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绍京的私人藏品展出按计划准时六点开幕。受邀的客人们早早的就到了。展室设在书房及相邻的四间屋子里,不到六点,这几间屋子不开。屋门口还象征性地拉起个红绸带,等着主人来剪彩。
客人们则散落在客厅,餐厅,以及院子里,品尝着主人精心预备的中西美食和美酒。程灿作为筹划者主持人,穿梭在人群中。
书瑜和大明也都换上了晚礼服,每人手里端杯香槟,坐在院子角落的葡萄架下,远远的观望来客。
收到程灿亲自邀请的梅梅面带微笑,袅袅婷婷地朝他们走来。梅梅穿了一袭Carolina Herrera淡蓝色斜肩长礼服,只戴着钻石耳钉,清清爽爽。“你们早来啦?”
梅梅举起双手在两个男人的脸颊上拍了拍,左右挽住,一起坐下。
“程灿很个优秀的女孩子。”她拍着大明的手说,“你跟她合的来吗?”
“你想歪了,我们只是工作关系,我就是帮她办办这个展览。”
“书瑜,你还好吗?”
“你呢?”
“我还那样,不好不坏。”
“听说你以前的同事来了?”
“对,公司在这儿开了个分部。他来帮忙,过两天就走。”
“你不想回去吗?”
“回去继续给别人打工?没想过。”
“那就好。”
“嗯。你们怎么不吃点儿什么?书瑜,这可不是什么阿姨的假西餐。正经福楼的法国大厨做的。中餐是京兆尹的厨子。酒也都是精品。”
“不饿,刚才抢着把展室完成,有点儿累,胡乱塞了两口。”
“没几个我们认识的人啊。我看见钟北燕来了,怎么又看不见她呢?”
“钟医生!在哪儿?”
“我没找到。倒看见王晓了。”
“王晓?听你们说过,哪位是?”
“那个胖胖的,裤腰系到脖子的那个。”
“嚯,谁给他挑的衣服?闪亮的,像纽约黑手党似的。”
“哦,我看见钟医生进来了。”
书瑜顺着看过去,呼吸几乎停止。钟北燕穿着橘黄渐变色露肩长礼服,橘黄色的唇膏,戴着湖水绿同款项链和耳坠,优雅又俏丽,引得周围的人都朝她看去。
不光书瑜倾心,旁边的梅梅也叹道,“钟姐好有气质。”
“她身边那位一定是黄永贵了。”
“嗯,是他。”
“好像不很情愿的样子。”
“他总那个样子。”
“唉,可惜。”
书瑜知道大明在可惜什么。
“嘻嘻,”梅梅轻声笑了起来,“我在门口就看见他们俩了,黄永贵只穿了件短袖衫,一定是程灿命他换了礼服。她说她预备了几套,以防万一有客人衣着不当。可黄永贵穿了,怎么看都不舒服。”
钟北燕的目光朝这边扫来,看到书瑜,略有些吃惊,马上恢复常态,微笑点头。
“你不上去打个招呼吗?”
书瑜摇头,还没有从看到钟北燕微笑时的心痛中缓过来,他万万没想到,他还真陷了进去。书瑜又使劲摇了摇头,“不用了吧,我本来就是个工作人员,帮忙布展而已。”
“再说,”书瑜揽住梅梅的腰,“有你这么个大美女在身边,我作啊。”
梅梅有点诧异地回头盯了一眼,“开始用网络语言了!”
四人小乐队的演奏停了下来。书瑜抬腕看了一下,六点整。只见程灿穿着一身白色礼服,拿着个话筒,站在客厅通往后院的门前,“大家好。”
程灿挽着父亲程绍京,“我是程灿。我受父亲之托,今天将他半生收藏的珍品向大家展示,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来宾礼貌地鼓了掌。
程灿和程绍京也礼貌地挥挥手。
程灿接着说,“我身后的右边的展室里是中国字画。父亲收集了自明代以来的作品。值得一提的是文侍诏的兰亭序,白石老人的荷虾图,黎翼大师的竹菊图。这三幅当推藏品中的顶级了。”
书瑜听到姥爷的名字,嘴角翘了起来,用眼角斜了一眼大明,那位也在暗乐。
“我后面的这间是父亲收藏的西洋古董。今天展出的是他亲手指定的。每一件的背后都有故事,每一件都是父亲背回来的。这里面有贝西埃的铠甲,十六世纪西班牙金币,十九世纪奥匈帝国的军刀,等等。”
书瑜的下巴都掉下来了,扭头瞪着大明,大明坦然的一笑,朝书瑜挤了挤眼。
“最后,”程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左边是中国的古瓷器。这是我父亲收藏量最大的。最近的新成员是成化年间的青花天字罐。这是父亲见过的保存最完好的天字罐。”
梅梅轻声问,“明哥,这是你卖给他的那只泡菜坛子吧?”
“对。官名是不是更好听一些?”
“在父亲剪彩之前,我想再占用大家一分钟的时间。”程灿柔美的声音说道,“可能大家都注意到了,也有人问过我,邀请函上写的有拍卖二字。其实这不是广义的拍卖,用交换更准确吧。”
程灿停顿了一下,看引起了注意,微微一笑,“国家税务总局新有规定,同等价格的物物交换,将予以免税。打个比方说吧,黄永贵黄总热衷欧洲的历史,尤其对金币很有研究,对父亲收藏的十六世纪西班牙金币情有独种,而父亲一直对张大千的画欲得不成。经过三家鉴定行专家的鉴定,黄总的一副张大师的泼彩山水和三枚金币等值,双方在今天上午刚刚协商成交。”
客人们又鼓起掌来,夹带着恭喜之声。书瑜朝大明做了个口型,“老龚?”
大明点点头,又挤了挤眼。
书瑜竖起大拇指。
大明凑到书瑜耳边,“你还不喜欢谁来着?王晓是不是?”
大明见书瑜疑问地看着他,笑咪咪的说,“他曾说要招你为秘书呢,忘了?”
书瑜哼了一声,“他哪像招秘书的神情。想想我都要吐!”
“他可是对古玩感兴趣。这两天在我和老龚的暗示下,对金币也感兴趣喽哟。”
“多卖他几枚!不够你回家压去。”
“哈哈哈。”大明大笑着捶了书瑜一拳。
最后一个客人走后,已经是夜里一点多。几个人都累得够呛。程灿扶着程绍京先回房休息,这才下楼来到客厅,看见大明书瑜和梅梅靠坐在沙发上,谁都懒得讲话。程灿皱了皱眉,“梅姐,不好意思,我和明哥书瑜哥有些话要讲,先失陪了。”
“别客气。展览很成功,祝贺你。你创办的物物交换网站做的真好,我看至少有三十多人下载了客户端。”
“谢谢梅姐。”
“太晚了,我先走了。改天再见。”
“你路上开车小心点。我送你。”
“不用不用,你们有事。”
“我送到门口吧。”
程灿回来,脸上已没了笑容。书瑜一看,困意全失,捅了捅快睡着的大明。两人都坐直了看着程灿,看她有什么可说的。
程灿慢慢坐下,皱着眉,咬着下嘴唇,半天才出声,“我父亲心脏不好,不希望有人打扰。有关你和爸爸之间的协议,我不很清楚,”
“很好。”大明双手在腿上拍了拍,“这次咱们合作愉快,各有所得。程先生我就不打扰了,好好休息。你哥哥程煜那儿你们就放心吧,让爷爷也放心。”
说罢,大明站起来,书瑜也起身跟着朝外走。
“明哥,等一下。”程灿叫道,见大明没有停步的样子,改口道,“明叔叔,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妹妹,哥哥年纪大了,开始耳背眼花了,更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节奏。你有话认真说清楚。”
程灿低下头,两个中指掐着太阳穴,和程绍京一模一样。
“看来这个家还是老爷子做主,而爷爷不能没有孙子。小妹妹,你很聪明,比你哥哥强太多了,再努力几年吧。”
程灿抬起头,脸上充满着温暖自信的笑容,比早前在剪彩时笑的还灿烂,“谢谢明哥夸奖。我知道我还年轻,还有很多东西要学。比如这物物交换网站还需要您的指点呢。”
“那是你们年轻人的生活,这次来京一趟,我可以退休了。”
程灿仍挂着如春的笑容,“这么年轻,哪能言退,明哥你放心,我明天保证全款到账。”
大明指了指书瑜,“这是我的律师,我交给他全权处理了。”
书瑜马上递给程灿一式两份,只有一页纸的合同,“明天一早我把账号给你传过来,差五分八点我给你打电话,如果你有什么问题,我可以解答,八点准时转帐,我确认收款后,你就可以签字了。”
程灿接过来,放在茶几上,站起来,和大明书瑜都握了握手,“明哥说的对,我们合作愉快。我希望还有下一次。”
夜空里带着薄雾,有些闷热,书瑜打开车蓬,在少有的静寂高速上狠踩油门。风吹在面上,心情也飘荡起来,书瑜瞥了一眼大明,两人不由都无声地笑了起来。
太阳升的老高,大槐树下的阴凉越来越小,知了开始无聊地唱起来。
梅梅推开四合院的门,“怎么这么安静?”
小崔从办公室里跑出来,“梅姐!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我说你一大小伙子,怎么比娘们还纤细?去健身房练练块儿去吧。”
“行啊,全听您的。”
“你老板呢?”
“睡觉呢。”
“怎么还在睡!”
“回笼觉,折腾一早上了,刚睡下不到半个小时。”
“哦。那,糜先生呢?”
“走了。”
“走了?”
书瑜睁开眼,看见梅梅笑咪咪的坐在床边,“你来了。”
梅梅点点头,把手里的纸朝书瑜扬了扬。
“什么?”
“糜大明留给你的字。”
“有话不好好说,写什么字!”
“明哥走了。”
“走了!”书瑜一把抓过那张纸,上面只有四个大字,书瑜愣了一下,随后开心地笑了起来。绝对同意,该是兄弟友谊的开始吧。
梅梅却有些黯淡,“走也不打声招呼。”
书瑜点点头,“这才是大明。哎?你今天也送人走,对吧?”
梅梅嗯了一声。
“你的美国同事?”
梅梅耸耸肩。
“大明说,”
“我知道大明说了什么。我想来想去,真没法和一个认为中国人人都会功夫,中国没有文字,我们只会用毛笔画画交流的人生活。他以为我是功夫熊猫吗?”
“你的同事不是咱国人,是个猴子?”书瑜吃吃地笑了起来。
梅梅也无奈地笑了。
“起来吧,跟我去划船去。”
书瑜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梅梅,“划船?现在还有人傻到要划船?”
梅梅笑着打了他一下,“走吧。”
“我得先办事。”他扬了扬大明留给他的那张纸。
“明哥什么意思啊?”
“你猜。”
账上汇出六十万给箫宏,六十万给李蕾,付清了小刘的账单,小崔在最后一天给他报上了赛车,书瑜感觉好极了。
“小刘,我是葛书瑜。你看我那辆车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