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还君青梅》第六章 一盘打口磁带

来源: 瘦马 2019-02-09 17:15:13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1031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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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恼董昌健,更气恼她自己,静静一句话不说。

观察到静怡的脸色正处于愤怒爆发的临界点,董昌健识趣地不再拿她开心。上了火车后,他默默地为她把行李安置好,一边往外掏花生瓜子和水果放在静怡面前的桌板上,一边说:“一觉睡到明早8点就到北京了,最好能签上当天下午回家的车票。能签上的话,剩下的时间我带你去天安门玩啊!”

“不吃!不去!”静静没好声气地说。

“你不吃我吃!”董昌健坐稳之后,抓起一把五香花生米,一颗一颗地扔进嘴里。

“德性!”静静充满怨恨地看了他一眼,恨恨地扭过脸去望着窗外。

黑洞洞的夜色,从车窗往外看,除了能看到自己映在窗玻璃上面的脸,外面压根什么都看不见。这张脸,她终于看清楚已经胖成了什么样子,眼睛被挤小,鼻子被挤塌,加上未消的怒气也写在上面,丑的不忍卒“睹”。

几节车厢里,满载的都是回家过寒假的大专院校学生。有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打牌的;有大声聊天八卦着港台明星的;有的甚至还有把随身听里的歌曲,用袖珍扬声器放出来大家一起跟着唱的;伴随着推着又长又窄零食车的列车员拉着长声的吆喝:“让一让啦---让一让!香烟——,啤酒——,瓜子——,火腿肠哟——”,车厢里像个菜市场一样,拥挤热闹人声鼎沸。

静静用余光换个角度再一扫,窗玻璃上竟然映出贱贱吃着花生米,故意做出非常享受来馋她的表情,毫不顾忌周围人的目光。她立刻把桌板上的零食推到一边,趴在到桌板上,把脸深深地埋在臂弯里,不让他看。贱贱叹了口气,吹干净残留在手上的花生皮,把大衣脱下披在身上,与邻座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同龄人搭起讪来。

跟贱贱一比,分别还不到半日,静静竟然想念起宿舍的姐妹和班里的那些可爱的男生了。临走前,男生女生互相留了电话号码和地址。每个人的通讯本一下子成了中国行政区大全,多出了20多个不同省份,直辖市和自治区的地区号和通信地址, 瞬间觉得有了一份“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收藏。

其实芳芳和梅梅也和静怡在同一列火车上,只不过隔了一节车厢而已。芳芳的家在北京,第二天早晨就到家。家在黑龙江的梅梅,回家路线基本与静怡相同,都要先到北京再转回东北的火车。上火车前,三个人就说好,坐稳之后,她俩都会到静静这里汇合。可是静怡等到现在,她俩还连个影儿都没有。

“说话不算话!”静静心里忿忿地念叨:“两个牌瘾患者,一定是和老乡在‘斗地主’呢!”

列车一驶过“牧野洋洋,檀车煌煌,驷騵彭彭”的新乡,车厢里的灯光逐渐黯淡了下来,列车员也不再挤过来兜售零食,玩累了闹累了的人开始收拾残局,准备“眯”上一觉,喧闹的车厢终于安静了下来。

贱贱递给静静一件外套要她搭在身上,说:“气性真大!睡吧!等到了北京,若转签的是下午的车,我领你去天安门转一圈儿!”说完,他一扬下巴,还冲静静挤了一下眼睛。

“我看起来真的很胖吗?”静静终于开口了。

董昌健立即摇摇头,笑而不语。

“你说嘛!”

“困了!”董昌健把大衣往上拽了拽,遮住半张脸,躲进大衣里假装闭目养神起来。

“贱贱!不许假寐!”静静和董昌健在读高中的时候,她就常用蒲松龄的《狼》中的一词“假寐”来形容董昌健的“狡猾”。

无论静静如何小声叫他,董昌健都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假寐”。静静气得拿他毫无办法,因为车厢里很安静,她连大声觉得很尴尬,更别说冲他发脾气了。

还好正在这个时候,她发现芳芳和梅梅正在车厢口东张西望地找她,梅梅随身听的耳机还插在耳朵里听着音乐。静静像看见了救星一样,在座位上兴奋地与她俩挥着手。

她们“嘁嘁喳喳”的不消闲,终于把董昌健“吵醒”了。他睁开眼睛一看,立即识趣地与芳芳和梅梅打了招呼,然后把他的座位腾出来,自己找老乡聊天去了。

芳芳用胳膊肘捅了一下静静,然后朝梅梅使个眼色,说:“我看贱贱挺好的。某些人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心领神会的梅梅一边立即应声附和:“是呀!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一边将随身听里的磁带翻了个面儿。

“你认为好,那我把他介绍给你啊!”静静假装板着脸,认真地对芳芳说。突然,她发现梅梅的“随身听”里的磁带是个打口带,心陡地一凉。这种打口的原装正版英文歌曲磁带,据她所知,目前班级里只有酷爱唱歌的“小安子”有。

静静突然觉得累了,芳芳回答了什么她都没有听见。她再也提不起与芳芳和梅梅的聊天的兴趣了,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她不记得自己与芳芳和梅梅聊到多晚,她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到列车“咣当”一下把她摇晃醒的时候,已经是凌晨5点钟了。

董昌健兑现了他的承诺。到了北京,他们顺利地签上了下午的车,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需要消磨,他真地带着静静去看了天安门。看着贱贱手拿一张北京地图,成熟老道地向“老北京”打听着行车路线。看着他从小不丑不俊的一张黝黑的脸庞,如今变得棱角分明,还衬得牙齿整齐洁白,静静觉得和她从小印象里的贱贱有些不同,可是又说不清楚哪里不同。尤其是当他的个子窜起来之后,一下子比他整整地高出了一个头,她和他说话需要仰视才行。冬日里一缕柔和的光辉洒在他的肩膀和头发上,在他低头与她说话的那一瞬,也许是因为冬天的寒冷,也许是贱贱身上那一缕难得的温暖,突然让她觉得北京的冬天原来是可以如此可爱醉人的。

寒假一晃而过。短短二十多天里,住在楼上楼下的静静和贱贱忙着给老师拜年老同学聚会,应付着老同学之间拿他俩开的各种玩笑。“六多花”倒是互相通了信,而且每个人或多或少地收到了本班男孩子的几封信。信件一来一往,就等到快要开学了。静静如愿地收到了家在广东的“小安子”的信。信很短,寥寥数语,问好问候春节快乐恭喜发财云云,但是却让她莫名地高兴了好几天。原本想给“小安子”回信,拿起笔又想到梅梅随身听里面的打口磁带,她又不知道该如何下笔,于是回信计划就此搁浅。

 

寒假归来,学校的暖气已经停了。春寒料峭的早春,冻得“六朵花”时不时地在寒气湿气逼人的“牢房”里跳迪斯科。梅梅的随身听自带扬声器,派上了用场。素素把桌子推到墙边腾出空地,音乐放到最大,一会儿就蹦得满头大汗,小小的寝室也似乎变得热气腾腾了。每次给磁带翻面,静静都会想起“小安子”送给梅梅的那盘打口磁带。

也许是“六朵花”度过了最慌乱忙碌也是玩得最轰轰烈烈的大一上半学期,下半学期开始,每个人都有着那么一点或多或少的变化。

素素除了家教,还接了一份商场促销员的工作,变得更加忙碌了,好几次与男生集体的外出活动都没能参加,错过了“小靴子”的吉他弹唱,还有“小安子”的粤语歌,素素总是大呼遗憾;自从洛水河畔的一句脱口而出, “采花大盗”——周允,在老大琳琳的口中已经一本正经地换回了本尊的大名;芳芳闲暇时间自觉去教室上自习的时间多了起来,身边也总有一个唱过《国际歌》的男孩晃来晃去;每次集体活动回来,梅梅的日记写得更勤;说粤语的菲菲,似乎总像来自另一个星球,除了她说普通话的时候和大家打成一片,大部分时间自成一体,神神秘秘。

下半学期的课程,最重要的是金工实习。不但要掌握车,磨,刨,铣,钳,铆,捍,锻,铸等一系列工艺的所有流程,还要通过笔试,然后交出自己做出合格的产品出来才能及格。
静静惊喜地发现,自己不偏不倚,恰巧和“小安子”分在一个组。

看着“小安子”低头调试车床和仪表,静静看到他有着南国海边男孩特有的黝黑健康的肤色,漂亮深邃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打出一片阴影,想着他在洛水河畔用“小靴子”的吉他弹校园民谣,唱着《流浪歌手的情人》,静静感觉他就像一个从武侠小说里面走出来的行侠仗义的浪子。

“打口磁带应该是他很钟爱的东西,他能借给梅梅在寒假里拿回家听,想必是很喜欢梅梅的吧。”静静一想到这里就难过,但是和他能在一组里实习,她又觉得有了小小的弥补。与他在一起,枯燥又单调的工种,连负责机加工师傅的叨唠:“紧车工,慢钳工,不紧不慢是铣工……”听着都俏皮有趣了。

车工验收考试的时候,零件外圆的上下误差不得超过0.2毫米。静静手抖,片一刀(车一刀)下去,少了0.5毫米。余学安慰她说:“没关系,看我的。”他拿着零件去灯下烤,烤了一会,再一测,他又喊到:“不能再烤啦,再烤要胀过头啦!”

趁着零件还有热度的时候,他急忙跑到师傅那里进行验收。只见师傅拿着游标卡尺一卡,符合误差,一下子就通过了,把静静笑得前仰后合。不过,他最后还是严肃地“教育”了一番静静,强调他是个有原则的人,好在现在都只是练习用零件,正式的零件绝对不允许这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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