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相见不如偶遇
过了两天,安兰到SUNTEC CITY 的国际会展中心去参加一个亚太地区危险化学品管制条例的会议。
“叮——叮——叮” 会议厅门口的铃声响起,清脆悦耳。安兰跟着众人,走入了富丽堂皇的迎宾厅左边的一个会议大厅。她选了最后一排一个临近走道的位子,看着一个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和风姿绰约的女人们陆续落座。她呆呆地望着金碧辉煌的会议厅顶上奢华晶莹的几盏大吊灯,灯上悬挂着许多小水晶,棱形的表面折射出无数夺目冰冷的光泽,像希腊神话里九头蛇怪海德拉那一双双冷酷摄人的眼睛,睥睨着这纷繁红尘。会议室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她急忙穿上外套,紫色绣花连衣裙却显得太单薄,她冷得瑟瑟发抖。
站在主席台上主讲的是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系蓝色领带,帅得光彩夺目大概30岁的男子, 他用优雅的英语在讲着联合国发布的有关危险品管制条例。安兰全神贯注地听着,细心做着笔记。中途,主讲者提出要分发给每人一份考卷,全部答对的同学可以上台领一份小礼物。
这使得会议厅里几被冷气快冻僵了的气氛立刻活跃了起来。大家纷纷填写答案,争先恐后地交了上去。问卷涉及不少化学知识,好在安兰平时无处可去,大把时间泡在校园图书馆,闲来无聊时,为了理解工厂里生产的化学助剂产品性能和基理,化学书当小说倒也读了两三本。还机缘巧合的认识了一位来自上海石化的女研究生小菲。小菲戴副黑眼镜,说话快得像打机关枪,脑子灵光得让安兰佩服得要顶礼膜拜。总算小菲不嫌弃安兰,有问必答,是个好老师。只是小菲也是个被家婆撵得无处可躲的可怜人,与安兰有说不完的家常话。
最后,只有两位同学全部答对,安兰是其中一位。安兰得意地想,回去该跟小菲好好炫耀一下然后请她吃冰泥堆成山样,涂成七色彩虹般的红豆冰,这叫名师出高徒!上台领奖时,主讲者微笑着跟她握了手,称赞她是个好学生,然后递给她一张最新的危险化学品管制条例的CD 还有一个小礼物。安兰向他点头说了声谢谢。
接下来的讲演者谈论的话题枯燥无味,安兰悄然起身溜去了洗手间。当她回到会议室门口,看到刚才那位主讲者正从会议室门口的通道里走出来。他显然认出了安兰,蓝色双眸里含着笑望着她,安兰冲他点点头。他低头从口袋里掏出银色名片夹,打开、取出一张名片,递到安兰面前说:“我是理查, 很高兴认识你。" 安兰忙回道:“我是安兰,很高兴认识你,您的演讲很实用。” 跟他握了手,接过他的名片。
名片上写着:
“ YMC 国际化学制品公司英国总部
资深技术经理
Dr. Richard Lawrence”
他眼里全是笑意,他说:“我喜欢听到我的听众跟我讲——实用,这是对我演讲最高的称赞。”
安兰笑了,“没有用的话,我就打瞌睡睡着了。只是,这些危险品管制条列的范围好像越来越宽了。真有些草木皆兵的味道了?”安兰特意用中文说了句“草木皆兵”。
“早末节饼?”RICHARD 瞪大了眼睛看着安兰。
“我们中文里有这句成语——草木皆兵,倒是印证了我们古人的智慧。我看现在只要跟爆炸带一丁点关系的都是危险品,NEA刚把生石灰也列入危险品了。对我们这些从事化学品工厂的采购和储存工作,平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也增加了许多中小企业者的经营成本。”安兰说。
“是。新加坡在整个区域里是管得最严的,的确少亩结病。”RICHARD 用南腔北调的中文说。
安兰笑了起来,“英文不讲究发音的音调,但中文讲究。没关系,你需要个中文老师教你。”
“哦。是呀。”RICHARD 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很喜欢新加坡,来过很多次。这里几乎每天早上都能看到太阳,可以感受到阳光的热忱,你呢?”
“我是从中国来的,而且我……算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没的选择,落在这个赤道的小红点上。”安兰说着叹了口气。
“每个人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没的选择。”RICHARD 耸耸肩,“现在不流行游泳或滑板进入新加坡海域了,英吉利海峡也是这样。”
“呵呵——”安兰笑出了声,“你说的真有趣!只是,我忘记带名片了。”
他笑笑说“没关系。”转身颇有风度地帮她打开会议室的门,“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
哦?安兰诧异地苦笑了一下。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在这个每天能看到太阳的鬼地方呆多久?这个陌生人居然知道下次还会见面?她冲他礼貌地说了声“谢谢”,走进了会议室。
听完讲座才下午5点,安兰乘车到家附近的超市买了蔬菜和鱼。她兴致勃勃地朝家走,刚到门口,铁门开着。原来何峻今天也这么早回家?她推开家门时暗自思忖。拎着购物袋她往厨房走,边走边说:“没想到今天这么早,我特意去买了菜,等会我们打打牙祭……”路过卧室门口,她习惯地往里面张望了一下,可她立刻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只见何峻蹲在一大堆文件当中,床头柜、衣橱的抽屉都敞开着,他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的那个文件包。那个文件包里有自己所有的证件。此时,他正慌张地要把那个文件包往抽屉里塞。
“你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翻我的东西?”安兰不由地火气直冒。
“哦,这么早……没,没什么,我只是在,在找你的护照,看看是不是快过期了?”他结结巴巴地说。
他在撒谎!安兰瞥了他一眼。直觉告诉她,他一定在找她的中国存款单。也许他猜测,或者是他那个母亲猜测她手里还有钱。太可怕了!这个卑鄙小人!还有那个老太婆整天阴魂不散,像个幽灵一样,她到底要做什么?!安兰在心里狠狠地骂着。但,事有多凑巧,自从那天提到老爸的钱之后,她就很警惕地把存折放进自己皮包的夹层中,锁进了办公室的抽屉里。
“那,你找到了吗?”安兰斜睥了他那张尴尬的脸,冷冷地问。她的护照是去年申请的,两年就过期了?她现在整天忙得要死,哪儿都不去,要管护照过不过期干嘛?
“哦,还好没过期。不过,家里的东西也太乱了,早该收拾收拾了。”何峻故意皱了眉头,又打算从没完没了的家务活上找话题来教训她。
“你这么能干,又擅长收拾。你就收拾出个榜样给我看看吧。我要烧菜了。”安兰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他心怀鬼胎,翻看自己的东西,被自己撞见了,还要怪自己没收拾好东西? 她憋了一肚子的火走进了厨房。她边切菜边想着心事,看样子,她非得赶快把父亲给的钱处理掉,不能白白落入这个心思猥琐的人手里。指不定哪天,她的婚姻就死得很难看了。假如她卷铺盖滚回中国的话,就算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开个街边小卖部,也得先有个窝。这样一想,她停了手中的菜刀,暗下了决心。似乎有了退路,她的心情倒平和多了,眼前的不堪污浊,显得也不再重要了。
木头砧板上是切好一半的新鲜芹菜。这里的旱芹枝干粗大,需要撕掉外衣,斜着芹菜的纤维细细地切,但总有绵长的纤维互相牵连切不断,象她忘不掉的初恋,亦如她下不了决心的婚姻。
芹菜的香味四散,质朴的味道直扑鼻翼,让她不由想起小时候,雨过天晴奔跑在绿幽幽青草地上,脚下碾过的青草所散发出的清新味道和着泥土的气息,隐约间耳畔传来孩童们稚嫩的欢呼声。只这一晃神,那些淳真、朴实的欢乐时光恍如隔世,似乎就在自己身畔却怎么也寻不回来。取而代之的,却是她枕边人不停地猜忌、提防和伤害。他们二人近在咫尺,心却远隔天涯。想到这儿,两滴眼泪悄然滴落到木制砧板上,眨眼就失去了踪迹……
全剧剧情纯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