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待花开 - 25

25. 煤堆事件

父亲工作忙,每年还有几个月不在身边。母亲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家庭事务。但母亲极少抱怨,每天骑着父亲不远万里带回来的嫩绿色单车上班下班,忙里忙外,风雨无阻。父亲不在的日子,个头越长越高的哥哥也养成习惯,从每天帮母亲把单车搬上一楼到二楼的拐弯过道上锁好,到煤气罐的更换,一切的重活都承担了起来。

入秋后,天气渐冷,母亲便开始做入冬的准备。那日请人拉来了一板车的蜂窝煤,我瞅着这些黑漆漆的扎着许多洞眼的小圆柱体,连碰都不愿碰一下。父亲若在家时,会搬了小火炉子去院子里清理疏通,用火钳把小煤柱一个一个的放入,小心翼翼的让那些洞眼从上至下对齐,等到炉火旺起来再提回家里。

“一下买这么多,怎么放?”哥问。

“就放在平日里自行车放的位置。”母亲已决定好了。

“这......”哥有些犹豫。

“去把手套戴上,开始搬!”母亲的话不容置疑。

“那我先去铺些麻布袋,省得弄脏了走道!”哥立刻行动起来。

我站在一边,不想动却又不好意思离开,正进退两难的时候,母亲说:“两个人够了,别弄脏衣服,上楼看书去。”我如释重负的上楼回家。

《读者》杂志看了几页后,我放下书,从大门探出身看母亲和哥哥搬煤的情况。那些小煤柱已整齐的排列在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拐角空间里,里里外外也有几排了。

“妈,不能再摆了,占用太多的走道会给其他人添麻烦的!”哥搬着煤正从一楼上来。

“这一车煤够用一个冬天,不用再折腾了。剩的不多了,搬完了事!”母亲喘着气说。

“那你回屋歇着吧,剩下的我来。”哥没再理论,坚持把煤搬完。末了,用很多的废报纸把煤整个遮盖住。

后面的日子里,母亲要用煤时就从角落开始一块一块的取。但凡掉落了煤灰,便赶紧清扫干净。当然,邻里总有议论与不满,我只能充耳不闻。过一天那煤堆便少一处,冬天一结束,它们便也会消失,快了快了,我这样安慰自己。母亲似乎也是同感,对议论硬撑着就当没听见。哥时不时去清扫,尽可能的把煤块归置到靠墙的位置,减少占用楼道空间。

可终究没能熬过这个冬天,楼道里的蜂窝煤还是惹祸了。不知是谁,撞倒了煤堆,楼道拐角和楼梯都洒满了煤渣。我和含放学回家,看到这番情景吃了一惊。怕弄脏鞋,我们掂着脚尖挑着还算干净的空隙上楼。站在家门口,我们琢磨着该怎么办。母亲刚好下班回来,忙拿了簸箕扫帚去清理。

“还讲不讲道德啦?说了多少遍,公共场所不能占用,就是不听。现在弄成这样,给大家造成多大的麻烦!”隔壁艳和惠的母亲出门来,看到这一幕立刻发声。

“这就收拾干净!”母亲知道理亏,边道着歉边迅速的打扫着煤渣。我也顾不得脏忙帮母亲把煤渣收入垃圾桶。

“把煤摆在这里,弄脏了衣服和鞋,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真是没有公德心!”艳和惠的大姐也出来附和着她们母亲说话。

“可不,之前你们的自行车就一直占着这个位置,现在更过分,换成了煤,当这里是自己家啦?”惠和艳的二姐也加入了讨伐。

母亲没有争辩,低头快速的收拾地面。

“出过国的就更该有法制观念,国外的法律也是严谨的,一样不会允许私自占道!”她们的母亲不依不饶,用自己的专业抨击。

“寻!把煤搬去凉台!跟搞法律的说不清!”母亲直起身,朗声道。

“哎!你什么态度!是你做错了事,你还有理了?”她们的母亲声音也高了八度。

“是啊,得理不饶人,还是离婚律师,哪里说得赢。寻!别站着,快搬!”母亲不客气的说。

我慌神的徒手搬煤,只想快些让这堆黑乎乎的东西消失。

“你就这样教育孩子啊!错了都不知耻,还蛮横无理!”她们的母亲也在气头上。

“可学法律的也没能把孩子教的有教养啊?”含忽然开口了。

“你什么意思?”她们大姐回过头来怒视着含。

“哟!你们家可有人当街打人耳光子,抢男人呢!”含悠悠的说。

”你胡扯什么?”她们的母亲也把矛头指向了含。

“这么大新闻全校都知道的!你们都没听说?这样的家长当的也够呛。”含满脸不屑的说。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你父母没教你怎么说话吗?”她们的母亲叫嚷道。

“我是没妈教,没教养,还不是托了那些离婚律师的福!你们可是能拆一桩是一桩,了不得啊?”含瞪着眼,怒视着她们的母亲。

“你!”她们的母亲气得说不出话来。

“太不像话了!你闭嘴!”她们的大姐气急,伸手推了一下含。含不示弱,双手猛的回推,她们的大姐连带着后面的二姐一起向后面的墙倒去。

“呀!你这孩子怎么动手打人!”她们的母亲急忙伸手拉住含。

“是你们先动手的!”含怒吼到,猛的摔开她们母亲的手。大家都惊呆了。

“不要吵了!”一声沉稳的叫喊从楼下传来,哥几个健步上了楼。

“是我家的错,我们道歉!马上就收拾干净,以后不再犯这样的错!”哥的语气中肯而坚定,不容置疑。

她们的母亲定神看了看哥,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自家门,两个姐姐也跟了进去。

“你们都进屋,剩下的我来!”哥说完放下书包便开始搬煤。

母亲没说话,侧过头去用胳膊擦拭着眼睛,走上二楼进了家门。我拍着手上的黑灰也爬上了楼梯,用胳膊碰碰含,示意她也进来。

我在水龙头下拼命的搓洗着手心手背,肥皂用了一遍又一遍。可依旧有些灰黑的印记一时半会儿洗不掉。

“没事儿,慢慢会掉的。有橙子,拿去和含一起吃。我去做饭了。”母亲说。

我默不作声的擦干手,取了橙子和水果刀拿去客厅给含。含正发着呆,见递过去的橙子,也没推辞,接过去便熟练的削皮掰瓣,然后递回一半给我。我摇摇头,不想吃也没兴趣吃。含收回手,一瓣一瓣往嘴里塞。

“刚才谢谢了。”我说。

“谢什么,看她们一家子不爽很久了!”含边吃着橙子边嘀咕。

“其实是我们不好,被说也是迟早的事。”我叹气道。

“她们有理就不饶人了,那些正儿八经的拿着条条款款来说理的人哪管你心里痛不痛!”含恨恨的说,又塞进嘴里一瓣橙子。

我想着母亲每日一刻不闲的身影,还有刚才从谦卑的态度瞬间转变为不服的回击,都让人心疼。而自己却无能的什么都做不了。

“这橙子好吃。还有吗?”含看向我。

“啊?有!”我回过神看看含答,忙起身去拿更多的橙子。

含一个接一个的吃,我越看越吃惊,担心的问:“吃这么多,没事儿吧?”

“没事儿!等会儿少吃一餐饭,算是减肥。”含还在往嘴里送。

我傻笑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是去上学的,不是去玩的!不好好读书,尽跟些落后份子混在一起,太让人失望了!”这时隔壁艳和惠家传出了叫喊声。

含忙起身贴到大门背后听,我也跟了过去。

“就是你给妈打报告,你就会妒忌我!”艳在叫。

“你不要指责惠!这跟她没关系!你自己的行为举止不端,被全校人笑话,不好好的反省还来怪别人!以前我真是太放纵你了!今天你给我跪好了,别吃饭!”她们的母亲厉声呵斥着。

“有好戏看了!”含抿嘴一笑。

“我吃饱了,回家了!”含很满意的开门上楼回家,临过对门的时候,还故意贴上去偷听,并回过头来向我做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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