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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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马年，也是母亲的本命年。大年三十的晚上，我照例象以往一样，给父母拜年。视频上的母亲依然笑着，露着我一直都喜欢看的整齐洁白的牙齿，只是那双在我记忆里一直美丽传神的眼睛已经暗淡了，头发也已白了很多。父亲除了白发以外，高大的身躯，坐在那显得背又驼了一些。

唉，父母亲都老了。。。一直想记录一下他们的日子，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前的和以后的,今天索性把它们写出来，做个标记。

不知道父亲和母亲的这一辈子算不算得上是幸福, 但是, 母亲年轻时所遇到的爱情是令人感叹的。至今,母亲仍能清晰地记得父亲写给她的, 被她称之为是“热情洋溢”的第一封信，其中的一句是:“花开花落蝶不飞”。这是我回家帮母亲收拾东西时, 无意中从她写的一段回忆文字里看到的。当时, 我大笑不止, 觉得很好玩儿。母亲和父亲老夫老妻那么多年了，还写这个! 可过后,我无限感慨：作为女人, 又有多少人能遇到象父亲当年对母亲那样的爱的执着呢?

对于母亲写文章，我并不吃惊。母亲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读书、写诗，我小的时候曾在大喇叭里听到过她的诗，笔名“愚”。

母亲长得很美。四五岁的时候，有一次, 她和村里的小伙伴在外面玩，邻家的婶子出来了，还带着从城里来串门的如花似玉的小客人。于是，大一点的孩子们围上去边跳边喊：“一等人儿！”“一等人儿！”邻家的婶子说：“别喊了，小书音才是一等人儿！”于是，伙伴们都转过身去看，又围着小书音一通乱喊：“一等人儿！”“一等人儿！”从此，“一等人儿”就取代了母亲的名字----小书音。。。

母亲对她的童年是怀恋的，她常说起从她家门前蜿蜒流过的清澈的小河，河里自由自在的鱼儿，她家的黑漆大门，和门前的两个大石狮子。。。

一九五零年的土地改革运动中，母亲家被划为地主，不久便被扫地出门。母亲说，那段日子是逃亡的日子，总是躲着人，后来就要饭，一路要到了城里，就是现在姥姥家住的地方。我小的时候，从书里学到地主黑心肠，去问母亲的时候，她说：不都是那样。我们家雇的长工，都是让他们吃饱了饭，才去干活的。对于毛主席，母亲好像不是那么感激。。。

上中学时，母亲的绰号又变成了“一枝花儿”。她和父亲读同一所中学。对于他们年轻时的那点故事，母亲和父亲到现在仍然说法不一。不过有一点，我是知道的，就是父亲上学，必须经过母亲的家门口。

父亲说，因为经常看到母亲在院子里洗衣服，觉得她挺能干而已，但并没有追她。

而母亲说，父亲经常到母亲的班级里找男生玩，或者跟男生借管笔或书什么的。后来，看到他参加数学竞赛领奖，才知道他的名字。再后来，就发现这个男生放学后总是跟在她后面走。用父亲再再后来向母亲坦白的话说，有一次，他跟在母亲后面走，母亲突然一回头，吓得他马上转身，蹲下来假装系鞋带。。。

那时候，有很多男孩子都喜欢母亲，而父亲只是众多爱慕者之一。竟然有特别痴情的男孩子为了追到母亲而绝食。当然，他并没有绝食成功，也没有绝食到底，否则，我后来也不会有机会在他侄子的婚礼上见到他，如今他已是一个高大健硕的省排球队随队医师了。

这世界真是小！那天的婚礼，我和父母亲都去了。我去，是因为新郎官是我的同事；母亲去，是因为新郎官的爸爸当年曾经替他那要死要活的哥哥给母亲送过“鸡毛信”，从此，这个弟弟一直跟母亲大姐大姐地叫着，象亲人一样；而父亲去，是因为这位给母亲叫大姐的人是他手下的一名员工。。。

母亲读中专时，有一次，父亲长途跋涉地坐火车去看她。而母亲却把他径直地带到了水房，问他怎么来了，然后没说几句话，就把父亲给打发走了。用父亲后来给母亲写的信里的话说，回去的时候，他哭了一路。。。

后来，母亲到另一个城市去工作了，也就是现在父母住的地方，而父亲仍在上他的大学。有一次，母亲的厂里在文化宫彩排节目，是一个百十来号人的合唱。到了化妆时间，没有那么多的工作人员可以给“演员”们化妆，于是，负责人四下地把演员打量了一翻后，把母亲从后面拉了出来，单独给母亲化，并让大家围观学习。化好了以后，指着母亲说，“这就是‘样板儿’，大家就照着这个化。”所以演出的时候，只有母亲脸上的是正妆，人被安排在前面正中，而别人脸上的都是模仿秀。就这样，母亲的绰号‘样板儿’诞生了，并被迅速地叫开了。因为当时在台上的好多都是象母亲一样大的年轻人，所以消息不径而走，影响很大，以至于我大学毕业后到楼上阿姨家打电话时，阿姨还在跟我说：“你妈妈当年是‘样板儿’。。。”弄得我一时语涩，不知其所云。于是乎，腾腾腾地跑回家问母亲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才有了上面这一段文字。

母亲当年在厂里住单身宿舍，追求者甚多，父亲则是隔几天就给母亲写一封信。最要命的是，信封都是用钢板刻出后油印的，所有信封上的字看起来都一样，让人不得不猜想母亲已经有男朋友了。后来我跟父亲调侃说：“老爹，你这招够狠！虚张声势，广而告之！”而父亲的解释却是，文革期间大学里不上课，学生也不学习。闲来无事，所以学着刻钢板，然后把信封油印出来，这样省事，没有想什么招数的问题。大概父亲的一手好字，就是那时候练就的。

就这样，父亲成了母亲的男朋友。我曾问母亲，为什么会选择父亲，她的回答是：读书总比不读书要好！后来，父亲说，那时考大学很难，一个市重点中学，一个班只能考上八九个。看来，父亲读了大学，才让他后来被认真地考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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