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国创业融资之艰辛 - 转型数据公司

时光手札：传说人间有十三种酒，分别是桑落、新丰、茱萸、松醪、长安、屠苏、元正、桂花、杜康、松花、声闻、般若。有人问，这明明是十二种，哪里求的第十三种呢？

确实，这第十三种酒是不好求的，它要月圆之夜细细的酿，还需云雾里散出的一抹月光。这就便称为风花雪月。

要想尝风花雪月，必须先品人间疾苦，体会人间飘摇，方知人间雪月。

风雨飘摇，人心自定，风花雪月，静候佳音。

01. 

美通数据从8月成立，很快已经6个月过去了。

问题是严峻的：如何来拓展市场。在这方面，王志强就只能算是个纸上谈兵的人，他虽然清楚公司的定位是一家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的公司，且主要为国内的企业提供一些具体的解决方案。但离开国内太久，不知如何开始，更不知去哪里获得这些资源。

王志强本想既然自己的产品已经在美国多个机场和航空公司成功落地，这套系统的价值应该已经得到了验证，当然为了打开中国市场，肯定有些本地化的工作要做。但无论如何打开国内市场不应该是个太难的事。他希望着自己的这套节能减排的能源优化系统能成功的在国内的航空公司和机场实施。

然而事情没有按照他们的计划走。

王志强并没有能够把这个产品及其方案快速地推广到其他的机场和航空公司，尽管他已经为这个事情走断了腿，求遍了人。

当时公司创立，因为想法新颖，领头的又是海归人士，所以杭州市政府高度重视，200万人民币的奖励也实际到位。

但现在，公司已经整整六个月没有任何一个项目进来。那200万也已经快用完。王志强再一次感受到了创业后生活的压力。

夜里王志强在窗边吹风，眉头紧锁着。

陈晓白起了一次夜，便看见了与时间抗争的王志强。他鬓间的白发越发浓厚，像刻染过的雪。

“在担心什么？”

王志强回头，看见弱不禁风的陈晓白。他在那一瞬间，竟觉得人生值得。

“担心以后怎么养你。”

陈晓白此刻的心都软掉了，自己的未来原来会与这个男人有关。她曾多次的对他用怪怪的语调说：“我信你个鬼，你这个糟老头坏得很。”心里始终是甜蜜的。

“我相信你们有好的产品，我一直都相信。正如我卖鞋，一些质量好的鞋，卖的很便宜，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们确实没有一个品牌，也没有一个比较好的销售的团队，这个销售的团队必须也要懂一定的义务。还有，我卖鞋子，要分人的介绍，对高中生推荐休闲，对白领推荐时尚。公司之所以落不了地，最关键的是对国内市场根本不了解。做不到知己知彼，我的鞋卖不出去，公司的情况也危机四伏。”

陈晓白头脑清晰，似乎也将深陷苦海的王志强救赎般的一把捞出。

“你越来越棒了。”

王志强对陈晓白说，眉目间都是赞可。

“中国老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在你这快红朱砂面前呆了这么久，该让我沾沾红料了。”

坏心情似乎一扫而光，王志强嘴角也有了几分笑意。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总会有一些差错，最关键的是，在差错面前，我们要坚定的昂首挺胸，迈出稳健的脚步，踏向人间的康庄。

诺大世间，人类本身是小小的个体。像磁铁两级互相吸引，人类彼此连接，最终构成完整的生命链。陈晓白是北极，王志强是南极。弱水三千中，只这一瓢适合自己。幸至甚哉。

王志强说：“我一直在考虑公司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我也仔细的想过，从公司真正开始营业到今天已经有快半年时间了，但是我们没有拿到一个新的项目。这是我们的问题还是市场的问题，是我们抛弃了这个市场，还是这个市场抛弃了我们？”

陈晓白沉默了，慢慢靠近王志强，最后喃喃的说道：“市场是公平的，也许真的，是我们抛弃了市场。”

在星空下，王志强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是了，是他们抛弃了市场。

02. 

12月的杭州很冷。王志强刚看完工作总结，正要小憩一会儿，电话突兀的响了起来。

他抬眼看，是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请问你是？”

“你连我都不记得，我是Alice，赵艾莉啊。”

对方的自我介绍，让王志强一下子恢复了关于赵艾莉这个人的全部记忆。

赵艾莉，是王志强在美国认识的好朋友，和王志强一样是留学生，但成就却比王志强高上一层，博士毕业于斯坦福大学，名声之高，后来毕业后就加入了波士顿资本集团，做投资顾问，专门对接物联网、大数据和人工智能一类的初创公司，算得上是前路坦荡。幸运的是两人也是互相欣赏。

赵艾莉在美国的时间算长也不算短，但由于成绩傲人，一心奔向祖国，最后就被派往中国大陆开展业务。

王志强最近一次回美国时，还和赵艾莉小聚了一次。那天的赵艾莉脸色不是很好，许是加班的事，眼底一片青黑，肤色蜡黄。

王志强讲，说他做好了回国创业的打算，说就在杭州，生他养他的杭州。

那一瞬间，王志强自以为惊奇。因为赵艾莉的脸色不再憔悴，像是，有了光。

“回国好，回国好！”

一向多言的赵艾莉在那天反反复复的说着这六个字，和王志强讲了一大堆海归回国创业成功的案例。

王志强一直记着那时候的赵艾莉。

“我明天从上海到杭州，一起吃个饭，聚聚？”

“行，不过说好了，这回可得我请你，这杭州我故土啊。”

“哈哈，好，这请客你还要抢。”

王志强和她一起吃饭，其实也是有私心的。他想着，赵艾莉回国多年，她毕竟已经投资了相当多的项目，对国内的市场也了解。所以王志强想借此机会好好的向她学习学习，改变一下错误的想法，尽快在国内走上发展的道路。

吃饭的地方是一个中餐厅，王志强与赵艾莉约在正午十二点，王志强为尽心意，特意在11点半就前去中餐厅定菜。实际上他是根本没必要那么早去的。

简单的三道热菜，一道凉菜，一个汤品。餐前上开胃小菜，餐后有甜品。

十一点五十分，赵艾莉推开了餐厅的门。

王志强时常想，这个常年穿着格子外套的女人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赵艾莉儒雅，又不失风流。谈吐间总会给人润以清泉的感觉。王志强是自诩不来的，这份从容淡定，是岁月的沉淀，是经验的累积，也是赵艾莉独属的人格魅力。

服务员引赵艾莉到王志强在的桌，王志强看她来了，起身拉开椅子给她让座。赵艾莉将手包放在桌子上，道了声谢谢，便坐下去。

“这地方找的好，我前几天还惦记着吃几道地方菜呢。”

王志强也笑，说：“知道你好这一口，特意找来的。”

菜上得很快，开胃菜是延边糖醋蒜陕西山楂球南京蜜三刀组成的拼盘。赵艾莉说这菜五味杂陈，可却意外的好吃。事实也确实如此，他对糖醋蒜情有独钟，不配米饭吃了好多个。

“你看，这蒜本是辛辣的，在这糖醋罐里待上些许日子，就没了自己。”

赵艾莉放下了筷子，又说：“但这蒜，只有这样才卖的昂贵。”

“你说呢？”

王志强凝重的点点头。他明白赵艾莉的话隐喻的意思。知道赵艾莉是想让自己摸清中国的市场，不要一味追着美国的行情走。这样会在生意场上没了自己。

赵艾莉也是相信王志强会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说：“你前面这半年的商业模式实际上就是一种项目公司的模式，就像这山楂球，明明是酸涩，却又投了大把的糖，你做的累，还做不大。就像这甜腻的山楂球开不了胃，还影响你的正餐。”

王志强越发佩服赵艾莉的想法与指点，求知的心也越来越强。同时又觉得这赵艾莉也有点夸张。不也就是吃个饭吗？要是我没点这些菜，你也讲这些？

“您就别和我绕弯子了，直接告诉我怎么办才好吧，我全听您的。”

赵艾莉只是笑笑，夹了一个蜜三刀给王志强，说：“你先尝尝这个蜜三刀。”

王志强夹起蜜三刀，一个全放在嘴里，细细的品。

“什么味道？”

“甜，太甜了。”

“这蜜三刀就像现在你的公司，就公司估值而言。项目型的公司，它的估值就是一比一。比如你说1000万的生意，那么你公司的估值也就只有1000万。蜜三刀入口甜腻，因为它原料就是甜腻的，所以吃不出别的感觉。”

话说到一半，服务生上了四道热菜，水煮鱼，红烧肉，麻婆豆腐，拌青丝。

赵艾莉夹了一大块麻婆豆腐给王志强，叫他再品一品。

王志强将豆腐吃了，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热气。赵艾莉看见了不慌不忙，又给他夹了一个蜜三刀，王志强依旧是吃掉。

“这下怎么样？”

“这蜜三刀……还挺解辣的。”

“这就对了。你的公司如果是产品型的公司，公司的估值可以做到1比10。这个就需要有自己的产品。如果是一个平台型的数据公司，公司的估值可以达到1比200倍甚至更高。而且你要充分利用自己的强项。你的强项是什么？是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我个人意见，你如果把公司重新定位为一家数据和人工智能的平台公司，会更有前景。”

王志强被赵艾莉的思想所折服，给她倒上一杯热茶，同时眉毛又皱起来，说：“还是您见过的人多，话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我到哪儿去弄数据啊？现在我属于在数据市场夹缝生存，数据基本上都已经让BAT给占领了。网上的数据都在阿里的手里。社交媒体的数据都在腾讯的手里。手机的数据都在运营商的手里。外卖的数据都在大众点评的手里。我真的觉得，这条路很好，可是很多人已经走过了，路上没什么东西让我再捡了。”

赵艾莉夹了一块红烧肉，她也不怕增肥，说：“主菜都上了，我也应该把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说一说了。”

“我今天来呢，主要就是跟你谈这个事情。我可以解决你现在迷茫的地方，也就是告诉你有哪些数据你可以抓取，又该怎样去抓取。不过，我要你公司20%的股权作为交换，你考虑一下，希望我们可以各取所需。”

王志强现在彻底明白了，原来从赵艾莉进到餐厅的第一秒，他就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早已没有了退路。

“好，股份我分给您，也希望您带给我利益，以后我们就互利共赢。”

03. 

赵艾莉吃的不多，特别是一些油腻辛辣的更是少吃，桌子上的菜多数夹了水煮鱼和莲藕汤来吃。

她说：“数据这东西啊，太多太杂，就像这汤中的佐料，并不单纯。”

王志强虚心的求教，问：“我真是想不到还有哪个数据没有被占用。”

“有一块数据谁都没有能够抓取到。”

王志强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问：“是什么？”

“社区数据。这是最后的一块净土。“赵艾莉顿了顿继续说，

“你之前在美国也一直搞智慧城市，那些建设和规划之类的，你应该还是了解。但是呢，中美最大的不同就在美国并没有小区这个概念，但是在中国有。社区是整个中国社会的一个基础单元。”

“这个数据不只是对公司有用，对住户有用，对政府更加有用。但这个体系太庞大了，也太琐碎。所以中国的这块数据谁都没有抓取到，这块净土最适合你。”

王志强一边听着，一边在脑袋里反映着。

赵艾莉接着说：“你不但懂大数据还懂人工智能，同时又明白这个社区的规划和建设，而且还在美国待过，所以我觉得，由你来做这个业务肯定是最合适的。而且公司的前景一定会好。”

王志强开始犹豫了，他不想失败第二次，但也不想永远固步自封。

王志强的犹豫没有维持太长时间，用餐的过程中，他就想好了后来的一切。

“我想好了，就照您说的做。那需要从哪里开始呢？我还是一头雾水。”

“我们每个人每天都要回家，对吧，你想想这过程，你怎么进入自己的家？”

王志强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他说：“开门。”

“对，就是开门。所以我们可以在每一个单元的门口装一个智能的门禁设备。”

王志强摇摇头，表示不同意。

“现在发达了，杭州也算得上准一线城市，市里的很多小区都已经有了门禁系统了，这个办法可能是落后了。”

“的确如此，但是你想过吗？那些门禁系统，一个是技术落后，另外一个基本上都是处于一种无人维护的状态。很难起到一种真正抓取数据的功能。”

赵艾莉顿了顿说：“没有武器的对手，不算对手。”

王志强也反应过来，于是他说：“所以说，我们现在的任务，难道就是开发一款智能的门禁？”

“对，就是要从智能门禁开始。”

饭后甜品上了桌，一道红豆小汤圆，一道牛奶西米露。

大概是女人都喜欢甜品，无关年岁。赵艾莉这样的人也对甜品没有抵抗力。

王志强不嗜甜，自然的将两个甜品小盅放到赵艾莉面前。

赵艾莉接着说：“我想的是，这个门禁需要每个人无论是进还是出都刷脸或者刷不可复制的门禁卡。所有的住户，不管是业主还是租客都必须要登记。这样一来，我们对住户的所有的信息，对房屋的信息，对车辆的信息都了如指掌了。只要我们拥有了这些数据，在被授权的前提下，我们不仅可以做任何我们想做的事情，还可以和政府及其他机构合作，为社会创造价值，为业主增加财富，就连物业公司也会受惠。”

王志强点头同意，对赵艾莉说：“这个确实是个很好的点子。但是我现在，真的没有太多的资金去启动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赵艾莉似乎吃好了，坐在椅子上也不再动甜品一口，只说：“资金这块你不用担心的，我可以先筹集到1000万作为一个启动基金。”

赵艾莉又说：“老话说的好，无功不受禄，我需要你稀释你20%的股权。你刚才同意的，不许反悔”。

王志强只听见这话里的便宜，没看到话里的机关算尽。那一瞬间，王志强是十分高兴的。他想的是，如果有1000万的资金进来，同时又选择了一个正确的方向，公司就有救了。自己也可以承担起对陈晓白的责任了。

于是王志强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问：“还需要做尽调吗？需要的话我尽快去安排。”

赵艾莉一笑，自信满满地说：“哈哈，这就不需要了。现在这个1000万，完全是靠着我这张脸刷来的。这位投资人和我的关系很好，他也一直在关注大数据行业。你看，有时候这人脉还挺有用。”

因为有能力，所以有人脉。王志强深深的知道。

临走，赵艾莉告诉了王志强回国创业成功的三大秘诀：“第一放弃美国国籍，第二去当个政协委员，第三抱个大腿”。

“那技术呢？技术排老几？”王志强不解的问。

“自己没几把刷子那就千万别回来。注定要完蛋的。“赵艾莉回答。

04. 

1000万资金进来后，王志强首先在杭州进行开发。赵艾莉知道王志强心系故土，所以也同意他的想法。因为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技术，所以王志强与赵艾莉一同走访了国内比较先进的几家大型的门禁机公司。

来来回回走了20多家，感觉到技术都差不多，差别只是在外形上。但刷脸的技术没有任何一家能够提供。毕竟刷脸的真正广泛应用是在2018年才慢慢开始的。

没有刷脸的技术就没有自己的新颖点。这个刷脸是他们产品的卖点，是必须要有的。

王志强准备自己来写后台的AI。但时间来不及。最后是赵艾莉的资源，找了一家以色列公司在国内的代理，每刷一次我们付费1分钱，这是当时的超低价。

至于其它的，“随便选一个就差不多吧，我看着性能都不错。” 王志强说。

“没错，就确定深圳这家的吧。” 赵艾莉回复。

王志强知道赵艾莉的想法，深圳作为第一个开放的城市，毕竟发展还是快了一些。

于是，王志强为了快速的占领市场，就听了赵艾莉的建议，和深圳的一家制造厂签约，由他们为之打造个模型。然后开始量产。

两人当时定下的成本价钱大概是1000块钱一台门禁机。还提供免费的安装服务。与此同时需要通过和物业之间的合作，来要求住户都到物业进行登记信息。这样才能得到门禁卡以及密码。

最后王志强决定在天目市先宣传推广这种免费的门禁机商业模式，然后再找小区试点。

天目市的试点反响很好，很多住客已经随着大时代的潮流越来越喜欢这些智能而又更安全的不费力的设备。根据统计，刷脸开门的比率居然高达76%。

两个星期的摸底调研和试点，进展得很顺利。最后一天，王志强和陈晓白一起从一个小区调研出来，门口刚好是知味观。这可是他小时候的最爱，特别是里面的小笼包。

 “知味观的小笼，配上醋，人间美味啊。”

“行，来了就多吃一点，不枉此行。”

王志强也是难得的心情好，现在公司确定了方向，也找好了定位，眼看前景一片大好。

“我感觉，每一顿饭，都是对生活的景仰。生活有酸甜苦辣咸，饭也有百味。”

难得陈晓白这么安静，王志强也静下心来。这顿饭，倒像是品一碗茶。

“万事开头难，现在我们已经把最复杂的地方做好了，以后的工作也难不到哪去了。”

就像一顿苦瓜炒蛋，将生涩的苦瓜挑净，剩下的就是香醇的鸡蛋了。日子总是先苦后甜的。

“我相信你，也无条件支持你。”

陈晓白，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柔弱的不能再柔弱的一个人，在此刻，竟成了王志强最坚实的后盾。

“之前都是你保护我，这一次，我不是公主了，我要成为你的骑士，而你，就是我要守护的国王。”

王志强听得感动，说：“还没有哪个女孩这么深情的对我讲过这些话。”

陈晓白一下子笑了，王志强只觉得眼前的人像阳光海水一般耀眼绚烂。

陈晓白说：“那我就天天这样和你说，说到你烦，说到你腻，说到你听见别人说这句话都会想起我。”

“别人不说，我也会想起你，时时刻刻。”

王志强很少说情话，陈晓白听见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只觉得惊喜。

“你别说了，别人会听到的。”

两人打笑之际，新鲜出锅的小笼被端了上来，还冒着热气，陈晓白也不管烫不烫嘴，直接将一整个放在嘴里。

咬破面皮之后，汁水直流，陈晓白才发觉真的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连忙张开嘴巴吸着冷气，这才缓解了几分。

“真鲜，你快尝尝。”

 “果然不错，有机会下次还要来。”

“好，那就等我们成功的那天，我们再来吃一次。”

05. 

2017年元旦，王志强热情洋溢的给公司所有员工发了个邮件：

大家好！马上就元旦了。我首先代表公司谢谢大家的工作，并衷心祝愿大家新年幸福、吉祥、快乐、发财！2016年我们有点苦，主要是一直在寻找能够落地的方向。我们现在把自己定位为“数据和数据服务公司”转而全面投入“数据公司”的建设中。我们以智能门禁为抓手，以我们的大数据建设平台和应用平台为支撑，公司正飞速发展！当阿里拥有线上数据、腾讯拥有社交数据、运营商拥有手机数据，而我们拥有最真实的“生活数据”，这就是我们的价值！2017年会是我们大丰收的一年。这一年我们会拿下至少2个省会城市，400个社区！让我们一起为早日实现我们的独角兽目标而共同努力！再次感谢大家！元旦快乐！

邮件发出后，唯一一个持反对意见的是陈斌。陈斌约了王志强想和他谈谈。

是一家咖啡厅，王志强点了一杯黑咖啡，陈斌也来了一杯同样的。还没开始谈，陈晓白也来了。拉了个凳子就座在王志强身边。

这让陈斌有所意外。他是想单独和王志强谈谈的，当然主要是工作，同时还恰好想谈下陈晓白这个人。于是他对陈晓白说：“我想和老师谈些事情，你可以回避一下吗？”可怜的陈斌，他根本不知道陈晓白和王志强的真实关系。这不明明得罪人吗？

陈晓白显得尴尬，王志强的脸上也飘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高兴。

陈晓白走了。陈斌才开始了话题。

“老师，我六月份来到公司，您一直很照顾我。给了我许多机会。真的非常感谢。公司这段时间的困境我也看在眼里。能够找到个新的业务方向肯定是个好事情。只是我没看到这个方向的盈利模式。从你发给我的PPT中，没有讲到如何盈利。而且我觉得现在的这种做法盈利是有难度的。”

“为什么？”

“你看，现在大家都在说数据是资产，但没有哪家公司真的能够把数据变现的。我们收集到了这些小区生活数据，居民肯定不会同意把自己的这些数据拿到数据交易所让一个商业公司变现的。我觉得我们这个盈利模式不对“。

王志强觉得这个问题他和赵艾莉已经谈过了。赵艾莉毕竟对市场更了解。他都已经决定这样做了，现在陈斌来反对。再加上刚才陈斌赶陈晓白走，他对陈斌显得有点不耐烦。

“这个问题我来考虑好了。你那里负责执行就可以了。“

王志强喝两口咖啡，而后继续说：“公司里大家要团结。实际上公司这些问题大家可以一起讨论的，刚才你没有必要把陈晓白赶走。“

“没有没有，老师，我只是自己不懂，有些想法不一定成熟，所以想单独向您请教。“陈斌显得有点慌张。

既然提到了陈晓白，王志强想听听陈斌对她的看法。这两人毕竟是他的左膀右臂。

陈晓白对陈斌始终是有点意见的。她觉得陈斌这个人学历好，人勤奋，还特别诚恳，但社会经验不足，特别是他的自命清高让陈晓白有点受不了，要挑起大梁来，还需要多锻炼。

有次大家中午一起吃饭，陈斌开玩笑说，有没有那种天上掉钱的工作？有这种工作那该多好。不想陈晓白说，

“有啊，许愿池当王八”。

陈斌一时语噎。

还有次陈斌问她什么学历，她说自己是山东大学毕业的。后来陈斌了解到她只有高中毕业。为此陈斌还对她一肚子的意见，说在同一个团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为什么不说真话呢。陈晓白回家后，把这事告诉了王志强。王志强没多说，只说要团结。

为了这事，王志强本来是想找陈斌谈谈的，可始终没有机会听听陈斌这边的故事。今天也恰好谈一下了。

陈斌回复说：“她的能力是有的，她也为公司做了许多。我非常佩服她。上次我们在杭州第一次一起出差，为了给公司省钱，她定了一个两床标间和我住同一个房间，我就觉得这是个奇女子。”

陈斌从那天开始实际上已经喜欢上了陈晓白。他暗恋她，对谁都没有说。但今天他想告诉王志强。他想让他的老师知道他对她的那份爱，并希望能得到老师的祝福。

陈斌继续说：“陈晓白真的很了不起，也许在事业上陈晓白对老师您来说，是个不一样的存在。其实，我也……”。

王志强打断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果断，对陈斌说：“是的，她对我是个不一样的存在，不但在事业上，生活上也是。也许你不知道，她是我的女人。”

陈斌万万没有想到！如五雷轰顶，他惊愕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大有一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味道，如鱼在梗。

现在他明白了。

他曾经不理解为什么那么慈爱的老师始终没有邀请他和大家到老师住所喝杯茶，为什么每次大家出差老师始终不会让他把行李送到老师房间，为什么陈晓白提的建议每次都更加贴近王志强的想法，甚至于有次在银行他看到陈晓白的手是那么自然的放在王志强的背上，他也没有想到那是只有情侣才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动作，还有次陈晓白不小心叫了王志强老公他也没有太在意，始终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在惊愕之余，陈斌也感谢王志强打断了他的话，庆幸自己没有把对陈晓白的爱讲出来。否则他会无地自容。

他听到王志强继续对他说：“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要说出去。你知道的，我是非常信任你的”。

陈斌觉得自己被人家狠狠打了一拳，自己躺在地上起不来。他定定神，对王志强说：

“老师，您是我最尊重的人，我一直追随您，从北京到上海，从上海到杭州，从杭州到天目。”

“老师，我只是不懂，不懂老师这么通透的一个人，怎么会爱上她的？您恕我直言。”

王志强喝了一口咖啡，并不说话。

王志强又喝了一口咖啡，手叠在一起。

“因为命”。

俗话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和我们有缘的人一般分为四种：报恩的、报怨的、讨债的、还债的，有副对联说：夫妻是缘，有善缘，有恶缘，无缘不聚；儿女是债，有讨债，有还债，无债不来。不论是善缘、恶缘，还是讨债、还债，皆因情缘因果所聚，请随缘善待。

王志强是越来越相信命和因果轮回。看到陈晓白，他时时会想起她第一次问他那颗忘情痣的事。

“老师，不管怎么说，我是谢谢您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老师，谢谢您。”

最后陈斌给王志强鞠了一躬，这是尊重，更是理解与包容。

陈斌希望王志强懂，毕竟他始终在王志强的鞍前马后为王志强服务。王志强确实是懂的，也一直对陈斌心存感激。

陈斌在2017年的8月踏上了留学的路，沿着当年王志强走过的路，朝着王志强当年奋进的方向，带着对陈晓白的始终没有说出口的爱恋和对王志强的敬仰，跨过太平洋，到达了对于他来说是个崭新而向往的国度 – 美国。

06. 

从第一个社区，到第100个社区；从第一天，到第90天，整整3个月，从铺设第一台门禁机，到2017年的5月底，王志强已经在杭州铺设了3000多台门禁机。

然而遗憾的是，他们没有能够创造任何一分钱的收入。钱永远是向外流出，没有流入一分。

王志强还请教赵艾莉，问赵艾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赵艾莉说：“是怪我，我没有事先考虑到盈利的模式在哪儿。这个问题我们当时忽略了，并没有好好的考虑。当时主要是为了能够快速抢占市场。但是我们没有考虑好这些数据又如何能够来变现。”

“说到底我们还是太傲了，但我相信这个问题并不只是我们一家公司的问题。”

赵艾莉说的不无道理，确实，当时，其他许多国内的大市值公司都面临着数据变现的问题，这个难题几乎令所有人焦头烂额并且一开始就选择退缩。

第二层原因，就是在物业方面。因为之前和物业讲好条件，物业才允许这么做，但是事实上美通并没有给物业能够带来真正的利益。所以物业公司也对王志强的门禁机产生了一定的抵触。

这几日王志强抽烟抽的凶，常常一次半包，房间里都是尼古丁，烟草气味飘向远方。

陈晓白收拾过几次房间，每次看到烟灰缸里的烟蒂心就像被抓着一般的疼。她知道，王志强很不喜欢在房间抽烟，因为他说过不喜欢让一个有书香气味的房间掉入凡世，混杂着烟草气息。

陈晓白将烟蒂倒入垃圾筒，转身的一瞬间，看见几分颓废的王志强。

“我听了好多个讲座，听那些名人讲他们创业的故事，有很多人都是这样的状况……”

陈晓白脑袋发热，什么都说出口。

“我们会熬过去的是不是？”陈晓白的声音越来越小。

“会的，一定会的。”王志强也是虚弱的回应。

心底的那个声音告诉他，你要撑下去，要撑下去。

又是煎熬的两个月，这两个月里，王志强破釜沉舟，已经把资金全部用完了。但是现状依旧没有改变，公司没有任何一分的收入。

问题不是数据有没有人买，而是在法律上根本就不可能卖！尽管GDPR是2018年的5月才发布，中国政府实际上早于欧盟，在2017年初就已出台了一些指导意见和规则。

王志强开始怀疑自己，甚至开始怀疑赵艾莉，怀疑转型的想法究竟是对是错，怀疑这从始至终。

公司陷入了极度的困境，王志强看着手底下人焦灼的状态，不由得慌了起来。王志强无可奈何的找了赵艾莉。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公司已经处于亏损状态半年多了，我可以扛住，手底下人都是要吃饭的。”

赵艾莉也摇摇头，她很想献一份力，可意外突如其来，谁也不会想到当初的美梦如今变成了噩梦。

王志强继续说：“那您……能再投资一点吗？”这话说的王志强自感卑微，之前的王志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到这番田地。

“不是我不给资金，而是依照你们现在的财务报表，没有人会愿意投资你们这个公司了。”

“啊……这样啊。”

王志强不由得的失落。

“再想出一个新的盈利的模式吧。如果办法可行，我会尽全力去为你们融资。”

王志强听了赵艾莉这话，迟迟没有反应。

07. 

王志强终于想出了公司盈利的模式。

兴奋之余，他接通了赵艾莉的电话。

“我也正在想这些！我们不谋而合。我来安排时间对接投资公司”。赵艾莉电话里显得很兴奋。

受赵艾莉的邀请和安排，王志强和陈晓白一起去上海见投资人。路演本来是第二天上午9点的，但临时改到第二天下午2点。他们接到通知时已是晚上7点，他们已经在去上海的路上，都快到嘉兴了。两人决定到西塘古镇去住一晚，顺便可以放松一下，而后第二天早上再去上海。

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王志强显得特别高兴。他在美国时特别喜欢风雨夜开车，很有一种征服自然，勇往直前的感觉。

陈晓白说：“我们俩都有点怪，我喜欢开山路，特别是有隧道的路。每次看见隧道，我都特别高兴。”

她继续说：“只是开山路，路上看见撞死的小动物多。有点伤感。对了，以后你路上每次看见撞死的动物，都要扔一个硬币出去。可以安魂。”

这影响了王志强，以至于他在美国高速上开车也一直这样做，每次碰到这种情景他都会想起这次西塘之行。

在路上，王志强告诉陈晓白自己一直在写本小说，书名叫《假如有明天》。讲一个留学生，在美国奋斗和成功的历史，遗憾的是他始终没能战胜生活，以至于怀疑人生的意义，也不确定是否能有明天。

陈晓白好奇的问：“是写你自己吗？”

“当然有我的影子，但肯定不是写我自己。”王志强回复说。

到了西塘，先找了个轻吧，陈晓白显然来过多次。有个男的在唱歌，有点悲伤。坐了一会，他们就走了。

后又换了一家去蹦迪。最低消费1000，陈晓白讨价还价最后到400，共12瓶啤酒，一些花生兰花豆之类的。这是最低消费。开始有人在表演，后来大家上去蹦。陈晓白拉着王志强一起去跳，他始终不肯。最后陈晓白自己一个人去台上蹦了。

看着陈晓白在台上跳着，王志强坐在下面一直在欣赏。她的身材真好，把衣服撑得很得体，舞姿轻盈，像个天使，那么美。

只是那震耳欲聋的音乐让王志强的耳朵受不了。等陈晓白下来时，他就建议回旅馆。陈晓白叫了服务生过来，把余下的10瓶啤酒全开了。王志强不解喝不了干嘛还打开。陈晓白说，这酒不能退，不打开的话，店里就会拿回去再卖，这对前面买的和后面来的客户都不公平，所以全部开掉。

王志强第一次听到这种奇谈怪论，只是笑笑。

08. 

投资公司在浦东IFC的26层。

不知道赵艾莉是故意回避还是确实有事，会议开始前15分钟，王志强接到赵艾莉电话，告诉说她临时有急事，她无法到场，让他们自己尽量发挥。

等王志强进去时，会议室里已经有8个人坐在那里了。大家交换了名片。接着王志强就开始讲商业计划PPT。还没把第一页讲完，他就被打断，要求捡重点讲，因为大家都已经看过这份PPT了。这让王志强显得很尴尬。

王志强讲了三种盈利模式：

1. 广告，门禁机的屏可以加大到15寸，那样就可以播放广告，而且住户刷脸进门时，我们可以通过数据平台做个性化广告推送。
2. 社区团购，因为我们有小区住户信息，我们比任何其它公司都更有做好社区团购的可能。
3. AI经纪服务平台，比如家政、理财等增值服务

然而很遗憾，投资人问了一个问题就把王志强的商业计划给否定了：“你们这些盈利模式已经验证过了吗？“

投资部总监进一步问：“到现在为止，你们已经从广告服务中做了多少业务？社区团购有哪个小区在做？经纪平台比如保险业务经纪你们拿到资格了吗？”

“这个……”王志强回答不上来。

路演没有成功。盈利模式不清，还有待验证。当即就被告知：不会投。

王志强楞了三分钟后，才深深的鞠了一躬，真诚的说了句谢谢。

王志强和陈晓白开车回杭州。居然一路无语。

09. 

回到杭州，王志强去洗澡。他想洗掉这身晦气。

入夜，王志强吸一支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脸色。

陈晓白从后面抱住他，这才感觉到他轻微的颤抖，她的英雄在慌张。

“你怎么了，要开心点啊。”

“一点小事。”

王志强没有说真话，他还不想把自己的无能公之于众，特别是公之于自己心爱的女孩。

“我都知道的，公司什么样子我知道，钱款什么样子我知道，你的委屈我也知道。”

陈晓白走到他面前，那么温柔，那么体贴。

“但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别的办法。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就砸锅卖铁，卖房子摆小摊子。世上挣钱的路这么多，怎么样都能养我。”

如果没有香槟鱼子酱，那就要简单的啤酒花生米，总之和你在一起，我就满心欢喜。

“我不会让你三餐不定，不会让你衣不蔽体，不会让你没房子住，不会让你工作在街道旁边。我选择给你责任，就会负责到底。这点承诺，我给得起。”

陈晓白的包容，更加坚定王志强成功的决心。而且，刚才陈晓白无意说得一句“卖房子”引起了王志强的注意，他在国内没有房子，可在美国的房子真是没得说了。

McLean本来就是DC大华府区的高档社区，业主非富即贵。美国好几位副总统都住那里。

王志强的房子在Georgetown Pike上，路的对面是Clemyjontri Park，东面就是美国国家安全局总部，西部不远是Langley High School。他经常去中学打球。不过他更喜欢去Colonial Farm Road跑步，路的尽头是石子铺成的，还不是柏油马路。那里戒备森严，却非常安静。是个跑步的好地方。只是通不到波托马克河。

房子有600多平米。2016年房价在Zillow上是360万美元。王志强对这房子起了念头。他想用这房子去抵押贷款。

“我回一次美国。”

王志强突然地说，出乎陈晓白的意料。

“你回美国干嘛呀，你不要我了？”陈晓白简直要哭了，她想过苦，但没想过分离。

“你答应我的，不能扔下我一个，你回美国我怎么办啊。”

“回去了还会回来，你别怕，我怎么会扔下你。”

“你走了，就回不来了。”

王志强心软，陈晓白确实说到了他的心里。可他早已下定了决心。

“会回来的，你等我。”

“我真的害怕有一天你回去了，就不回来了，就不要我了。“

“小傻瓜，不会的“。

她是真的舍不得他。

 

10. 

大洋那头，下午三点，王志强到达美国。熟悉的地方，熟悉的空气，周遭的每一个人却都是陌生的。

各个的深眼窝，高鼻梁。不是黄皮肤，鹅蛋脸。王志强在那一瞬间，突然理解起赵艾莉来，理解她为什么那么拼命的要回国发展。可能就是为了一种共鸣吧。

他先拨了任敏的电话，没成想被占线。好在一分钟之后，任敏便打了回来。

一段冰冷的谈话。

“怎么这个点打电话？”

“我回到美国了。”

“然后呢？”

“在家里吗？我有事想要和你说。”

“我在大中华超市，半个小时后回去。”

王志强沉默半刻，他知道，任敏所发生的变化是因为他。

她本是一个学识很高的人，还是系花，追她的人可以排成一队。可她嫁给了他，甘愿做平凡的人，甘愿做一个家庭主妇，甘愿平庸。是他没有给予她自己的生活。

“那我就回家等你。”

回家，回家等你。任敏听见这话，恍如旧日的一张张照片涌出来，泛着古黄色的记忆。是了，那些快乐，那些争吵，那些好的不好的过往，原来她通通都记着，而王志强一句简单的“等你回家”，还是让任敏心甘情愿。

“好。”

千言万语，眼泪都要决堤，也只是一个“好”字。

11. 

任敏回到家里的时候，王志强没有在客厅，她把菜放到了冰箱。

你看，时光便这样无声的改变了一个人，叫她奔波于宿命，习惯柴米油盐。

王志强听到声音，从书房里出来，

“回来了？快过来坐。”

任敏听见这话，脚步一顿，倒觉着是到了别人家里一样。

“王志强，怎么你去了中国一段时间，就和我这么生疏。还真像我们已经离了是吧？”

是王志强的记忆出了错，还是任敏的记忆出了错，明明二人都已经是两条汇不到一起的河流了。

“我回来是真的有事要和你说，挺重要的事。”

 “任敏……”

王志强又怎么不知道自己对不起这个人。他曾经想过，自己不能一错再错，如果只能选一个，放任敏自由，给陈晓白一个归宿，这也许是他现在能做的最好的选择。

“我这次回来，主要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任敏看看他，没说话。

王志强站起来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及其缓慢，像是和这个房子隆重的告别。

他走过地板，记得当时为了这个地板还曾和任敏有了争端，任敏喜冷色，王志强喜暖色。然后最终却以设计师的基调为准。

他走过厨房，走过卧室，走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走过洁白玉帘的纱窗。然后他回头。

“我回中国这段时间，真的是亲眼见证了国内房价的变化。一个破破烂烂的毛坯房，在那种4线城市都可以炒到五千块一平米。”

“你想卖房子？”

“不是卖，是抵押，是投资。现在美国的房价涨幅太小，我们可以把这里的房子抵押，拿着这钱去国内买房，象天目这个地方，现在房价4000，明年肯定翻一番。如果你不同意，要么我就抵押我那一半？”

“这不单单是房子了，这块我们住了快十年，这是家。”

“只是抵押，不是出卖。任敏，这是机会，非常好的一个快速赚钱的机会。”

王志强想过任敏会不同意，只是没想到如此决绝。但王志强也是没有办法的，他的公司需要经营下去，他手底下的人需要吃饭，不单单是他一个人有老有妻有儿，他的每一个属下都不是孤身一人。

“我算过了，也问过了。我们这个房子采光好，地理位置也不错。要是抵押的话，少说也可以贷出个150万美金。150万美金，可以在上海买一套房，房价炒起来了，再抛出去。”

150万美金，正好帮助事业继续，可以去验证他的盈利模式。国内公司可以维持4到6个月，毕竟现在除了人工，更多的费用还是那些免费铺设的门禁机。

只是这些，任敏都不可以知道。

任敏允许王志强冒险，但不允许胡闹。

“你若想做，就去做吧。你自己的那一半。”

抓不住一个人的心，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你把他化成幼兽困在身侧。他会呼喊，会哀鸣，会流泪。唯一不会的，就是妥协。

王志强无话可说，他知道这是任敏最后的让步，他恭恭敬敬，道一声谢谢。

任敏说：“不过都无所谓了，都无所谓了。”

因为不重要了，所以一切都无所谓了。任敏在现实中迷失，在迷失中又是迷失，此刻的她，终于在这个迷雾围城中逃离出来。

那句话始终是对的，看透了爱情的女子，一旦通透起来，是会叫人心生恐惧的。

“你要走的是一条什么路，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了。可是我要走的路，我终于看见它了。那条路上的雾终于散了，我在那条路上看见我的未来，回首也能看见我的过去。”

任敏最后微笑：“王志强，嫁给你我不后悔，我曾经是快乐过的。”

“任敏，当初是我唐突，是我……”

“是你将就了。”

任敏面色严肃起来，说：“是你将就了，你该决绝些。你这个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犹犹豫豫，耽搁大家。”

人是什么？

人是一种共生体，他可以无限放大自己的欲望，可以无限缩小自己的欲望。

年轻时，王志强想的是闯荡。他对爱情的欲望几乎为零。任敏条件不错，他认为一辈子也不长，可以将就着过。可他老了，爱情的欲望反倒增长了，他甚至日日渴望。

爱情是没有理由的，更多的是命，正如他见陈晓白一眼，便爱她一眼。

王志强想把这一生没有做过的事情全都做一遍，比如创业，比如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比如用心的去爱一个人。

人有思想，有灵魂，有神经。

而王志强，只是一个简单的人。

你有没有见过雨后的彩虹，只要你见过，就会格外的期待那甚至于有时会令人讨厌的雨天。

12. 

马克.吐温曾经说过：有时候真实比小说更加荒诞，因为虚构是在一定逻辑下进行的，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

在任敏的同意下，王志强心心念念的把美国的房子抵押了，而后把150万美元打回了中国。

骗人的事情终久是要暴露的。

 

Remember Wh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