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团聚)
“娘,喇叭里通知要大家晚饭后去村里开会,我也想去?”云贞端着饭碗眼巴巴地看着文方,征询着娘的意见。
“你不能去,你少在人前露脸。 ‘四清’刚开始时,孙二狗就又向 工作组告揭发,检举元庆私自把你关系转走了,辛亏元庆出身好参军走了,这事才不了了之了。你还是好好在家休息吧,别出去惹是非”。文方断然地拒绝了云贞的要求。
云贞听了很是吃惊,没想到自己给元庆哥哥惹来这么大的麻烦,迫切地想知道结局,迫不及待地追问“那后来那?”
“元庆在部队表现很好,他人聪明,又识文断字, 很快提干了。刘妈躲到临县女儿家去了,没事了”。文方有条不紊地讲述着结局。
云贞听到刘妈妈一家都平安无事,心里才稍稍感到宽慰,不然肯定回歉疚一辈子。
“那今天开会又为什么?”云贞好奇地追问。
“听说是要批斗民兵连长和大队长,说他们有问题,要大家检举他们”
“民兵连长还是张黑子吗”,云贞试探着问。
“就是他,大家背后恨死他了,都叫他张瞎子,咒他不得好死”,幼贞迫不及待地插话。
“小孩子,大人说话少插嘴”文方还是恪守着这些礼数。幼贞被文方一阵抢白,悻悻地看了娘一眼,闷闷地不说话了。
“三年灾害,他害死了多少人,咱村上5户地主,2户都死绝了,嗐,造孽啊”,文方边说边叹气,唏嘘了半晌。
“那大队长又怎么了?云贞听罢张黑子的事心里也不胜感慨,自然又关心起了大队长的命运。
“要说队长呀,还真是个好人,要不是他克扣下一些公粮,对有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恐怕死的人更多,嗐,好人咋就没好报,这些陈年往事又被人翻出来了”。说完又长吁短叹了半天。
晚饭在异常沉闷的气氛中完成。云贞没想到乡下竟然也这么复杂,还是学校好多了。还是好好养病,早日回到学校吧。
日子过得风轻云淡的,云贞每日除了 温习功课外,便是休息,很少四处走动。晚饭后教教幼贞,幼贞陆陆续续地读了几年书,自然灾害,人饿得走不动路,就停了学,现在经济好转了就又回来读书,十几岁了才读到四年级。云贞心里为妹妹惋惜,便想趁自己在这儿,多帮帮妹妹,虽然这种帮助微不足道。学习之余便和娘妹妹拉拉家常。
天刚蒙蒙亮,屋外的小鸟就开始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叫声清脆悦耳。全家都还在梦香里,屋里静悄悄的。
今天是周末,娘也不用上工,幼贞也不用上学。云贞被屋外的鸟叫声吵醒,于是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悄悄把后门打开轻轻走了出去。外面的空气潮湿清新,细闻还带有一丝翠竹的甜香,云贞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顿觉神清气爽,便顺着坝前小路往河边走去。
河水清清凌凌的,蜿蜒地静静地流向远方,河两岸芳草萋萋,水草甚是茂盛,蓝色的,粉色的野豆荚花像星星般点缀期间。云贞信手掐了几支各色野花想带回家。抬眼望去,远处一胖一瘦两个人影跃入云贞视线,云贞并未留意,也许是敢早远行的,也许是早起遛弯的,云贞依旧快乐地采着野花。 人影越来越近,云贞再也不能视而不见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和一个瘦小年轻男人,孕妇,云贞不由多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手里的花惊落满地。
“二姐”云贞惊叫了一声。
胖女人也驻足惊讶地看着路边采花的女孩,“四妹”,胖女人也惊叫起来。
胖女人乐得哈哈大笑起来,连肚子都跟着颤抖,白嫩的脸笑得像朵盛开的玉兰,眼睛被笑起来的脸挤得像一弯月牙。“四妹,你不好好休息,一早跑这儿干吗?荣贞拉着妹妹的手不肯放下,心疼地责问着。
“天天睡,睡不着,想出来走走,没想到会遇到你们”云贞激动得泪光闪闪。
“姐,你怎么来了,还这么早”又疑惑地看看姐身边的男人,姗姗地问”这是,,”
“他叫罗大明”荣贞指着瘦小的男人向云贞介绍着。
“这就是我老说的三妹”荣贞又向云贞介绍着。男人瘦小却看着很精明,穿着一身发旧的军装,云贞有些羞涩地喊了声姐夫就被荣贞又拉了回来,云贞捡起散落地上的野花和荣贞说笑着往家去了,罗大明拎着箩筐姗姗地跟默默跟在后头。
回到家,文方刚起来,远远听见云贞的声音,心里还甚是奇怪,一大早云贞在和谁讲话哪?随着一声娘的喊叫,荣贞三人出现在门前,文方先是一愣,继而露出舒心的笑容。“荣贞,你都要当娘了,还这么急急哄哄的,快坐下”说着拉了把椅子让荣贞坐下又,到碗水给荣。
“二姐”,大家刚坐下,幼贞闻声从里屋窜了出来,见二姐三姐都在,一会摸摸二姐的大肚子,一会又趴在二姐大肚子上听听,美滋滋地在一旁忙个不停。
“幼贞,去烧火做饭去”,文方担心幼贞碰了荣贞,把她支开。幼贞撅着嘴极不情愿地蹭到灶台旁。
“娘,我来”荣贞云贞异口同声地说道,都站了起来。云贞快步走到荣贞面前把荣贞摁到椅子上,动情地说道“姐,今天你是客人,就让我去吧”。
荣贞听罢眼圈红红的,想起小时二人做饭的情景,一人做饭,一人烧火,配合默契,想到这儿,鼻头一热,眼泪鼻涕就往下掉,不好意思地擦了把脸,转身把箩筐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有鱼,黄鳝,青豌豆,嫩南瓜,蔬菜,几只鸡蛋。
一阵忙碌过后,丰盛的早餐端了上来,南瓜稀饭,青豆黄鳝,煮红薯,煎鸡蛋,还有几碟咸菜。吃饭时,文方和荣贞不住地给云贞夹菜,云贞躲躲闪闪,最后只好把碗盖了起来,才阻止了娘和荣贞。
饭后,一家又来到后山广善的坟前,荣贞怕爹祭日回不来,提前烧了纸钱,又呜呜哭噎了一阵才转回到屋里,一家人坐在一起有说不尽的知心话,就这样荣贞住了两天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时间像脱缰的一野马,一转眼,三个月过去了。云贞人不仅胖了,脸上也有了些婴儿肥,连气色也红润了,人也感觉有精神有力气多了。
荣贞也快要生产了,在云贞再三要 求下,文方勉强同意带云贞去,让她换个地方也好,那里没人认得云贞,也少了许多麻烦,家中只留下幼贞上学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