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附属医院出来，回基础医学院的校区，有7站路的路程。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上了车，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有人说：“平时觉得纪教授不苟言笑，特别严肃，感觉一走近她就很紧张，没想到到了她家里还挺亲切的，居然说我们都是她的孩子。”这话引来一片笑声，王一铭插嘴说：“后面还有一句呢，该疼疼，该骂骂。”
杨帅笑着说：“还好还好，当成孩子骂也不怕。”
他们几个博士说的热闹，一个小硕士好不容易挤一句话进去：“我都不知道今天来看导师，有饭吃，我还特地下了课赶紧去吃饭，吃饱了才赶过来的。”
另外几个硕士研究生连连点头：“我也是，我也是。今天的饭看上去还挺好吃的，听说是点的沁园酒楼的外食。”沁园酒楼是A市有名的餐饮连锁，连续几年都是大众点评本地菜排名第一的酒楼。
“吃不下了，早知道就不吃晚饭了。”有人小声说。
杨帅闻言，倒是觉得有趣，说：“王（一铭）师兄没有和你们说？纪教授每年一次的家宴就是在教师节这一天。”他也是早上才听王师兄说的，王一铭这家伙果然厉害，才开学没几天，就开始和上一届的师兄们称兄道弟了。
一干男生在那说得热热闹闹，徐婉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太合适，一起考上来的有一个她本科同学，不过不是一个班的，不仅不是一个小班，连大班都不一样，而且他也不在附属医院实习，实习时去了外地的三甲医院，就这位同学算是和她比较熟的了。另外就是杨帅，最后两个月都在胸外科实习，虽然在一个组的时间很短暂，但是好歹是都是纪教授的学生的这个共同点，又因为性别和年资的差异，他们彼此之间也不会有太多的竞争，所以两个人倒是在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
说说笑笑地到了学校，大家互道晚安后就分了手，徐婉径直朝宿舍走去。走了没多远，就听见后面有人叫她：“徐婉。”
徐婉一回头，见是杨帅。
“徐婉，想去学校操场走走吗？”
徐婉刚才就觉得今天晚上吃得有点多了，去走一走倒是不错，但是和他一起？徐婉觉得有点尴尬。
医学院的园区没有一般的综合大学那么大，有三个园林，分别命名为璞园，雅园，和素园，名字取得很古朴，和学校的百年风貌气质相合。平时这几个园林皆为找不到教室自习的莘莘学子学习的地方，里面长椅和石凳都不在少数。到了晚上，这里的风景也往往变得有些暧昧。以前卉和小健被她们从宿舍轰赶出来以后，不得已也只好到这几个园林来凑热闹。
正因为这几个园林的声名远扬，当时和郑炫恋爱的时候，郑炫就选择了带徐婉去操场走走，操场相对于园林的影影绰绰，似乎显得更加光明一些。
徐婉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怎么又想到郑炫？自从和郑炫分手以后，徐婉就没有再正式地交过一个男朋友。她是不承认她还没有忘记郑炫的，她也深知她和郑炫之间的鸿沟并不因为他去了美国读博士就变小，甚至这沟壑似乎越来越大，跨越了太平洋。所以她才在郑炫含糊其辞的F2的邀约面前退缩了，她在他面前不能再软弱了，她必须有一具盔甲。所以她才坚决地说了NO。不让自己有反悔的机会。
操场上还有人在跑步。
杨帅说：“你英语六级在本科没有过？”
徐婉说：“是的。”心里想，这个杨帅，不是A大毕业的，也不是A市人，来这儿没几天，倒是什么都搞得清清楚楚的。
“我读硕士的时候也没有过六级，那些本科就过了六级的第一年就比较轻松了，只要将基础课考过就行了。”
徐婉哦了一下，她也是前几天听辅导员说了，他们研究生第一年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过六级，要是过不了，后面两年即使是上了临床，做课题，还是得抽出时间来准备六级考试。甚至每年还有学生因为六级过不了，最后不能毕业的。
辅导员老师说了：“这是国家规定，谁都没有办法。”
杨帅说：“我那里还留有一些考六级的资料，你需要吗？我可以拿给你。”
徐婉没有做声，对于杨帅突如其来的热情她有点不知所措。
杨帅却是走得离徐婉更近一点，说：“我是今年硕士刚刚毕业的，这中间走了不少弯路，对你来说，也算是过来人吧，我也很愿意将我的经验分享给你，你就可以少走一些弯路。”
徐婉感觉到他的身体的温度，不由自主地往另外一边分开。
杨帅轻轻地笑了笑，说：“你知道，我们读硕士博士，除了拿学位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在上学期间找到人生的另一半。”
徐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有道理。除了在学校里，有如此之多的未婚男女可供选择，一旦工作以后，除了相亲和“介绍”以外，自己认识适婚对象的可能性就非常少了。
耳边是杨帅进一步的分析：“你硕士，我博士，也算是珠联璧合。虽然是同一个专业，又都是外科，对以后的生活有不便之处，但是也要看到其中的好处，比如，我们做科研就可以互相借力，做实验可以互相配合，这样就省一半的时间，而写出来的论文，我们可以互相署名为第二作者，文章数量又可以翻倍。虽然第二作者的文章在中国不算有用，但是如果要出国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徐婉没有想到他想得这么长远，看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想法。说实话，她讨厌这种俗气的计算，但是在这个世界上，过的更好的人往往是这种俗气的人。
她曾经以为郑炫不是一个俗气的人，他的清高和孤僻像磁石一样地吸引了她。但是后来他提出了分手，分手的原因竟然是她的家庭不可能对他的发展有所帮助。她疯了一样地去调查年级中家境良好的那几个他可能会去追求的几个女生，她试图去向她们揭开他所谓的真面目，虽然这一切最后都不了了之，但是留在徐婉心上的创伤，就像一道永远无法弥合的伤疤。
杨帅看出她的犹豫和摇摆，他理解地伸出一只手，说：“握一个手吧。”徐婉犹豫了一下，伸出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手心的感觉真的很好，男人的大手温暖有力。
杨帅用另外一只手拂一下徐婉额前的头发，温柔地说：“你不用现在就答应，回去考虑一下吧。”
牵着徐婉的手，往宿舍的方向走。走到女生宿舍的楼下，徐婉远远地看到静姝的背影，她本能地抽出自己的手，杨帅洞若观火地说：“你同学？”
“杨静姝，我们的校花，本科和我一个宿舍的，现在上研究生了又和我同一个寝室。”
“精神卫生专业的？”杨帅果然是什么都知道。
“嗯，学霸，肯定是才下晚自习。”
回到宿舍，静姝也是刚放下书包，这个女生，一年365天，她几乎360天都要上自习。徐婉也是有点不理解，老天把她生得这么美，却又如何将她设计地如此死板？
静姝看徐婉进来，和她打招呼：“你们今天去看导师了？”
徐婉说：“是的，还留我们吃了晚饭。”
静姝说：“啊？你们纪教授这么好！”
徐婉没想到一顿晚饭就改变了所有人对纪教授的看法。问静姝：“你们呢？教师节也不去看导师？”
静姝淡淡地说：“去了，坐了几分钟就回来了，我看时间还早，就去上自习了。”
徐婉在想，静姝的六级在大二的时候就过了，按照杨帅的说法，她今年应该是最轻松的了，真不知道她每天上自习都看些什么书。
静姝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郑炫最近和你联系没有？”
徐婉狐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提起郑炫。
当初和郑炫分手以后，除了年级那两个看起来特别有钱的王姣和曲婷婷以外，徐婉最担心的就是他会去追求静姝。静姝家虽然不如王姣和曲婷婷家有钱，但是静姝家是书香门第，父母都是名牌大学的教授，好像她爸爸还是系主任，如果郑炫真找了她，说不定她还真能给他他想要的帮助。
“哦，我昨天收到郑炫的微信，问了一圈同学的近况。后来又特别问起你，问你读哪个科的研究生了？我昨天回来你已经睡了，今天我又忘记和你说。”
徐婉在心里告诫自己：他不是特别问起我。他只是问了一圈同学的近况。也许他想问的就是静姝的近况。人不能两次掉进同一条河里。
徐婉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她不想和静姝交流关于郑炫的事情，任何事情。
她拿起手机，郑炫的微信还停留在那一个“NO”。
倒是，有一条新的微信来自小魏：“你好，我是魏子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