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还君青梅》第五章 你胖了不止20斤吧

第五章 你胖了不止20斤吧

 “非英语勿入”的学习计划和硬性规定，虽然因为发起人素素的率先放弃而宣告失败，但是素素之前讲她这个学上得是多么的不容易的故事，却牵扯出好多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艰辛生活，听得其他五个女生唏嘘不已。

五个从小在城市里长大，被父母当成掌上明珠的女生，没有人能够想象出来，素素的老家——陕北农村的荒凉和贫瘠。她们对陕北的了解，全部来自于《人生》，《平凡的世界》，《白鹿原》等文学作品。那一曲曲荡气回肠的信天游里，红彤彤的山丹丹，清涧涧的石板板，毛眼眼望哥哥的上河里的鸭子下河里的鹅……让她们觉得还有些许的浪漫。直到素素给她们讲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棉花田，大豆垄，包谷帐，伴随着连绵的黄土高坡和被挤压的沟沟壑壑，艰苦繁重的体力劳动，她们的憧憬瞬间如肥皂泡破灭。

生在这样一个环境，又是贫穷家庭的女孩子，生来是不可以读书的。她们的任务就是带好弟弟妹妹，帮助父母喂好鸡鸭，再大一点就是下地干活，等成人了就被父母找个人家一嫁，换来一笔财礼，从此就在夫家生儿育女，劳作终身。素素周围的小伙伴都没能逃过这样的命运，可是她却生来性情刚烈，不信邪也不信命。她要读书，父母不让，她就找村支书哭，父母觉得脸面挂不住，就答应她可以读完小学，但是不能耽搁给家里干活。这些都难不倒她，她不但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学习也名列前茅。

小学毕业了，村支书又来家里劝说父母，说这孩子是块读书的好料，就让孩子读下去吧。就这样，素素又一次征服了命运。读到了高中。父母明确地告诉她读完高中，就要给她找人家了，读大学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不要说每个月她不能再为家干活挣钱，却还要家再拿出几百快钱的生活费，还有，读了那么多书在村里反而不好嫁人了。
素素为了能够改变本人的命运，说服了同村的一个男孩，假装两个人谈上了朋友。这样，所谓的“名声”也就不好听，再也没有人来说媒了。在父母失望加绝望的骂声中，素素给父母立下生死状，只要父母让她读大学，她从此不要家里的一分钱供养。所以当她背着铺盖卷来学校报道的第一天，就找到老乡师姐，帮她找了份家教的工作。她挣了钱每个月给家里一部分，来供弟弟妹妹念书，如果将来他们也能上大学，她也会供到底……

听完素素的讲述，寝室里一片安寂，大家因为感慨，沉默了许久。

菲菲小心地问：“辣（那）个来找你的男仔（男孩子），就是和你演戏的辣（那）个吗？”

本来气氛很凝重的寝室，菲菲一开口，大家就被她浓重的广普（广东普通话）给逗笑了，氛围又轻松了起来。

素素也会心地一笑，不知是因为她小夫人的口音还是因为回忆起往事：“是他！不过，他没有我考得好！他上的那个学校，人家请家教都看不上。”

梅梅趴在床上，手拄着腮帮，若有所思地说：“看来，这是要假戏真做了。”

“别瞎说，没有的事！”素素认真地指正：“总不能用完就弃吧，你老公是那样的人吗？”

“是！”琳琳，芳芳和静静异口同声地说。

从来没有想到“夫人们”会这样评价她，素素惊愕地张大了嘴巴。随即，她眼珠一转，学着《大红灯笼高高挂》里面的管家，抻着长声宣布：“今~~晚~~~，大院、二院还有三院，点两次灯~~~”

“啊哈哈~~啊~~哈哈~~”206寝室传来放声大笑，梅梅甚至一口气没有倒上来，换了口气继续大笑。她们的笑声在夜深人静的校园里回荡，被宿管阿姨听个真切。果然，警告声从传声器里响起：“警告206！警告206！……”
 

很快，冬天来到了，校园里迎来了第一场雪。菲菲像很多来自南方，很少见到下雪的同学一样，兴奋得大喊大叫。女生和男生跑到本系教学楼的楼顶平台上，迎着飘飘的雪花，高吼着Beyond的《农民》：
“忘掉远方是否可有出路 
忘掉夜里月黑风高
踏雪过山双脚虽渐老 
但靠两手一切达到”

“小靴子”出其不意地往素素的风衣帽子里塞雪团，引发了雪仗的导火线。男生女生自然分成了敌我阵营。面对“敌强我弱”的阵势，女生们不甘示弱。梅梅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把清洁工阿姨用的大扫帚，递给素素。素素大扫帚一横扫，“夫人们，冲啊！ ”带着女生们如猛虎下山，顿时打得男生四处逃窜，有的直接被拍在了雪地里。

“哪里找到的武器？”有男生好奇地问。

“厕所。”梅梅说。

“啊？？”被大扫帚拍到的男生立即下意识地在身上一顿猛拍。

“哈哈哈哈——”男生女生都笑成了一团。

整整一个多月过去了，董昌健倒是说话算话，真地再也没有来找静怡。周末少了他的“骚扰”和“监视”，静怡放心大胆地在给父母的信中写道：“连周末都在教室里学习到华灯初上……”，实际上，她不是在教室里给参加男生给过生日的女生策划的派对，就是和男生一起跑去校外的录像厅台球厅玩。玩到“华灯初上”的时候几乎没有，大部分都是玩到女生宿舍熄灯，关闭了大铁门之后，她们才被男生护送回来。几次下来，这六个女孩对爬大铁门早已是驾轻就熟。

大一第一学期的日子就这样在欢笑声中一天天地溜走，很快，就到了开始收拾东西，回家过寒假的时候了。女生都在找老乡搭伴回家，静静却没得选择，因为是父母早就指派了董昌健护送她一起返回。

不过是两个月没有见到贱贱，静静发现，董昌健竟然又长高了不少，更黑更瘦了。还没等静静开口，贱贱一 见到她，立刻就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哇噻，高粱饴，你胖了不止20斤吧？”

这一句把静静的心说得透心凉。从小到大没有胖过的她，一直笃信自己是占了瘦子得天独厚的基因优势，永远是不用担心发胖的。虽然军训之后，没有再像军训的时候那样能吃，但是因为中原的面食太好吃，吃起来不加节制倒是真的。尤其是学业紧跟着繁重起来，作业要写到半夜，肚子饿得“咕咕叫”，常以面点做夜宵是常有的事，吃饱喝足之后，并没有继续写作业，而是困得直接上床睡觉了。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寝室的其他人身上，但是因为天天看着彼此，对于悄悄发生的变化并不觉察。虽然自己觉得身体日渐沉重，但是谁都不愿意承认残酷的现实。梅梅常常望着镜中的自己，怀疑地问静静：“我的腿是不是粗了？”

静静前后仔细看了半天，回忆着第一次见到梅梅的样子，不敢确定地说：“我看着不粗呀……”

素素还开玩笑，把流传在女生堆里的一句标准身材：“不高不低，一米六七；不胖不瘦，一百零六。”改成了：“不高不低，一米五七；不胖不瘦，一百四十六。”

“那不是人，那是水泥墩子……”芳芳来了一句。

“哈哈哈”静静当时笑得最没心没肺，颇有幸灾乐祸的成分在其中。结果现在，贱贱一阵见血地把她自欺欺人的美丽泡沫给扎破了，还大呼小叫地喊塌了她梦中构建的一个城堡。

这个时候，她才清醒地意识到，班级里的男生有多惯着她，才能让她这样的“水泥墩子”，自信到好似在白衣飘飘的琼瑶剧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任性地让男生帮着她打水打饭，削铅笔……甚至写作业。尤其，想到她自以为“身轻如燕”地蹦上“小安子”的自行车后座，在斜阳里，微风从耳边轻轻掠过，淡淡的温情默默地升温发酵……而实际上，座下的车轮也许正在“咿咿呀呀”地痛苦呻吟。一想到这个画面，她就尴尬和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理你！”静怡一把推开董昌健，把头一甩，自己提着行李往前走。

“哎，哎，高粱饴，你等等，我给你提……”董昌健急忙跟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