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云中之城 （下）
钰儿已察觉情形不妙。她暗运内力挣脱震门51紧扣在她手腕的大手。她旋即从衣袖里拽出几根银针，朝他的几大穴飞掷而去。谁知他早有防备，身体迅速往旁边一闪朝前急奔几步，反应如以前一样敏捷。
眨眼间，从小巷四通八达的几个出入口，立刻涌现几十名蒙面杀手，各持锋利兵刃朝钰儿飞奔而来。震门51号的手上也陡然出现了一柄利剑，他一脸杀气地转身凛然望着钰儿。
钰儿心头却掠过一丝悲凉，她缓缓从宽袍内抽出从昭露宫盗得的宝剑。东方先生告诉过她，这是一把传世好剑，叫绝月剑，削铁如泥。
“正好来练练我的飞镖。”小飞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居然还女里女气的，说时迟、那是快，先后几十只飞镖豁然掷出，前方的蒙面杀手躲闪不及，倒下去几个。
“速战速决！”钰儿冲着小飞喊了一声。
他摘掉了面纱，现在是一位身姿窈窕、容貌俊俏的大美人在飞檐走壁。钰儿看着他的模样不由要笑出声。可她却忘记了，自己脸上的胡须都掉了一半，另一半耷拉在脖颈，模样滑稽至极。
“呵呵，你现在的模样也够漂亮的了！”小飞翩然回头一笑，抛下一句，用手比划了一下下颌，说着，提剑直冲向前。
钰儿忙把胡须贴好，抬头一看，小飞正与震门51斗到一处。小飞不愧是魏宫禁军蓝营副统领，武功高强，眼见着他的剑就要刺向51的要害。
“剑下留人——”话音未落，51已倒在血泊中了。
“啊！”钰儿忍不住喊了一声。一年前在逸水阁，是他带给自己各种消息，自己才得以加入临川军。原本想保他一命，却不曾想他会命丧小飞的剑下。假如他没拉住自己的手腕，自己也不会对他有所怀疑。以前震门51一向都对她彬彬有礼，主仆界限分明。但，适才他眼神呆滞、又急于引她奔入胡同，这些均已出卖了他的动机。难道他被药物或者蛊虫控制了？想到这儿，钰儿心中甚觉哀痛。这夺宫之路上，倒底还会倒下多少条性命？
同时，她也暗自佩服小飞的武功高绝，震门51绝非寻常之辈，小飞三两下就能解决他，这魏宫副统领，实乃大魏第一流高手！
钰儿无暇多想，持剑一跃而起落入圈中，与小飞背对背，砍杀着几十名武艺高强的贼人。
但，从四面八方围攻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钰儿，我数三下，你屏住气息，朝右上方，撤。”小飞凑到钰儿耳边悄声说。
“一、二、三——”小飞从衣襟中掏出一大把迷魂散，天女散花般飞洒出去。
钰儿屏气，与小飞一前一后纵身跃起。
小飞带着钰儿穿街走巷，后面的追兵穷追不舍。
小飞对云中城的街道甚为熟悉，只见他一会儿钻进一条窄胡同，一会儿蹿入一间人声鼎沸的饭馆，还可以拉着钰儿从饭馆的后门，宛如刚酒足饭饱般大摇大摆地踱出来。
原本百多人的追兵到后来越来越少。
眨眼，小飞又领着钰儿走进了一条异常热闹而且街道宽敞的闹市。
有卖骆驼、卖马的，一人居中牵着几头温顺的骆驼和马匹吆喝着，几位鲜卑人或者胡人，身披着搭裢，讨价还价。还有卖菜卖大饼的，有看杂耍的，有围观看卖奴隶的 ……小飞拉着钰儿从他们身旁蹿过，他们说的话，钰儿却一句也听不懂。倒是有几位客商对美少女——小飞，还颇为在意。
钰儿第一次来到这么繁杂的闹市，看得眼花缭乱。最后二人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翻墙落入了一家饭馆的后院。
“到了！”小飞抚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发髻，扬了扬眉，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
“肯定后面没追兵了？”钰儿侧耳听了听，的确后面已没有了追兵。
“我11岁就在云中城讨饭了，连偷带抢地讨了大半年，每天被人追着跑，这里大街小巷，哪儿可以藏身、甩掉尾巴，没人比我更熟了。想在这个地方抓住我，那可不容易……”他顺手执起堆在一旁的麦秆，放在嘴里嚼着。
钰儿一把扯下他嘴里的麦秆，“哪有美女嚼麦秆的？不怕穿帮？”
此刻，新月初上，夜色沉静。
只见旁边的一个大厨房里，人头攒动，锅铲炒菜声、说笑声交杂在一起，倒未有人发现这两个站在墙角的不速之客。
“客人在催了，菜好了吗？”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从大堂的后门急急走出来一位美貌的少女，身姿柔美，纤腰丰臀，抬手投足间，竟满溢着撩人的西域风情。她的肌肤丰润光滑，在月光下泛着明亮的茶褐色。她双眉斜入鬓，鼻梁高耸，两片如桃花瓣似的红唇半张着，月光在她的贝齿上滑过闪烁的晶莹，一双深目，在月色下几乎是透明的褐色，宛如星星直落入了她的双眸。
“琉璃！”小飞纵身跳到少女面前，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啊！你，你……居然是……小飞！”少女的脸从惊愕、慌张到惊喜，一时间倒都演了个遍。她毫不避讳地拉着小飞的手，“小飞，你怎么这副打扮啊？”
接着她狐疑地望了一眼满脸络腮胡的钰儿，拉着他走到墙角，神色紧张地问，“你倒底犯了什么事？城里到处都在通缉你呢。你要小心啊！”
“不怕！别忘了，我有功夫！哦，我给叔叔带药来了。”小飞说着，从衣襟里掏出一只小瓷瓶。“他好些了吗？”
“自从服用了你师傅的药后，好多了。上次的药正好快用完了。谢谢你。”说到这儿，琉璃明润的双眸黯淡了下来，一脸的忧伤。
“这是师傅连夜配置的，他说又加了几味新药。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嗯！我收下了。帮我谢谢你师傅！”琉璃点头，把小瓷瓶揣入衣襟中。
“对了，我还带了位朋友。”小飞说着，冲钰儿一招手，钰儿忙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见过琉璃姑娘。”她豪放地抱拳行礼。
“不客气，你是小飞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了。你们，楼上坐吗？”琉璃用怪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钰儿，微微蹙眉。估计她搞不懂为什么小飞穿得不伦不类的，而这位络腮胡兄弟又长得怪怪的？虽然满脸络腮胡子，但，脸上皮肤却甚是光滑白净。
“请问琉璃姑娘，这街上的当铺打烊了吗？”钰儿急忙问，刚才光顾着寒暄，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
“这个时辰，应该是打烊了。你们去看看吧，他们都住在当铺后院呢。”琉璃姑娘冲小飞说，“你总是神出鬼没的。娘前阵子还在唠叨，她的干儿子怎么又有一阵子没消息了。既然今晚来了，就住后院的空厢房吧，正好还有一间空房。唉，最近发生了很多事，还想跟你说说呢。”
“哦，好......”小飞尴尬地瞄了钰儿一眼，搔了搔自己的头，“行，等我们办完事回来吧。许久没吃干娘烧的孜然羊肉了。”他说着咂了一下嘴。
告别琉璃，两人走到一家店铺门前，木门上方的黑色匾额写着几个鎏金大字——富华岭当铺，下面是一行古怪文字。当铺的木栅栏门紧闭，早已打烊。一个写着“当”字的红色灯笼，独自在屋外的滴水檐下随风晃悠着。
富华岭当铺坐落在西巷与南巷相连接的一个拐角处，南巷是这座云中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平日，这个当铺应该客似云来。
钰儿走上台阶，握手成拳，“邦邦邦——”地砸着门。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阵脚步声，“客官，明日赶早吧，我们打烊了。”说着一阵开锁，拉门拴的声音后，一旁的小门闪开一条缝，露出一张大婶的脸。“我们打烊了！”她说着，警惕地打量着钰儿。
“我又要事要找你们掌柜的。可以进去说吗？”钰儿一抱拳，说道。
“既然是找我们掌柜的，你知道我们掌柜的姓氏名谁吗？”大婶语气不善，不依不饶地问。
“这——”钰儿颦眉，用征询的目光看了看身旁的小飞。小飞冲她微微一点头。
“我有件贵重物品需要典当。可否进店内一叙呢？”钰儿下定了决心。
“不知公子要典当什么呢？”大婶略带敌意地紧盯着钰儿的脸，转眸又扫了一眼她身后的美少女。
“因为此物异常珍贵，只能请掌柜的出来一鉴真伪了。”钰儿索性伸出手臂挡住木门，心里盘算着，要是大婶不同意，他们就硬闯。
“那……你们进来坐吧。”大婶迟疑一下，拉开了木门。
钰儿和小飞走进了昏暗的当铺，穿过前厅，大婶举着烛台，领着他们走入一旁的小客厅。
“我去喊掌柜的。你们先坐一会儿。”大婶说着，拧着肥胖的身躯走入了后门。
小飞和钰儿警惕地环顾着四周。昏黑的客厅里，只听得不远处传来的嬉笑喧闹声，远处的热闹更衬托出了近处的冷寂和隐在黑暗里的不安。
过了好久，方听得一阵有力的脚步声。
“抱歉，让二位久等了！在下刘掌柜，不知二位如何称呼？”走进来一位头发花白，留着花白长须的老者，瘦削的身材，却甚是精干，两眼炯炯有神。他身后跟着一位身材魁梧、一脸英气逼人的汉子。
钰儿暗自打量着老者，心想此人的内功了得。身后那位，站在暗处，只看身骨，便知道非寻常之辈。
钰儿心里惴惴不安，瞥了一眼小飞。只见小飞正冷眼瞅着刘掌柜身后的汉子。
钰儿直接从衣襟中掏出那块白锦帕递给刘掌柜，粗着喉咙说，“我是专程来当这块手帕的。”
他紧盯着钰儿手里的白帕。须臾，他抬眸上下打量了钰儿一眼，嘴角咧开一丝冷笑，道：“客官在开什么玩笑？哪有黑夜来当铺，只为了当一块锦帕？请回吧！恕刘某不送了。”说着他转身就走。
20.虎口脱险
钰儿大吃一惊，万万没料到刘掌柜居然不认识这块锦帕。难道拓跋历在骗自己？还是走错了当铺了？失去了寻找凌霄宫的线索，这下可如何是好？
她略一迟疑，不行，必须得说个清楚明白，真到了万不得已，再想办法逃走。她急步上前，哑声说，“请刘掌柜再仔细看看这块帕子，这不是一块普通的锦帕。”
刘掌柜沉吟片刻，突然问道， “看看这位公子年纪尚轻，是何人的主意，让你来当铺当一块锦帕？”
钰儿张嘴欲言又止，眼眸一闪，却瞥见老者身后的汉子，一手已握在了剑柄。她也伸手抓住了袖管里的针囊。
“赵王。”僵持片刻，钰儿斗胆直言，尖润柔滑的嗓音已让她女儿家的身份昭然若揭。她摒息凝神，紧盯着刘掌柜的脸，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起来，她与小飞都已暴露。
“请问姑娘如何称呼？”老者侧过身，直视着钰儿，冷言问。
“杭澄钰。”钰儿答着，慢慢撕掉脸上的络腮胡。
“这位是？”老者继续问，却伸手执起了钰儿手里的锦帕，攥在手心中。
“尹凌飞。”钰儿慢慢地答道，手里已经握着五根银针。
老者侧眼望了一眼身后的年轻人，问道，“可是这位姑娘？”
后面的年轻人走上前两步，一抱拳，“恕属下适才眼拙，参见朝熙公主！我是太子征门前侍卫——刀锋。”
钰儿这才恍然大悟，仔细端详他，似乎在召城的营地见过此人，但，印象不深。
“拜见尹将军。”刀锋向小飞施礼，嘴角倒挂了一抹忍俊不禁的笑意。
“起来吧。”小飞脸微微一红，粗声粗气地回答。
“你认得他？”钰儿回头问小飞。
“是。他是太子征的护卫。”小飞说着，站起身来。
怪不得适才小飞按兵不动，原来他早知道刀锋的身份。想到这儿，钰儿冲小飞一皱眉。
“多有得罪了，望二位贵客见谅。只因城中形式复杂，深恐有奸细……”刘掌柜躬身施礼。“即刻随我到后堂。这街头巷尾到处是各大王爷和朝廷的耳目，我怕就算你们甩掉了追兵，也会被别的暗探发现。”
四人鱼贯走入后堂。
此刻，忽听得大门口传来一阵凌乱的嘈杂声、呼喊声，接着有人在“咚咚咚——”胡乱地猛砸着大门。
钰儿一惊，望向小飞。
“这么快就查到我们的行踪了！”钰儿对小飞说，她打量了一下这个不大的院落，看样子只有从后院跳墙逃跑了。
小飞微眯双眼，一手握剑，冷眼瞥向前厅，“凭我们几个的武功，对付几十个追兵还是绰绰有余。莫要惊慌！”
“你们三人速速从地道出城，这里有我跟老婶子抵挡一阵。另外，”刘掌柜陡地拉住了钰儿的手，“我已经交待我的两个儿子在长恨江旁等你们三人了。朝熙公主，”说着，刘掌柜突然跪倒在地，“我且把他们托付与您，请受老身一拜。”
“刘掌柜，快快请起。这是何故？既然有地道，我们一起逃！”钰儿忙俯身扶起他来，盯着那张瘦削矍铄的脸，急切地说。
“没时间了。”他摇了摇头，挥臂招呼着刀锋和小飞，“随我来。”
他带着三人大步走进一间不起眼的破旧柴房，在角落的一个米缸处，他示意刀锋帮他挪开。
“刀锋，你带路，火速离开！快！”刘掌柜说着，递给刀锋一个火折子，“拿着，路上用得着。”
钰儿随刀锋跳入地道，里面漆黑一片，尘土飞扬，一时间令人耳目窒息。
“刘掌柜——我们一起走吧！”钰儿冲着洞口喊了一声。
“朝熙公主，老身在此别过了！我两个孩儿就拜托公主和太子殿下了！”他话音未落，待得小飞跳下地道，洞口就被盖死了。
钰儿呆立在原地，假如刘掌柜和刚才那位不知名的婶子留下，他们必将被擒，或遭严刑逼供，或者身遭不测……这些朝廷和各王爷的爪牙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二人。
“钰儿，此地不宜久留。” 小飞抓住了钰儿的手腕，“快走！”
“快！也许追兵会发现这个入口。”刀锋说了一句，执起火折子在前引路。
这是一条颇有些时日的地道了，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钰儿他们才从一处山洞中走出来。眼前是一片树林。
侧耳倾听，地道的另一端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虽然听上去颇有些距离，但，说明他们的行踪已被发现。
“追兵到了。快，跟我来，穿过树林便是长恨江。”刀锋收了火折子，把它揣入怀中。带着二人在树林里急奔了起来。
月色皎洁如练，树林里时有鸟鸣阵阵，树影婆娑，大风阵阵袭过，树叶沙沙摇曳作响，三人施展轻功飞速狂奔。
只听得一阵尖锐的哨音划破了原本平静的深夜，身后的树林里蓦地升起一道耀眼的信号灯，在蓝色夜幕下猝然绽放。
三人回头张望，自知那是追兵在互通消息，他们只有继续狂奔逃命。
赫然间，前方茂盛的树冠上，一阵树枝摇曳声，从树上忽地跳下几十人，个个黑衣蒙面，手持利刃。
原来适才的信号灯是放给他们的。钰儿心理想着，拔出腰间的宝剑。
“记得，朝熙公主和尹将军，一定要到前面需要四人环抱的两棵松柏之后。”刀锋低声用内力说给他们二人听。
“搏一把吧。”钰儿拔出了利剑。“我们三人一起——冲——”钰儿喊了一声，三人立刻如离弦的箭一般，平地一跃而起。冲到黑衣人面前。
“莫要恋战，前行为要！”刀锋用内力说。
三人都武功高强，但对方人数众多，也非等闲之辈，再加上后有追兵，三把利剑飞舞而起，血肉飞溅，嘶叫声、血腥气一时四起。
两柱香的功夫，几十人只剩下最后几个杀手夺路而逃了。
三人且战且进，眼见着快要到达那两棵松柏。
忽见树林深处，一行火把闪耀，亮如白昼，宛如火龙在黑黢黢的林间游走，马嘶阵阵，人影晃动……
“勒儿姑娘，莫要再逃了，老奴亲自来接姑娘回宫呢。”一个尖细阴柔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听来颇为耳熟。只见明亮的火把下，一匹神俊的战马上端坐一人，正是一身玄色宫服的绿纱公公。“自从晌午得知勒儿姑娘来到了这云中城，老奴就叫人布下了这道道关卡，没想到勒儿姑娘倒真是长了翅膀，怎么逮也逮不住啊！”
钰儿随着刀锋和小飞慢慢朝后移动着脚步，手中的利剑上已经血滴成线，白晃晃的利刃在火把的辉映下，闪烁着嗜血的冷寒之光，“承蒙绿纱公公如此抬爱，勒儿当真受之有愧啊！”
“你们全都一起上！一定要生擒勒儿，否则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绿纱一板脸，朝后猛一挥手掌！
只见黑压压的胄甲骑兵，个个手持利刃，纵马直冲上来。
“快跑——”刀锋从一旁的松柏树后转了出来，大喊了一声。
三人转身急奔，未跑出去几步，只听得背后“嗡——”的一声，骤然从地上升上来一道长条巨网，足有丈余高。
刀锋掏出怀里的火折子，朝巨网扔去，刹那间，大火骤起，火光冲天，生生地挡住了追兵的去路，听得火网对面有马匹受惊逃窜。一时间，黑压压的骑兵乱作了一团。
“快！”刀锋喊了一声，“跑——”
随着狂烧的火舌携着热气阵阵袭来，三人撒腿狂奔，不多远处，一条白色的长水横梗在他们面前。
长恨江是浩瀚黄河的一支分流，到了这平原之地居然水流丰沛，月光粼粼下，白茫茫江面宽阔地看不到尽头。澄净的江水拍打着河岸，抬眼张望，不远处泊着一艘篷船。
“就是那条船！”刀锋朝前一指。
钰儿回头张望，远远的，那条流动的火龙又从树林里延伸了过来。
“刀护卫，快点！快点！”从小船里钻出来一个年轻人，冲他们急急挥手。
待三人刚刚跳到甲板上，小船立刻驶出了河岸。
一炷香的功夫，几百名追兵已赶到了他们刚刚离去的岸口。
他们搭弓放箭，所幸小船已安然驶出了箭程。
“刀护卫，照你前日吩咐，我们哥俩在附近河岸这几里地，每天巡视几圈。两个时辰前，有艘好大的官船老在附近逛游，我们兄弟俩闲来无事，就潜到江底，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它戳了几个小窟窿，不大，哈哈哈——。现在，你快瞧瞧，它只剩下个凤钗露在河面了……”船头的一位身材瘦削但身姿极其灵活的年轻人，黑红色的面庞，一脸憨厚的笑容，伸手朝前方一指。
钰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江面上陡然竖着一根桅杆，船已不见了踪影。
“好！甚好！你哥俩可真够机灵！”刀锋双手叉腰，拍了一下年轻人的肩膀，“这下，那帮追兵可哭笑不得了。”
年轻人一边摇橹，一边得意地笑着，“你们来得很及时啊。我跟哥哥等了一整天了，还在说今晚不知会不会到呢。”
“的确耽搁了一会儿。”刀锋应了一句，朝钰儿一拱手，“哦，差点忘记了，这位是刘掌柜的小儿子，叫刘维，后面那位划船的是他哥哥，叫刘函。”
“这位就是朝熙公主吧。”刘维恭敬地冲钰儿一点头，两眼飞快地扫了她一眼，脸上竟泛起红晕，笑着说，“久闻大名了，果真哦……”说得语无伦次地，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
钰儿一颦眉，侧目间，却瞥见刀锋兀自抿嘴一笑，低了头，大模大样地坐在一旁，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抹布正擦着剑上的血迹。
“此去凌霄宫，要多久？”钰儿故意岔开话题。
“太阳升起的时候就会到了。”刘维立刻答道，“哦，对了，你们刚才过来，见到我父亲了吗？”
钰儿与刀锋和小飞暗自交换了一下眼神，心猛地一沉，大家都缄默不语了。
好在刘维没察觉到他们的异样，“起风了，也许，天一亮就会到了。”
钰儿望了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江水，转头问刀锋，“太子征在凌霄宫好吗？武冬呢？”
“太子征一到凌霄宫就叫我跟刀海一起下山打探你们的消息了。这长恨江沿路的鬼影秀都知道，要誓死保护朝熙公主回凌霄宫。”他顿了一下，“武护卫也在凌霄宫。”
钰儿点点头，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怪不得叫“久闻大名”呢。
她抬头望着天边，深黑的天际隐隐露出了一丝光亮，很快破晓的阳光就要撕破这黑重的幕布，把这浩瀚的长恨江紧紧地拥入怀中了。
江上似笼起了晨雾，让这水天更模糊了界限。
盯着天边的那越来越透亮的光芒，她骤然想起那个孑然伫立在一叶扁舟上的身影。雾水交融中，他似乎却更深地刻入了她的脑海。
此番入魏宫，她已身心俱疲，也许是时候该跟拓跋征道别回南朝，跟着那叶翩然南行的小舟一路南下。
只是，当她重新站立在他面前，他的昔日承诺还依然在吗？
敬请期待 第七卷 ——凌霄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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