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老张的一天 （三）

地铁站离老张的住家不过是四条马路。老张慢吞吞地走着，想着不再摔倒是最重要的。五年前他去宁波出差，唱了几场戏赚点闲钱，还认识了一个票友，就是小周。小周其实不小了，今年五十岁了。人样长得神气，脸上一无横肉，二无皱纹。笑起来十分灿烂。那个礼拜她正好在宁波出差，连看了他们几个老演员的三场演出，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最后一天，小周拖朋友搞了一部面包车准备带他们到舟山群岛玩。结果路上出了车祸。司机受了重伤，老张坐在后排，股骨头骨折，送到宁波市最好的医院抢救，医生给他做了复位。老张是个认命的人，没有老多的抱怨。不过，他的姐姐马上赶到宁波，要撞了老张那部面包车的司机的公司补助医疗费。肇事司机所属的公司是个小单位，最后给了十万人民币聊事。要是不是腿出了问题，他是不会孵在家里的。以前到外码头去教戏工资蛮高的。唉，老天的惩罚，他认了。

走过联华超市，老张停了一下，买了一张体育彩票。老张买了有个把年头了，一直希望中头奖，让女儿回国了。一个是他孤独，一个是觉得女儿过得太苦。想让她回来享福，用个保姆。虽然他到现在都没有中过奖，不过老张决不放弃任何可能的机会。生孩子也好比是买乐透奖。当初养青青，他老婆都快四十了。拼一记了，母女平安。不过唱青衣的老婆嗓子坏了，女儿倒是白白胖胖的。去年居然给老张买了房子。格种女儿，即使不是头奖，也算中奖啊。老张突然眼泪汪汪了。伊一定要帮青青寻老公，一定，一定。

到了地铁门口，一个脸上通红的年轻女人上了问：“阿伯，碟片侬要吗？” 他一听就是外地人拉生意。“不要。” 他的眼睛有一种警觉。“阿伯，都是刚刚出来的新片子。外国片也很多的。《阿凡达》侬听过伐？” “不要。外国片最近不大看。”他转身要走。

“老伯，你很福相。我靠着吃饭的，家里有孩子。男人也做这个，已经被抓了。你好歹买两盒吧。我啥都有，红片，色情片，还有国内不能放的禁片。”她的声音打动了他。他从手里拿过一叠。

“红片，给我看看吧？” 他突然想起青青说在拍红片，可能需要参考资料。姑娘马上拿出一叠，把每个红剧里的电影明星都报了一遍。她听见了童蕾的名字，那个《亮剑》里的漂亮女孩。“她演的什么？” “《青春之歌》。” “好，那个不错的。多少钱？”

“老伯，十块钱吧，其实一分钱没赚你的。你快点，警察随时会来的。”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五块，又从裤子袋里摸出五块。“好了，侬拿去吧。” “谢谢啦，老伯。警察好像过来了，我先进站了。你快把碟藏起来吧。” 她一说完后，一步三跳地下了楼梯，眼睛一眨，就不见踪影了。老张一听警察要来，马上把碟片塞到他的塑料手提袋里。警察说到就到，朝着那个女孩消失的方向奔去了。他心里一阵释然。凭姑娘的麻利，一定是没事的了。警察大概已经盯她很久了。没想到现在对卖毛片也抓的这么厉害。那当了孩子的妈的女人最多二十五六，面颊上的皮肤上开着干燥的裂口。

她跑得比兔子还快。一定是练出来的。早知道她活得那么辛苦，就多买两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