里地,身上渐渐热起来,额头也渗出汗珠。我放下担子想伸展一下筋骨,侧身一转,只觉得激灵一下,根根汗毛竖了起来,头皮阵阵发麻。只见七八只瘦骨嶙峋的饿狼,在距我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绿荧荧的眼中透着贪婪。刚才只顾赶路,这群饿狼是何时跟上来的,竟毫无察觉。我一动不动地站着,狼也一动不动地盯着我。这样僵持了一阵,看到狼没有立即进攻的意思,紧张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暗自庆幸手中还有一根结实的扁担和一盏光芒四射的马灯。慢慢地重新挑起冰块,心中不断提醒自己:别慌、要慢、要慢……

狼群紧紧地跟着我,我快,狼也快;我慢,狼也慢。此时,绝不敢快跑,一跑更会招来狼的攻击。两脚机械地走着,脑子则飞快地转换,设想遭到攻击该如何反应,保护好喉咙应是第一的。不知过了多久,前面隐隐有灯光闪现,知道是有人来接了,胆子陡然壮了许多。侧眼望去,狼群也离我远了一些,心上一松脚步不觉快了起来。转过一个小冈,看到两盏马灯,我举起马灯冲着远处使劲晃动。看到对方回应的信号,转身再来寻找狼群,几只狼早已没了踪影。

因是头一次进山住帐篷,兴奋得睡不着,狼群的事有惊无险,早就丢在脑后。半夜起来走出帐篷,立刻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午夜的月亮又大又圆,映得满山如银似蜡,树枝上挂满厚厚的积雪,层层叠叠千树万树,婆娑的树影印在洁白的雪地上,虚幻朦胧,扑朔迷离。此时你会感到有形的自我正慢慢消失,唯有无形的灵魂交融在这纯净的世界。或许这就叫“摄人魂魄”吧。这种奇妙的感觉以后再也没有经历过。

为此,写了一首小诗,以记当时的感受:

桂林山水妙,黄山奇峰绝,若做仙境游,兴安雪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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