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上班穿过大厅上电梯,就见几位戴礼帽穿蓬蓬裙的俊男美女站在顶天立地的圣诞树前,圆着嘴唱经典圣诞歌,重声清唱没有伴奏,煞是好听。还有Starbucks 铺开摊子守在几个电梯口送咖啡松饼啊,Purdy’s 送巧克力啊,不吃饱喝足到不了办公室啊,大家在电梯里占着嘴还不忘议论各大公司即将到来的圣诞派对啊,过节真欢乐啊!
一过圣诞,就想起了闺蜜玫瑰。去年今日,玫瑰还没被派回中国,记得早上刚坐到电脑旁,她就来电,声音象没睡醒。
“梨花啊,周末你陪我去个party啊!”
“咦,你是不是又熬通宵了,还没回家啊?”
我瞅瞅对面的高楼,虽然知道看不见那里面文件堆里的她。
“唔,刚赶出个case来,这就去睡一会儿,就要开会了。。。哎,你去不去嘛!”
她说过她们事务所休息室配床的有木有?!
“不是公司party,是年终同学会,在法拉利/玛莎拉蒂的车行举办噢!”
“嗯,这个吗,可以考虑考虑。。。”我眯着眼憧憬着那些闪闪发亮的名车,这个派对倒是有创意,不是在千篇一律的酒店,一下来了兴致。
“哎呀考虑什么嘛,礼拜六晚上我来接你一块去!”
“喂,喂。。。”
我还想唠叨几句,可玫瑰大律师早挂上电话呼呼去了。
刚来温哥华时就认识玫瑰了,记得是在一个专业人士的聚会上,玫瑰刚巧坐我旁边,人美又开朗,和我很投缘,又住得近,很快就闺蜜了。玫瑰什么都好,就是工作太忙。她的老板/师傅满世界跑,不管是在欧洲还是亚洲,都按当地时间走,所以玫瑰几乎是24小时on call,加上自己又喜欢钻研学习,天天两点一线,私人时间少得可怜,都没有机会结识异性。偶尔难得挤出时间去参加社交活动认识了人,人家又不钟意她的职业。玫瑰总是妆容精致衣着考究,又是律师,给人很精明的感觉,接触多了才会知道她其实内心是很单纯很传统的,可现在的男人都没有这个耐心去花时间了解人了。
我说玫瑰你们事务所那么多大律师,你可以上班培养感情啊。她愁眉苦脸的说,大律师都爱大学没上的女秘书,那些女秘书天天在家睡足了美容觉,在办公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露半球,哪是她这忙得两眼发黑的小律师竞争得过的。哎,谁说知识的力量是无穷的,玫瑰读了那么多书还这么美,也给比下去了!
“什么?在法拉利/玛莎拉蒂车行办派对,简直是别有用心,不许去!”
回家报备了,某人不屑得鼻子都歪了。
“啥叫‘别有用心’?难道是人家车行要奉送每人一辆?就要去!答应了玫瑰的!”
我本来无所谓,某人这么一说,就要对着干!
“那。。。好吧,那我当车夫管接管送,你们两位大小姐就别自己辛苦开车了。”
某人眼珠一转,权衡利弊,终于妥协。
“切!”我撇嘴。
男人有时真是可笑,可还得忍住不笑,可笑不可笑?
那车行路过过几次,三层高,通体透明,那些模样古怪闪闪发亮的名车彼此谨慎礼貌地保持着距离,在玻璃墙里淡定地趴着,接受过往车辆行人艳羡的目光。
派对当晚一踏进大门,就感到与众不同的氛围。一楼展示厅已很阔朗,有三辆红色法拉利并排迎接宾客,乘电梯到了三楼,是比一楼大四倍的展示厅,沿玻璃幕墙以各种姿势泊着各式车子,优雅矜持又落寞。大厅中央大片的空间,摆着时装走秀T台,美酒美食,星星点点的灯光照明恰到好处,有种loft的感觉,真是个派对的好地方,不得不佩服主办方的创意。
大厅里已有不少衣冠楚楚的宾客,轻声说笑着。和玫瑰接过侍者奉上的香槟,慢慢踱到车子边一辆一辆地鉴赏着。玫瑰穿着紫色的软缎长裙,肤如凝脂,身段婀娜,正像一朵娇艳的玫瑰,和这些名车是很配的。我们都对那些黑色银色的法拉利没有太大兴趣,虽然他们都标着天价。两人不约而同在一辆红色玛莎拉蒂旁驻留,站在车子跟前感觉车子很宽很长,车身上各种角度的流线型在不同方向打来的射灯下更加突出,比在路上跑着一闪而过的视觉效果要震撼得多。虽是敞篷车,可后面两个座椅却不偷工减料,照样宽大舒适,每个座位后背上都印着王冠似的品牌标志。
“喜欢吗?”
身后一个浑厚的声音,像是问是否喜欢一件衣服那么随意。闻言转身,见一个亚裔一个西人男士向我们微笑,两位都西装笔挺。那亚裔男士有一股冷峻,很有魅力。那西人男士态度随和,笑容温暖。
大家互相问了好,那亚裔男士乔治的目光就离不开玫瑰,玫瑰的眼睛也熠熠闪光,面带娇羞,对这位大师哥仰视着,柔声细语,就差像韩剧叫对方‘五爸’了,两人站在一起真是一对璧人。我和那西人男士阿瑟很识相,赶快一起谈天说地,东拉西扯,慢慢把他俩留在角落里倾谈。
派对办得很好,有很美的时装秀,侍者又捧来源源不断的美食,阿瑟性格阳光,言语幽默,是个很好的聊天伙伴,他在投行工作管理几个基金,教了我点儿理财窍门,还介绍几个有趣的老同学给我,大家相谈甚欢。
整晚玫瑰都和乔治在一起低语,脸上闪着我从没见过的光辉,更加美了。
午夜时某人来电说在下面等,我用目光远远询问玫瑰,玫瑰很快跑来娇羞地说:
“梨花啊,今晚对不起,冷落你了,改天我请客。一会儿乔治送我回家,就不麻烦你们了。”
她说着,却垂着美丽的睫毛不敢看我的眼睛,看来她真是堕入情网了。玫瑰寻寻觅觅这么久,一直感叹没有缘分,谁知缘分天注定,不知何时就来到眼前,现在看来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来到楼下,就见某人照例一板高大身材站在车子前,双手插在大衣口袋中冲我笑,是几个玛莎拉蒂我都不会换的。他又照例先双手箍住人家的腰说笑几句。不知为何这天耽搁得比平时要久,我叫冷死了,他才放手为我开车门,就见一辆玛莎拉蒂从身旁驶过,在寒风中还敞着蓬,玫瑰在里面向我挥手道别。
上了车,某人的脸色就不大好。
“我的车也不差啊,最讨厌到这种车行,好车也一下变白菜!”
“我最喜欢你的车了!那个玛莎拉蒂就是个样子货,光换油穷三代。来,咱也把蓬敞开吧,你最喜欢的?”
哎,这男人有时就像小孩儿是要哄的。
他知道我最不喜欢大冷天开蓬了,就转头笑笑摸摸我的脸,算是接受了安慰。
此后玫瑰就消失了一阵,恋爱中的人啊。
圣诞新年假期回来,一天玫瑰忽然约我喝下午茶。
再见玫瑰,可是憔悴了些,我忙问怎么了。她说从派对之后乔治几乎每天约她见面的,还一起度假,可最近有一阵没有乔治的消息了,不知是否应该主动联络,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玫瑰是很传统的,是从来不主动约男人的,可是这样下去玫瑰简直就要枯萎了。
“你就打个电话问问吗,或许是生病了呢?也该关心一下啊!”
我只有这么说了。
“对啊!好,我回去就打。”
玫瑰脸上马上有了些血色。在自己专业里精明强干的她,遇到情感问题,竟异常的柔弱。
“搞失踪?这个玛莎拉蒂不可靠,叫玫瑰和他赶快断了。”
某人听了就道。
“可是也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吧,哪有说断就断的?看得出玫瑰是很爱他的。”
我不同意。
“哼,那就等着看好了,肯定没好事。”
某人不屑。
果然,玫瑰几天后告诉我,乔治说他生意失败,身家都差不多赔进去了,觉得没脸见玫瑰,所以没有联系,如果玫瑰嫌弃他要分手,他可以理解。单纯善良的玫瑰当然没有分手,觉得他只是一时的失意,决定要帮他,还让他搬进自己市中心的高级公寓。生意失败当然没有钱出家用了,玫瑰就无怨无悔地养着他,为他的玛莎拉蒂付高昂的维护费。我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却不知怎么对堕入情网,义无反顾的玫瑰讲。
到了秋天,玫瑰看着这个天天游手好闲,购物毫不手软的男人,也觉出什么了,终于恢复了律师的理智,调查了乔治的背景和财务状况,发现他只有个皮包公司,唯一的财产就是那辆二手玛莎拉蒂,曾和几个女人有过财务纠纷。原来他用玛莎拉蒂做门槛结交白富美,大概是从老同学那里打听到玫瑰娘家身家丰厚,就极尽能事追求,鲜花,烛光晚餐,浪漫假期俘获了玫瑰的心,再假装生意失败让她为他付一切开销。
这是玫瑰回国之前和我讲的,她突然说走,我很惊讶,她才告诉了我一切,说觉得很丢脸。请佛容易送佛难,那个玛莎拉蒂先生看到事情败露,就露出了无赖嘴脸,说自己早就表明了没钱,是玫瑰心甘情愿的,不肯搬走,玫瑰的钱照花。玫瑰只觉得恶心,实在不想和他纠缠,正好事务所要发展中国公司在加拿大上市的业务,有派到中国的机会,玫瑰就决定回国。她说幸亏警觉得早,不然同居两年后成了common law partner,说不定那个玛莎拉蒂先生就要分家产了。
我听了象天方夜谭,看来有美貌,有学历,有财富在恋爱中并不一定加分,反而可能会被坏人设计。而世界上竟有男人受过良好教育又看着那么体面,却以吃软饭为业,真是很让人不耻。
今年圣诞又要到了,听说玫瑰在中国工作很出色,希望她能早日遇到真心爱她珍惜她的如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