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了,有时候她会骑自行车上下班。这样一个半大不小的城市,居然有人很体贴地建了单独的自行车道,叫她的心血来潮至少没有了和汽车齐头并进的性命之忧。
说是心血来潮,其实她受了点儿刺激,年度体检的医生口口声声说她脂肪比例过高?!给了她一个大红的“POOR”,急需锻炼。
她真有点儿想不通,脂肪过多,不就是胖吗?自己一个进了商店到处找不着SIZE,只能奔去寻TEENAGER SECTION和"Forever 21"衣服的人,怎么转眼就被定义成“过胖”了?这体检真够不讲理的,她愤愤不平。
骑着单车,路上有点儿柔风,吹散了她“被迫”出脚力的不甘。不时碰上几个戴耳机跑步的小姑娘,气喘吁吁,还不忘热情地对她“Hi”一声,她也就忘记了自己牢牢骚骚的“脂肪”议题,脸上禁不住露出笑意。
天天坐在有空调的房间,天天开四个轱辘,现代的文明早让她成了时时装在“壳子”里的人,都不知道春风拂面的感觉了,更不用说留意草地日渐翠绿的改变。坐在单车上的她,好像刚从壳子里解放出来一样,蓦然有了一种贴近自然的放松,脚下蹬着踏板,身心舒展,隐约中,好像风里都有了绿草的芳香。
两个轱辘的当然不比四个跑得快,才走到一半,天就黑下来了,相隔几百米的高高的路灯,把她的影子忽而压缩得很短,忽而拉得老长。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什么时候我也专心看过这样的影子的?”她问自己。
好像是很多很多年前了,她从一个偏远的城市实习结束,坐了六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去看他,到达B市的时候,是凌晨四点,一个叫人难受的时间。但是那个偏僻的城市,只有这一趟火车直达B市,就这,她虽然提前了很多天,还只买到坐票。
一路上,从高原夜间的寒冷,到中原的酷热,最后,旅程终于在B市北方凌晨的凉爽中结束。
她见到站台上穿着她喜欢的棕色夹克,玉树临风的他,忍不住在窗口上大叫,滞钝疲惫的心,好像忽然就插了翅膀飞起来。
他听见了她,一愣,跟着看到她兴奋的脸,他的眼睛刚才还散漫的视线好像一下都找到了集中点,他跟着尚在滑行的火车,开始奔跑起来,一边还朝她挥手,她背起行李,慌慌忙忙地寻找车上另一端能和他尽快会合的车门,好像他们对见面,都已经不能再多等一秒。
等她跌跌撞撞从车上跳下来,带着火车上“臭烘烘”的气息奔到他面前的时候,她竟然犹豫了一下,他看上去是那么干净,和清新,她真恨不得凌晨的风里刮点液体香皂什么的,把她一路上脏脏的狼狈洗个干净。。。但是他好像什么也没注意,就把她搂进怀里,笑眯眯地说,“小不点儿,可等到你了。。。”
他抱着她好一阵都不肯松手,还很迅疾地在她脸颊,耳朵边亲了一下。她闻到他的气息,好像刚才火车上的味道立刻就不见了,满鼻子都是暖暖的香,她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个刚从沙丁鱼罐头中被释放出来的“脏孩儿”,难道他的气息,就是风里的香皂吗?
他们相拥着走出车站,半夜时分,的士司机似乎都还没有起床。好在他做了“功课”,知道有夜行的公交车。车上空空荡荡,只有他俩和司机,他一上车就拉着她“不怀好意”地直奔最后一排坐下,一路,她都被他斜抱在怀里,他听她讲从上一封信到坐火车的见闻,她则顺着他的手指,看B城浮光掠影的特色建筑。
车到终点离着他住处还有好几里地,他是有备而来,之前已经自己骑一辆,外带牵一辆,放了两个单车在车站。他把她的行李绑到后座上,笑着说,“今天没法带你了,还骑得动不?”他指她刚坐了长途火车。
“单车?就是睡着了也能骑回去!”她逞能地回答。大概是因为兴奋,这会儿就是叫她上刀山,她也会晕晕乎乎去的。何况她中学多年在街上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不是白过的呀。
两个人就这么上了路,街上一个人也没有,静静,黑黑的,每间隔几百米的高高的路灯,把骑车人的影子忽而压缩得很短,忽而拉得老长。
她专注地看印在地上的影子,和今天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那时她旁边有个他。当时的她不甘心两个影子默默前行,就快骑几步,一会儿用手一会儿用脚去拨弄他印在地上的小脑袋影子,作出敲打他的模样,其实她心里是舍不得的,可是不愿意两个影子因为骑车,不得不分隔得这么远,中间是红色的光亮,没有了桥梁。她好像还贪恋刚才在车上他抱着她的紧密和温暖。
他笑了,也赶上来,用单车前轮的影子去轧她印在地上胖乎乎的手爪,和不老实的脚丫,然后高声叫,“快看!碾酥骨凤爪!又是一个,斩猪蹄儿!水发猪蹄儿!”
她下意识地收手收脚,结果自己脑袋的影子就被他踩上了,安静的街上,响起他得意的串串笑声。
她“气呼呼”地落在后面,一直到他笑够了,放慢下来等她。他们并排骑一会儿,他忽然问,“你会撒把骑车吗?”就是两只手都放开单车龙头,“或者单手扶车把?”她点点头。
他一下来了兴致,说,“那我们尽量把单车靠近,也许可以试着,亲一亲。。。”
“啊?”她还没听说过,有人骑着两辆自行车接吻,不过她坐了太久火车,脑袋反正也不MAKES SENSE了,但试无妨。
于是他们每人都腾出一只胳膊抱住对方,保持匀速,慢慢靠近,直到两个人的嘴唇碰上,他的舌头灵活又顽皮,她想多尝一会儿,但是摇摇晃晃的车就把他们分开了,他大叫着“成功了!行车之吻,应该载入史册!”
她大笑,心想“哪个史,哪个册啊?谁会想出这么怪异的主意?”不过话说回来,这心里挂着走道儿,脚下踩着车,有点儿惴惴,还挺刺激的。
“再来,再来!”他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差点儿把她揪到他的车上,摔个人仰马翻。
他们就这么一会儿远,一会儿近的来回尝试,一路上边吻边骑,居然技艺越来越“纯熟”,地上的两个影子再也没有红色亮光的断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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