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步入职场
路西回到老家，家里正一团糟。哥哥路东跟人打架，受了重伤，正在医院里住院，哥哥的除了皮肉伤外，眼球也被人打得差点掉出来，医生说眼球虽然保住了，但即使治疗好伤，视力仍无法复原，跟瞎了差不多。打人者被公安局抓了，强制给路东交了入院费和头批的医疗费。后来的一次次医院讨要的医疗费，路西的母亲都要百般和打人者家庭周旋讨要，难比要从一块干石头上捏出水来。
父亲马天明六十多岁，比路西母亲大十几岁，本来身体就不好，气恼一下，高血压发作了。哥哥在医院里要护理，要吃要喝，只得有路西和母亲轮流去医院照顾哥哥。看着哥哥这样子，母亲经常唉声叹气：“路西，你哥哥都三十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这眼睛要是瞎了，以后怎么能讨到老婆。本来家里穷得就让人嫌弃。”
“他讨不到老婆是活该！这种人娶了老婆，那就是害了人家。”路西愤愤地说，但心里已打定主意，自己得趁早找到工作，这样能替家里减轻负担。
没多久，路西的一个在福州工作的表叔回老家探亲。路西的母亲央求表叔给路西在福州找份工作，路西想反正多个路子也好。过了一个月，哥哥伤愈出院，表叔那里也有了回音。表叔说给路西找了两个工作机会，一是一家移动电话公司当柜台营业员，合同工，不会帮忙入福州户口。二是到一家国营企业中去，那家企业效益不好，但进那单位就是国家干部，可以入福州城市户口。表叔是个老派的人，建议路西去那家国营企业。当时的路西对社会和前途毫无分析能力，就听从了表叔的建议。路西到那家国营企业之后不到半年，企业开始一轮轮地下岗了一批工人。路西虽然不在下岗名单上，但国营企业里发的几百元微薄的工资早让路西有了离开之心。而那家移动电话公司，后来在国内越来越壮大。1997年澳门回归，路西看着电视上播放着各种盛况场面，心里却担心着自己未知的未来。路西至今在想，如果当时选择移动电话公司，走的肯定又是另外一个职场道路，碰到的一定是不同的人，遭遇的又是不同的经历。命运往往在一念之间的选择中改变的。
1998年初，路西辞职来到了厦门找工作。此时的雪儿，已经在一家外资公司工作了一年多，谈个男朋友，正准备谈婚论嫁。路西在雪儿的出租屋落脚，然后马不停蹄地奔人才市场投递简历，一场又一场地面试。人才市场的求职者黑压压的一片，读高中时闯五关斩六将，终于进了大学。如今要谋个糊口的职位，竟然也要面对这么多的竞争。芸芸众生，活得不易。
路西终于接过一个民办幼儿园的面试通知。路西很顺利通过面试，被录用了。工资虽然不高，转正后一千三百元一个月，但路西还是很高兴接受了。很快路西和同幼儿园的一个老师林琳合租了一个两室一厅的套房，从雪儿那里搬了出去。路西生活节俭，每月尽量从工资中省出两三百元，寄给家里。
工作不到一年，父亲来电话：“你哥哥路东有女孩看上他了，要订亲，要彩礼一万。家里没钱，怎么办？”
“我难道就有办法了？你问我有什么用？”路西说。
“你工资不是有一千多？就不能剩一些？哪怕帮家里凑几千元也好，其余的我再去借。” 父亲问。
“我哪有钱剩，每月剩下的两三百不都寄给家里了？”路西有些激动。
“你一个女孩子家，花钱哪能那么大呀？”路西的父亲说。
“大什么大？我不用租房子住？不用付水电？我平常都舍不得吃快餐，都尽量买菜自己做着吃。你叫我怎么剩钱？”路西又激动又委屈，眼泪涌出来，向父亲大声辩解几句，便挂断电话。
贫养儿，富养女，可偏偏路西的家庭如此贫困，她活得没有安全感。路西一边在幼儿园工作，一边谋划着另找工资高的工作。她想跳槽，却又怕找不到新工作，反而把旧工作弄丢了。那段时间，她经常晚上做着梦，梦见在黑暗的雨夜中，她在一个灰暗的小巷里游走，周围没有灯光，巷子里往来的人都是灰暗的。她迷路了，她在寻找自己的出租屋。梦里突然意识到她自己失业了，没钱租房子了。她从梦中惊醒，夜静悄悄的，墙上挂的时钟“唰唰”走的声音分外响亮，一声声地扣击自己的灵魂。那一刻，她感到人生如此无味，万念俱灰。我是谁？我是真实存在的人？还是别人梦里的虚幻的人？而今已过不惑之年的路西回想起那段日子，依然唏嘘。大概很多自杀的人，在阴阳交错的子夜时分，自己的灵魂在跟黑暗神灵交流。如果心理弱的人，阴气袭来，就把自己交给黑暗神灵了。
路西又开始投递简历，另找工作。不久，她应聘成功到一家经营电器的公司做了客户协调员。工资比以前多了一千。路西工作很努力，认真负责，很快当了客户主管，涨了工资。当时国内的经济一片大好，老板的事业也越做越顺，在福州也开了一家分公司。老板是位新家坡华人，一次路西和他去税务局处理完事务后，因公司离税务局不远，他和路西从湖滨北路走着回公司。在路上，老板问路西又什么梦想，路西说：“我梦想厦门能有一套房子，然后有一份工作，够养活自己就行。” 90年代末，国家没有出台买房贷款政策，用现金买房，简直不敢想象。
老板说：“厦门一套房子才二三十万。这个梦想难实现吗？”
路西说：“对你来说很容易，对我来说比登天还难了。”
老板说：“年轻人，好好工作，以后什么都会有的。每一个人，都需要社会的磨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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