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小说）（十四）（十五）

来源: 江小渔于 2012-04-06 01:27:48 [档案]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阅读数 : (4581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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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吱吱呀呀的二胡声从沈崇山的房间的门缝里传来，沈如岚感觉自己的内心如同那哀怨的旋律一样起伏。

沈崇山退休以后又开始拉上二胡了，他有点不分白天黑夜，好在多半时候沈如岚他们下班一候，他都是去公园的座椅上拉，不管好听不好听，倒不至于影响到沈如岚的心情。不过这段时间沈如岚在家里休息，就经常听到他拉的曲子。沈如岚在心里说，拉什么不好，这个二胡，就像个弹棉花的破锣声音，有什么好听？不过她是不会当面去说的，她和沈崇山之间的隔膜，就像当年坐在沈崇山教课的教室一样，表面上在尊敬的听，内心里却鄙视他的教学水平。他是投错了行了。

沈崇山年轻的时候，也是风流倜傥的一小伙子。鬼使神差地选择了物理学，就沈如岚的理解，他的心根本就从来没有放在搞学问上，也没有钻研精神。站在讲台上常常口若悬河地讲述自己的人生理想，但是一旦有学生问起深奥的学术问题，他就立刻变得口吃，智力低下。这样来做老师不能不说心理压力有多么大。

沈如岚在意气风发的高中时代曾经直截了当地抨击过他们，听你们的课简直是一种煎熬。
沈如岚的学习成绩在高中时是很不错的，一般都排在年级的前几名，这是令沈崇山夫妇颇为欣慰的一点，当然也正因为此助长了她的一点娇气。

她说的听你们的课，当然包括沈崇山和方小瑛。沈崇山自然不必说了，学校里其实早就应该将他换掉，但是也算他运气好，一年又一年，教的学生都如沈如岚般自己争气，虽然他教的的确不好，但是每次学生都考得不错，所以学校的考核指标总是找不到他的茬。虽然在学生中的口碑有点令人腹诽，但是沈崇山的优点是他极善于调动学生的积极性，能言善辩，又加上能歌善舞，这些年到也不乏暗恋他的女生。

等沈如岚后来大学的时候接触到新东方，发现自己的父亲其实和新东方的那些老师口才有的一拼，就是他要将自己的专业提高些就更好了。不过沈如岚又泄气地想，那样，就不是沈崇山了，沈崇山的懒散，退缩，实际上也成全了他们这一个家庭的完整。沈如岚结婚以后才明白这个道理。

等到沈如岚上高中的时候，方小瑛的课变成了选修课，男生们对老太太唱歌跳舞都是了无兴趣，可能偶尔有些到场也是冲着沈如岚来的，来看看沈如岚的妈妈是怎样的。女生们则对这门课趋之若鹜，她们争先恐后地来看迟暮的美女。这个时候的方小瑛没了年轻时候的优雅，但是仍旧可以用风韵犹存来形容，她的舞蹈就是她的灵魂，一到舞台上，她就像仙女一样，给那些稚气未脱的女生这样一个信息：女人的美，不仅仅是一张脸，更重要的是她的姿态。
但是这样的姿态留给沈如岚的信息却是那个黑夜的重复：她年轻曼妙的母亲在校长的家里跳舞，彻夜未归。

（十五）

生活对于沈如岚来说就是一个个陷阱。因为每当她辅一确认某一事件，某一个人的时候，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往往是给她沉重的一击。
这样的经历造成了今天的沈如岚。
她象穿了盔甲的软体动物一样，用盔甲里烁烁的眼睛来探视这个世界。

她曾经有一个最好的朋友。
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王勤。
王勤是她的同学，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她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互相分享关于女孩子成长的秘密。沈如岚对王勤的依赖程度甚至超过了方小瑛。
十四岁，她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方小瑛正在为重组的事情愁眉苦脸，如岚根本就不敢去烦她。她也本能的知道这是女人的事，不可以和沈崇山说。是王勤，象姐姐又象妈妈一样，教她去买卫生巾，教她洗内裤，也告诉这不是什么害羞的事情，每个女孩子都要经过这些。
一想起来这些温暖，沈如岚到现在都能感到当时对王勤的喜欢和感激。
王勤就是她最亲密的人，在那一个时空。沈如岚在日记中写道，王勤，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永远的朋友。
但是这个永远却没有永远下去。
沈如岚很遗憾这一点，也很后悔那一个不小心，窥到了王勤的真心。
如岚有时候想，其实，真的又何必呢？她对我那么好，我们那么亲，不就够了吗？为什么一定要在乎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呢？

王勤纤细而秀气，是班上男生喜欢的大众偶像，唯一的缺点是学习成绩不尽人意。如岚中学时代微胖，长相一般，优点是学习成绩很好。她们两个本来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是机缘巧合让她们做了邻居，而且又一起长大，成了彼此不能分离的姐妹花。
沈如岚原本是个单纯的女生。
她因为由衷地喜欢着王勤，也喜欢听她炫耀有多少男生喜欢，她甚至有些崇拜在她眼里无所不能的王勤。王勤去和男生约会，沈如岚就去给她掩护。

沈如岚本能的简单的心就是这样以为的：我喜欢你，就喜欢你的一切。你也一定会喜欢我。
如果不是那么巧，王勤来家里玩，将自己的日记本和沈如岚的换错了，也许一切会注定永远是从前的样子。两个人是一抹一样的本子，因为沈如岚的坚持，要方小瑛给自己买东西就买两份，因此这个从外地带回的本子就有了两个。因为是漂亮的本子，小女生都选择了记日记。

那是第一次，沈如岚偷窥别人的日记。
也不能完全说是偷窥吧，是她掉在自己家了。不过如果如岚有足够的约束力和教养，她不应该打开那个潘多拉的盒子。但是谁叫那样的盒子总是充满着魔力呢？

不知道为什么真相总是令人目瞪口呆的。
王勤从来就不喜欢沈如岚，哪怕一点儿喜欢也没有。
她说，这个世界上有既生瑜，何生亮。就有既生勤，何生岚？
沈如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让王勤如此地仇恨。如此地理所当然地不喜欢，却又理所当然地要在一起。而且在一起的原因就是不让人看出来她是如何的不喜欢自己。
不仅是不喜欢自己，也不喜欢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第一次，如岚发现自己的父母在别人的眼里是如此的不堪。
更重要的是，她们都仅仅只有十四岁。

她们并不懂多少事情，但是王勤却懂得了深藏不露。
她经历了王勤，才懂了，有一种感情，它根本就是个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