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路口记（16-2）

众仙听了太白金星这番话，都颇感惊讶，窃窃私语。仙界有个传统，对混沌中孕育成的大仙，都格外地尊重，视为前辈。议论之中，多不愿提及共工前辈的名号。 

仙班中走出灵吉菩萨，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请教金星大仙：那北海岸边的敦题岛，距六盘山有万里之遥，这两处地方可是连通的么？”  太白金星答道：“在下不知。”  灵吉菩萨又问：“共工前辈是在敦题岛下的地穴里吗？”  太白金星答道：“连那闪现的青光，究竟是不是那位前辈弄出来的，都不知道。这个就更不知道了。”  灵吉菩萨又问：“六盘山里可有共工前辈的踪迹吗？”  太白金星答道：“没有。”  灵吉菩萨道：“诸多未解之象，实难揣测。偶然出现个把本领高强的妖魔，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依贫僧之见，那地里冲出来的火泥，既是个能用火的，不如灌它一股水进去，倒看看地里面究竟会有什么东西跑出来。” 

赤脚大仙忧虑道：“这样做是不是太冒失了！万一那位前辈大仙真的在六盘山地底下，这一股水灌下去，伤了那位前辈大仙，岂不毁了乾坤之数。所谓阴阳变幻，生生不息，有阳必有阴，有正必有反。在下还是以为从长计议的好。” 

黄角大仙出班说道：“赤脚道兄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试想，大地承载万物，若是地下千疮百孔，有朝一日地动山摇，将万物埋于地下，三界岂不毁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若真的从北海敦题岛到六盘山已经连通，那连通的地方说不定还多着呐。这个风险太大了。那疫情倒还可以忍一忍，但这个事情不能坐视。贫道赞成灵吉菩萨的主意，灌水试试看。胡乱猜测纯属浪费时间。” 

众仙此时，个个都显得忧心忡忡，一齐望着玉帝。 

玉帝道：“福禄寿三仙，你们三位也不必发牢骚，眼前的困难，慢慢都会过去。”  又转头对阎王道：“鬼门关关闭了，就让它先关着吧。你们整理整理内务，也不要太涣散。”  三仙和阎王都施礼应承。 

玉帝又缓缓地说道：“各位，宇宙运行是有他的大道法度的。神仙也好、人类也好、万物生灵也好，世间生命，皆缘出于精灵。这便是宇宙的大道法度。万物是精灵化生的；人类是捉了精灵造出来的；各位神仙，哪个不是精灵塑成的？只不过是大小强弱不同，或集大集小不同罢了。人类和万物生灵繁衍下来的生命，绝大多数都不含有精灵。但那是繁衍，不是创造。那初始的精灵，在他的本物种内，一代一代地传播下来，仍然是他本物种的精英。太上老君对我说过：混沌开辟之时，解放出来多少精灵，若有朝一日，三界合并，重回混沌，那回去的精灵也还是那么多，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因为精灵是混沌中孕育的，不是造出来的。这便是宇宙的大道法度。若有哪一位神仙，只用无生命之物，不用精灵，生生造出一种生命来，或用什么歪门邪道，改变了现有物种的性质，那就违反了大道法度。无论他有多高的法力，又有怎样的来历，都是大错特错的。” 

玉帝停一停，环顾众仙，看看大家的反应。众仙都认真地听着，有些点头应承，表示同意，有些纹丝不动。玉帝接着说道：“三界成立至今，承蒙各位努力，悉心维护。我也知道，无论从理念上来说，还是现实运行来看，三界秩序并非完美无缺，时时需要修补。但三界已成。万物生灵繁衍，花花世界波澜壮阔、五彩缤纷，正如盘古前辈所料。我等既已身在其中，便不能让它轻易损毁，各位以为是也不是。”  众仙全都点头。 

玉帝又对仙班中的一位神仙说道：“巡河官董植，若依灵吉菩萨之意，向六盘山中灌水，你可有应对之策？”

仙班中走出巡河官董植，他就是董永在人间的生父，自从成了神仙，便不再挂念凡间的琐事，专心致志地做他的巡河工作。他已知道董永是鱼木子投胎，也听说了董母关闭鬼门关的事，但他心无旁骛，从不提及。董植走上前来，双手一展，凭空里现出一幅地形图，悬在半空。他在图上一指，地图中便现出一个亮点。董直说道：“这亮点所指示的地方，在六盘山北段与黄河之间，有五条深沟汇聚到此处，沟与沟之间便是高高的土山岗。从天上看下去，那五道土岗便像个‘火’字形。此处四周高，中间低，像一只碗。那五条沟汇聚的地方就是碗底。这一带土地干旱，没有人烟。我给它取个地名，叫作‘五沟底’。斗战胜佛已然探得清楚，那碗底的下面是一个空腔。小仙以为，若向六盘山地下灌水，这里便是适宜的地方。” 

灵吉菩萨又走出仙班，合掌施礼后也往地图上一指，随他手指指处，地图中便有一条亮线随着移动。他一边指画着一边说道：“黄河从它的发源地流下来，一路向东、向北、再向东流，走到桑园子峡便折向北流，行至皋兰县什川镇，河面开阔。天庭水军，可就此地扬起水头，越过土岗，灌向那五沟底。”  灵吉菩萨又道：“我观这图上的地形，见黄河上游有一处地方，两岸尽是山石，水穿峡谷而过，此地名叫积石峡。只怕你灌水之时，此处水流不畅，使你不得水势之利。不如准小僧请调罗汉、力士、金刚，将积石峡扩宽些，祝你成功。”  言罢，便向如来施礼。如来答道：“事关三界安定，本座怎能惜力，任你调遣便是。”  灵吉菩萨合掌唱一声：“阿弥陀佛。” 

话音刚落，黄角大仙也二次走出仙班。他身形消瘦，又生得须长眉长，银丝飘飘，格外显得宽袍大袖，晃晃地走出来，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上前说道：“我观这幅地图，也有文章可做。”  言罢，用手一指，也在图中现出一道亮光，说道：“各位请看，那斜藏大山南面，还有一条河，名叫洮河。它行至茶埠，便向东流去了，成了汉水的源头之一。我师傅镇元大仙，种植人参果树时，还剩了一盆息壤，不如就将这盆土，倾倒在茶埠东河口，令洮河水不能东行，强迫它折道向北，也汇入黄河，增大黄河的水量。那时使起水来，自是家底雄厚。” 

骊山老母出班说道：“陛下，小仙斗胆揣测：那位前辈大仙或许仙体衰弱。如果他自身强壮，就依他头触不周山的脾气，哪里还用得着躲躲藏藏，弄得神神秘秘的。若是一股水灌下去，真的伤了前辈，陛下也一定会心痛的。若那地下只是一些妖魔，那就更不用灌水了，只将后羿和云翔宣回仙界，我看就可以弹压住了。小仙在自家山中寻得一株草药，名叫柴胡草，对付那寒症是有疗效的。若非年老体衰或患有杂症的病人，十个之中也能救下七八个。小仙请后羿和云翔，将草药散播出去，待两三年后，柴胡草遍地开花，那寒症也就没那么可怕了。将他俩仙放在人间，实在是大材小用了。这灌水之事，小仙以为是太过激烈了。请陛下三思。” 

玉帝道：“他们是银河中的星君，不归我管，顺其自然吧。灌水之事，我看可以试试。” 

此时，仙班中又走出赤脚大仙，向玉帝施礼说道：“陛下，那地穴之中有多深多广，我们全都不知。那洞穴里又是炽热的。若是一股水灌下去，蒸发的水汽出不来，憋得地表撑不住了，猛然爆开，那岂不酿成祸事。”  玉帝道：“赤脚大仙提醒得对。我们只做个试探，随时准备着收手，谅不至于闯出大祸。不过，这确也是一招险棋，还望各位齐心协力，小心应付。”  赤脚大仙便退回来，不再多言了。 

玉帝环视众仙，道：“众位，大家各自准备吧，准备好了，咱们再聚。愿意来的可以来，不愿意来的就不必来了。” 

玉帝见众仙不再议论，就宣布散会。众仙各自离去。观音起身离去之际，王母娘娘顺便问了一句：“我那闺女可好？”  观音道：“嗯，有些长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