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之旅（七十七）
程洛终于解决了盘中的牛排，心满意足地抬起头，开始关注对面被遗忘了的大活人。程起看见她绽开的笑容，又愣了一下。终于第一次有机会正面仔细地看她，一张可爱的娃娃脸，看不出年龄，要不是知道她是数量模型组的负责人，他真会以为她才走出校门。最让他欣赏的是她的笑，灿烂得没有一丝阴影。
“吃饱了吗？” 程起一出声，发现自己俨然一副大哥哥的口吻。
“吃饱了，刚才真饿坏了。” 程洛不好意思地说着，顺手理了一下左侧的长发。程起发现她的手指修长，手腕上戴了一条精致的手链。
“要不要甜点或其它什么的。” 程起尽量和蔼可亲，既然这回他是雷锋，那就好事做到底吧。
程洛摇摇头，说肚子里没room了，刚才吃的可是8oz牛排，平时都只吃6oz. 程起看了看窗外依然高照的太阳，实在没勇气出去。不知是不是因为咖啡因的缘故，他一下子来了精神，和程洛聊起天来。
“第一眼看你还以为你刚学校毕业呢。” 程起这是真心话，发誓没有半点恭维的成份。
“我都工作不知多少年了，你猜我有多大？” 程洛很开心，盈盈地笑着，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程起一听这程洛还真与众不同，人家女孩都不愿透露年龄，她倒大方得很。便老老实实地一加一算起来了，他知道她是统计系博士，换过几次工作，又做到了group head，虽然看着比果儿小好几岁，但猜想该比果儿大，或者至少一样大，便说：“33？”
程洛的笑瞬间没了，这女人变脸怎么比气球变形还快，程起心里大叫一声惨了自己又掉陷阱了。
“我这是根据你的学历和工作经历来算的，不是从外表。” 程起赶紧亡羊补牢。
程洛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
程起就此吸取了一个教训，千万别吃饱了撑地玩猜女孩子年龄这种游戏，绝对是个危险活，猜得离谱了那是你没诚意，猜对了绝对罪该万死。
正在自我检讨中，突然听程洛说自己35岁。程起暗自得意，就是嘛，自己其实猜得八九不离十。这么说她跟心怡差不多大，猛然想起心怡的本命年生日就是这个周六，好险，幸好这个程洛提到年龄一事，要不他这些天忙忙碌碌都差点要忘了大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程洛看他沉思着幽幽地说。
程起一听有点做贼心虚，他刚才确实分心了，居然想着前妻的生日，可这人精也太神了吧，连这都能看出？
“那你说说，我在想什么？” 他好奇地问。
“为什么这么大还单着，对不对？” 程洛挑衅地看着他。
程起哼哧了一下，又自作聪明了，他可没这么无聊。经历了这场婚变，他早悟出了一个道理。婚着的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自生自灭；单着的虽看似各有各的精彩，但最后都是同一种无奈，落花流水。
“好吧，那你为什么单着？” 程起懒得跟她争，干脆遂了她的心愿吧。
“单着多自在啊，就像那首诗说的，开心时我就开花，不开心时我就落叶。”
自在？程起心里笑开了花，你倒试试让一颗树想开花就开想落叶就落？还不都乖乖地跟着季节走。
这种话骗骗自己就算了，出来忽悠大活人有点不地道，他程起要相信那绝对是白痴。不过既然人家都把年龄婚姻状况都告诉了他，是不是意味着这下轮到自己主动交代了？所谓的礼尚往来。
程起想了想低头说：“我两个月前离婚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外人，还是一位刚刚认识的女孩说出这个秘密。自己都没想到以前最怕听到的两个字就这么轻飘飘从自己嘴里出来了，肯定受了这个程洛的蛊惑。
等了好久也没等到任何反应，程起抬起头，就一眼心里那个后悔啊。
那双无辜的眼睛早已充满了怜悯惋惜抱歉各种负表情。
“对不起，我。。。又触到了你的痛处。” 小心得不能再小心的语气。
程起本来当着陌生人的面说出了这个秘密，心里松了一下，被她这么一说，心又紧了起来。
“是不是因为你失业的缘故？”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人家已经帮他分析了。
“不，不是，她去加州了，她很想要个孩子，想当妈妈，而我。。。” 程起也不知道自己急什么急，说得前言不搭后语，潜意识里就是想澄清心怡并不是那种势利的女孩，不会因为他没工作而抛弃他。
“不行，生不出孩子。”
程起正在斟酌着该怎么说自己其实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就被这个先知先觉的人精抢着完成了那个“而我“的句子。
他睁大了眼睛，一口气没顺过来，呛得猛咳嗽，他绝没想到这个“而我”还可以这么造句，而且造得天衣无缝。
这回不是想死而是想封死眼前这家伙的嘴。
没来得及酝酿感情，一杯水已递到了他面前，紧跟着的是温柔无比堪比天籁的声音：“起，喝口水，千万别着急。现在很多人都选择不要孩子的，不能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跟你说啊，我表哥跟你一样也不行，现在不活得比谁都滋润，跟我表嫂有空就到处玩，无牵无挂。对了，他们明天还要来纽约呢。”
“跟你一样也不行” 这句话如雷贯耳，震得程起目瞪口呆，他机械地接过程洛递过来的水杯，麻木地看着她百分之百善解人意的眼光，突然间欲哭无泪，欲辩无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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