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独上西楼（一百六十四）出国
冷卫星的护照，签证都办好了，去纽约的机票也买好了。
邬燕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她知道父亲给他们提的建议是对的。除了房子，冷卫星的继续深造也是一个问题。当时北京化工学院还没有几个能带博士研究生的教授。出国学习几乎是卫星继续求学的唯一出路。但是冷卫星此一去大概起码三年，五年才能回来，一家三口就这样分开了。想到此，邬燕从一开始就感到心中阵阵作痛。如今行程在即，心中的疼痛更加剧烈了。她幻想着，在冷卫星启程之前，如果她工作的中医医院能够分配给她一间房子。那样的话，他们就有了自己的家。那样的话，卫星就不必漂洋过海去美国了。
现实是残酷的。直到冷卫星即将奔赴飞机场，邬燕的希望还是一个泡影。就算再不舍，邬燕也只能将眼泪咽到肚子里。就是再难过，她也不能表现出来。她不希望自己爱的人背负着沉重的心理负担踏上征途。
邬燕积极地为卫星准备着出国需要的一切。西装，皮鞋似乎是那个年代出国留学的必备。除此之外，一年四季的衣服，鞋子也是不可或缺的。还有各种感冒药，消炎药等等，不一而足。听说水牛城冬天很冷，而且雪很大，邬燕专门为丈夫准备了靴子。两个行李箱都塞的满满的。
行前，他们一家三口到位于前门的新大北照相馆照了全家福。女儿月月还照了两张肖像。不到一岁的月月在摄影师的逗弄下高兴地嘎嘎大笑。她还不知道，她的父亲将离开她去一个遥远的国度。
星期天，谭美琳将两个女儿和女婿冷卫星叫到了客厅。她嘱咐小保姆将月月抱出去玩一会儿。一家人坐定后，美琳拿出了两张美国花旗银行的存款单据。每张单据是五千美元的面额。单据的存款人是她在美国的三哥。
“玉儿，燕子。这是妈妈给你们的一点心意。我在美国的那些年里，工资不高，没有攒下太多的钱。这点钱是妈妈给你们的嫁妆。本来打算你们结婚的时候送给你们，但是燕子因为没有房子，一直没有办婚礼。玉儿还没有出嫁。现在卫星马上就要走了，这点钱虽然不多，但是也可以解决一些燃眉之急。“
说到这里，美琳转向女婿：”卫星，现在距离开学还有几天。你到了纽约先在三舅家住两天，让他帮你开一个银行账户，把这笔钱存进去。这样你到了Buffalo就不会赤手空拳，一无所有了。邬燕的三舅是个很好的生意人。他很讲究诚信。当年我决定回国定居，拜托他将钱存在他的名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取的时候方便。
另外，我已经给我的大哥，二哥都写了信，让他们找找在Buffalo的朋友，尽量给你一些帮助。你在那里一个认识人都没有，一定非常困难。跟纽约不同，Buffalo的华人很少。孩子，你要准备吃苦了。家人虽然可以尽力，但是很难说能够帮到多少忙，今后学习和生活上遇到困难只能靠你自己解决。“
冷卫星不知如何是好。这钱是邬燕的，他怎么能随便接过来呢？邬燕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何曾知道母亲孤身一人在美国度过的那些日子里还如此惦念着她和姐姐。这五千美金是母亲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她怎么好意思随便拿呢？
见女儿，女婿面面相觑，邬春疑把支票接过来塞进冷卫星的手里：”你就拿着吧。手里没钱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尤其是在国外。“
”妈妈，谢谢你了。为了攒这些钱，您一定吃了不少苦头。今后我们有了经济能力，一定想办法还给您。“邬燕激动地说。
”傻孩子，这是妈妈给你的祝福，是不需要还的。“
轮到邬玉了，她说什么也不接那张支票：”让卫星都带去吧。我自己有工资，不需要那么多钱。“
”孩子，这不是钱，这是妈妈的一番心意。“美琳看着邬玉的眼睛认真地说。”无论你今后是否需要这笔钱，它都是你的。妈妈尊重你的选择，不管你是否结婚，我相信你一定会幸福的。“
说到这里，邬玉的眼眶湿了。她站了起来，对母亲深深地举了一躬：”妈妈，谢谢你的理解，谢谢你的祝福。“如此，邬玉将那张支票郑重地接了过去。
中国民航飞往美国纽约的航班即将起飞。在海关处，来送行的邬燕和冷建国被挡在了出关的地方。离别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冷卫星定定地看着妻子，眼睛里的神情是非常复杂的。那里面既有对新生活的向往，又有告别亲人的不舍，还有对前途的不确定。
邬燕的心像刀割一样的疼痛。从相恋到结婚生子，虽然他们不能经常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毕竟可以每天见面。这一别，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聚首？泪水不争气地流的满脸都是，她想向远行的丈夫挤出一个微笑，但是面部肌肉说什么也不配合。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卫星，你放心吧。我会尽力照顾燕子和月月的。“冷建国挥手向弟弟告别。
”哥，父亲就交给你了。有机会去看看他，给他写写信。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父亲。“冷卫星此刻想起了远在邯郸的父亲。此去匆忙，他没机会去邯郸向父亲辞行。
”放心吧，我会的。“为了让弟弟放心，冷建国满口答应着。
冷卫星深情地看着泪流满面，哽咽的说不出一句话的妻子，“燕子，我到了纽约马上给你写信。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和月月。不用替我担心”。说完，他终于横下心来扭头走了。
看着这对恩爱夫妻依依惜别的神情，冷建国的心里五味杂陈。他为他们的分离感到难过，同时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怀有深深的羡慕。看着泣不成声的邬燕，冷建国找不出合适的言语劝慰她。好在兜里有一条手绢，他默默地掏出来递了上去。
巨大的喷气式飞机载着冷卫星跨过了太平洋，飞向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无言独上西楼》第四卷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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