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中心外面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人流一直蔓延到百米之外的S市主干道,一度造成交通堵塞。
空中挂着宣传条幅的热气球飘来飘去,巨型屏幕和广告栏上明星们的照片伴随着霓虹闪烁,将欢乐的氛围从地面沸腾的人群扩大到了立体的空间,钻来钻去的黄牛抓紧最后的机会想大捞一票。
人群以年轻人居多,他们有的是冲着“新声代”男团组合来的,有的是《红尘劫》男女主角的粉丝,也有相当一大批是战雨的粉丝。
远离人群的一棵树下一个高大的男人戴着巴拿马草帽,穿着Dolce&Gabbana 经典黑的T恤和黑白条纹裤子,大框的墨镜遮住他瘦削的脸庞上部,给他白皙的面容增添了几分野性和冷峻,他漠然地注视着那些快乐的年轻人,然后又将眼光移到艺术中心后门,从他这里正是最好的观察角度。
下午一点多战雨走出来,大步流星奔向停车场,虽然他也戴着大墨镜,白色的棒球帽檐压的很低,可男人还是 一眼就认出了他,快步跟到了停车场。在战雨拉开车门坐进去的同时,男人坐进了副驾位置。
战雨一愣神,瞬间看出来人是谁,边不动声色地发动车子,边语带不满地:“你不怕我看走眼了把你踹下去?小孩子的把戏。”
“唉,怎么这么淡定?我还想看你惊吓后的狼狈样。”
男人摘下墨镜,嘿嘿笑着说。
“你怎么来了?也不打个招呼?”战雨侧头上下打量一番已经猜到几分。
“你的演出我必到场力挺。”见战雨微笑不语,冷梦又接着“她怎么样?”
“谁?”说完战雨立刻意识到他问的是谁,“不好!”战雨看看冷梦的表情,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冷梦一愣神,随即笑了,
“什么都瞒不过你,昨天晚上,其实也可以说早有预感。”冷梦想起昨晚为强维伦守夜,无意中听到了李董和强维伦老婆蓝君卓的低声交谈。
战雨点点头,忽然他再看看身边的冷梦,或许只有这个男人能帮琳琳了。
他一直有不好的感觉,梅雨琳那把手枪他一直没有找到,那天现场马队长跟她密谈之后,得知了她的身份,请示过古局长就把枪当场还给了她,虽然不排除她藏的很好,可是战雨的第二感让他隐隐觉得今晚会出事…….。当然也不全是预感,强维伦在他回沙城那天见过他,提醒了他两件事,想到强维伦的话战雨不寒而栗。可他知道自己丝毫帮不上忙,车子转弯进了川菜坊的停车场,本来排练现场有盒饭,可是战雨心疼梅雨琳那么辛苦一直盯着现场排演,还要和安保,后勤各方人士接洽,根本吃不下去饭,就出来买她最喜欢的这家饭店外卖。
此时,他将车停进车位,却没下车,而是看着冷梦一字一顿地说“哥们,这次你必须帮我拯救你这个妹妹了。”
……
夜幕低垂,艺术中心外的欢乐氛围已经达到了鼎沸,一些没有票的年轻人聚集在正门外面在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想看自己心仪的明星一眼,演出马上开始了。
梅雨琳最后一次巡视完后台确定一切都准备就绪,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向电梯,路过礼堂侧门口,她看了看前面中间还空着的两排座位,观众们不会知道舞台四周已经布满了便衣,楼上一定也是如此,可她并不紧张,相反还有一种挑战时的兴奋。正门大厅那边突然走过来几个人停在了电梯间,梅雨琳一愣神,但迅即调整自己迎了过去,
“李董,您好!”
被簇拥着的李董闻声抬起头,看到来人,眯起眼,脸上的笑极不自然,
“梅总监,倾国倾城的大美女,你这是……。”见了美女本性毕露的李董忘了蓝君卓的话,他上下打量着梅雨琳,眼中带着钩子,喉结上下动了动。
梅雨琳穿着一件墨绿色复古色彩浓郁的旗袍,织锦缎的高跟鞋让她看起来甚至比李董还高出半头,凸凹有致的身材配上大波浪的秀发和精细妆容,让她古典美人的韵致尽显无疑。可与她装扮极不相称的是手里拎着个Sony HDW-700摄像机。
“没办法,安保如此严格,别人都进不去,我先送到房间,演出完对吴总有个采访。”
李董一挥手,一个手下走过来,梅雨琳把机子递过去,
“李董,能劳驾您捎到405房间吗?晚会马上开始,我得赶紧过去。”
“没问题,交给我。”
“那就谢谢了。”看着梅雨琳转身离去的背影,李董像往常一样感到心动,只是心动之下感到一种压迫,听到主厅传来潮水般的掌声,李董才一咬牙进了电梯。
女声:“每逢佳节倍思亲,中秋月圆尤甚时。”
男声:“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女声:各位领导,
男声:各位来宾,
(合)大家晚上好!
……
“不知秋思落谁家!”多美好的诗词,可千百年来从来都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梅雨琳透过台上的重重帘幕望向下面,那个股掌翻弄之间既可让自己青云直上,也可将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的人此时正襟危坐,望着舞台,团围簇拥的各级官员们都是屏息静气,一脸严肃。……
“快准备好,上场了。”
袁琳娜的声音把梅雨琳惊醒,她正在召唤开场第一个节目的演员登台,那是一群4到8岁的小演员,都是在《千禧激情》录制过节目的小家伙。袁琳娜的情绪看似已经稳定,这几天她仿佛在寻找发泄悲伤的出口,一天只睡3、4个小时,所有的晚会剧本都出自她手。甚至一些该助理们分管的杂活她都一并干了。
见梅雨琳担忧的看着自己,她甩甩头发,点点头。
梅雨琳面白那眼神中的含义,转了一圈走下后台。她原本应该坐在台下,陪着那个人,可她怕自己露出丝毫破绽前功尽弃,更怕那样就没有了单独见他的机会。
台上的《玉兔闹月宫》在孩子们欢快活泼的表演中引起阵阵掌声和笑声,儿童的纯真总能让人忘了这个世界的丑陋,可曲终人散终将要回归现实,面对不堪,那时丑陋的愈发丑陋。梅雨琳在欢声笑语中走出礼堂来到门外靠墙点了根烟,那是刚刚从袁琳娜那里拿过来的。烟雾缭绕中,感觉到一束惊诧如芒在背,但她已经不在乎了。今天她是自己的,不属于任何人,包括那个深爱她的男人。门口的卫兵眼观鼻鼻观心忠实着自己的职责,并没有看这边。梅雨琳将一根烟抽了大半根然后捻灭包进纸巾,领导通常不会看完节目,现在是自己该上楼准备的时候了,站起身来,没有回头,梅雨琳深吸一口气再次进了电梯间。
电梯在4楼打开,长长的走廊静悄悄的,几个黑西装男人几步一个均匀排开,梅雨琳迈步走向位于走廊靠里面的405,她胸前吊着的是特殊的工作牌,作为整场晚会的总导演和特殊客人的邀请人,她可以自由出入整栋大楼。她在405隔壁停下来,拿出钥匙开门进了406.整个4层已经在领导到来之前进行了两遍清场,确认没有窃听装置和武器,梅雨琳整个房间转了一圈,然后走进洗手间,站上抽水马桶,掏出钥匙三下两下敲开顶棚射灯,取出一个小塑料包,把顶棚恢复原样,打开塑料膜将那把手枪装进随身手包。
走廊传来不寻常的声音,没有喧哗,却能感知很多人到来。梅雨琳侧耳倾听有人走进405。按了冲水开关,在哗啦啦的水声中梅雨琳走出了406的洗手间,拉开门走到405,举手敲门。
“进来!”声音很年轻。
梅雨琳一跨进405,一个大高个站起来迎上前,
“你怎么才来?”大个子说着伸出手不由分说将梅雨琳双肩搂住,在她后背拍拍,抬起身时很自然地将她手包挎到了自己胳膊上,拉着她走到里屋门口,
“梅总监驾到。”他做这一切如行云流水,自然流畅,手包挎到他的胳膊上丝毫也没有违和感,
梅雨琳波澜不惊地看着冷梦,似乎用眼神在质问“冷梦,你干什么?你怎么会在这儿?”
冷梦挤挤眼,还没说话,李董从屋里走出来,看看外面的两人,点点头,冷梦注视着梅雨琳,像是没看见一个大活人走过,李董讪讪地带着门口一个笔直站着的小伙子走出去了。
梅雨琳的心开始狂跳,她本能地扫视一圈房间,看到了靠墙的书桌上摆着那台摄像机,她翻上眼皮看着默不作声的冷梦,他也一定明白了,脸色开始变白。
——不错,那是梅雨琳最后一道杀手锏。
“进来吧!”两个人不约而同站起身,对视一眼,一起走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