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人啊, 抢人啊.” 蓝海前脚进了大楼,星文后脚就听到了女人的叫声.
叫声并不大, 一点儿也不理直气壮. 星文寻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人正在和一个瘦小的男人拉扯着. 大伙撂下手里的事, 围过去看热闹.
“ 操 你妈,不要脸的贱货,你还好意思叫。当“鸡”你还光荣了?“ 那男人说话的时候,满脸跑着眉毛。 他是‘干枣儿‘,这一片的城管的头头。
干枣儿长得干头干脑的,身上的任何地方都没有一点油水。干枣 还是一枚非常自私的枣。他特别会买便宜东西,特别会交际,周围做小生意的人,他都能叫出名字来,都能被他榨出油水来。
“你还没给钱呢,你没给钱呢。“ 那女的一看就是农村来的,刚干‘小姐‘不久,她脸上和头发还有光泽,要钱的时候还知道害臊。看的出来是个倔强的姑娘,不会说话,但是手紧紧地抓着干枣的皮夹克,估计就是死了也不会松手。
“你敢找我要钱,我可打了电话了,一会儿就有人把你关起来。“ 干枣心疼着他的皮夹克,又甩不开她,他急了,甩开手用力地抽着那女人的嘴巴,不一会儿工夫,她的嘴角开始渗血了。
大家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又不敢轻易得罪 ‘干枣‘,个个都是无照经营的散摊。星文想想没准明天就会有工作了,还是出一次头吧。
“妹子,他欠你多少钱?“ 星文冲进人群里问到。
“50。上次他就没给,说好了这次给,我还便宜了他十块。“ 那女的答。
“宋师傅,人家也不容易,你就把钱给了她算了。“ 星文对干枣说。
“小星星,少管闲事儿,你打了我外甥,回家他都冻得得了肺炎了,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干枣说。
“您外甥?我哪知道他谁。我一早上摊鸡蛋容易吗?小 他,把我整钱盒子都端了,我不教训他行吗?”星文开始亮开嗓子跟 干枣 杠上了,看热闹的人多了起来,大伙心里都有气,也都豁出去了,嚷嚷着让 干枣 掏钱。干枣 看情况有点嚣张不起来了,小干脸开始往回缩。
忽然间警车的声音响起来,大伙意识到不对已经太晚了,一队穿制服的人已经来到近前,干枣 立刻来了神儿,掏出怀里的工作证,指指拉着她的女人,
“今天有任务?正好,刚抓的“鸡”,还有这几个,都是无照经营。“ 小干脸得意地冒着贼光。
“都蹲下”星文的腰被人狠狠地踹了一下,她蹲下身子,看到周围的人,手里拿着警棍,腰里别着枪。星文这次跑不掉了。蹲了5分多钟,来了一辆带铁护栏的四轮车,“老实点,都进去。“ 星文她们被象赶牲口一样地赶进了车子,车子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开到了附近的派出所。身上的东西都被掏走了,咣当一声,20多个人被关进了一个带铁门的房间。星文看看屋里的人们,有的是磕药的小屁孩儿,有几个是坐台的小姐,还有就是底层打工过活的人们,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没有一个是要饭的。
门口的警察又胖又壮,像一大块‘肥肉‘。 他脸上的肉,也都是横丝儿,一点儿竖纹儿也没有,看上去很凶。他先是转着大玻璃杯喝了一口浓茶,‘嗯很‘, 他清了清嗓子,发话了。“明天早晨九点可以给熟人打电话,该带证件都带来,没有的,一人罚300百。现在都老实呆着。“ 说完了,他开始闭目养神。
“师傅,求求您,能现在打电话吗?我家里有病人,会着急的。“ 经过几个小时的煎熬,星文实在坐不住了,请求着外面的‘肥肉‘。’肥肉‘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我家里真的有病人,求求您了,让我打个电话。“星文又请求着。肥肉睁开了眼,瞪了她一眼,没动。星文又硬着头皮叫了第三次。这下,肥肉 忽然站起来了,哗啦一下,打开了铁门。
“谢谢您,太谢谢了。“星文迈步就往外走,还没出来,鼻子被狠狠地打了一拳,人也倒退了几步,坐在了地上。满眼都是金星,剧烈的疼痛让她止不住地流泪,她用手一抹,鼻子破了,都是血。愤怒只持续了短暂的几秒,星文,慢慢平静了下来。算了,地球没了我,照样会转。她默默找了个地方坐下,摘掉身上的围裙,胡乱地擦着鼻子上的血。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九点,可以打电话了,每人不能超过三分钟。星文拨通了蓝海的手机。
谁说等待也是一种享受?星文看到一个,又一个的人被家里人接走了,心里烦躁极了。
“星文! 我来接你了!“星文缩在笼子的墙角里,胳膊和腿抱在一起,头靠在墙上,手里紧紧攥着白围裙,她看见蓝海穿着黑色的大衣,笔挺的裤子,皮鞋擦得闪闪发光。她站起来,走向他,心里却没理由的愤怒着。
外面的阳光很强,她低着头,走进了蓝海的车里。
“挨打了?我看看。”星文的下巴被一只手抬了起来,蓝海看着她的鼻子又红又肿,她的眼睛原来最美,很深的双眼皮,眼珠子好像玻璃球,不管转到眼眶的哪里,都很灵动,好像能够听到风铃一般清脆的声音。
看着星文的眼睛, 蓝海就觉她所有的缺点都可以忽略不计了。他就觉得她漂亮, 就觉得她诚实, 就觉得她善良, 就觉得她倔强. 他心尖上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刺痛感。他动心了。
“走开,别看。”星文推开了蓝海的手,把头靠向窗户,坐得离他远远的,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星文,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车子开动之前,蓝海轻声地说了一句,星文没回答。
车里放着好听的歌曲,名字叫做“白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