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这是为什么?》第六章 军事管制 (九)刘少奇的第二次检查——对戚本禹“八个为什么” 问题的回答 (十)打倒八·二三

来源: 2025-12-07 08:33:01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九、刘少奇的第二次检查——对戚本禹“八个为什么”问题的回答。

上班之后,军代表组织大家学习,批判刘少奇的“黑修养”。文革一开始就批判刘少奇的《论共产党员的修养》,后来厅“文革”小组收缴“封资修”的书籍,党员都把“黑修养”上交了。现在怎么批?还要把这本书还给大家,一段段地学,一段段地批吗?军代表说,不必要了,找了两篇批“黑修养”的文章,让大家学习。其实《论共产党员修养》过去只在党内作为重要理论书籍学习过。现在全民都要阅读(不是学习),都要批。大家只是表态式地发了一通言。讨论不起来,也无法深入。这时,宿大勇冒出一句:刘少奇叫大家做党的顺服工具,你们说错在哪里?现在上面不是也要求大家与党中央绝对保持一致吗?……问得大家哑口无言。这问题还真难答。好在大家对现实的情况更加关心。

(一)毛译东与刘少奇最后一次见面

据一张民间小报上刊登的消息:1967年1月13日深夜,毛主席派秘书徐业夫乘一辆华沙牌小轿车接刘少奇到人民大会堂。这是毛主席与刘少奇最后一次见面。刘少奇向毛主席提出两条意见:第一,这次路线错误的责任在我,广大干部都是好的,特别是许多老干都是党的财富,主要责任由我来承担,尽快把广大干部解放出来,使党少受损失;第二,辞去国家主席、中央常委和《毛泽东选集》编委会主任职务,和妻子儿女去延安或老家种地,以便尽快结束文化大革命,使国家少受损失。

毛主席静静地听着,吸着烟,呆了一会儿说:“认真读儿本书吧,德国人海格尔写的《机械唯物主义》和狄德罗写的《机器人》值得一读。”

临别,毛主席把刘少奇送到门口,说“好好学习,保重身体。”

这时北京街头已经有小报谣传刘少奇曾经吹捧电影《清宫秘史》,并说刘自称是“红色买办”等等。刘少奇得知这一情况以后,于1967年3月28日致信毛泽东:“我看过《清宫秘史》这个电影,记得是在主席处开会回来,在春耦斋看的,看时已是下半夜,看完天已大亮,后半部看得不大清楚。一起看的有总理周恩来同志,似乎还有胡乔木等人。看完就散了,我们都没有讲什么。”我根本没有《清宫秘史》是爱国主义这种想法,不可能……讲这个话”。

(二)戚本禹向刘少奇提出的八个问题

1967年《红旗》杂志第五期发表了戚本禹的约一万六千余字的大块文章:爱国主义还是卖国主义?——评反动影片《清宫秘史》。文章写道:毛主席严正指出:《清宫秘史》是一部卖国主义的影片,应该进行批判。“他们却抬出了他们的后台老板、党内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的黑话,说:‘某某同志认为这部影片是爱国主义的。’”文章的第一大段回顾了解放以后十七年来文艺战线上阶级斗争史,文章号召“革命群众一定要把这一小撮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打倒,一定要把党内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拉下马,让他靠边站。并就三个方面的分歧,即:怎样对待帝国主义的侵略?怎样对待义和团的革命群众运动?怎样对待资产阶级改良主义?进行了分析批判。文章最后写道:

党内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自我辩解说他是“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

………………………………

如果真是“老革命”,那么,请问:

为什么你要在抗日战争爆发前夕,大肆宣扬活命哲学、投降哲学、叛徒哲学,指使别人自首变节,要他们投降国民党,叛变共产党,公开发表“反共启事”、宣誓“坚决反共”?

为什么你要在抗日战争胜利以后,提出“和平民主新阶段”的投降主义路线?

为什么你要在解放以后极力反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反对农业合作化,大砍合作社?

为什么你要在社会主义三大改造完成以后,竭力宣扬阶级斗争熄灭论,积极主张阶级合作,取消阶级斗争?

为什么你要在三年困难时期,与国内外牛鬼蛇神遥相呼应,恶毒攻击三面红旗,鼓吹“三自一包”、“三和一少”的修正主义路线?

为什么你要在一九六二年还重新出版过去那种不要革命,不要阶级斗,不要夺取政权,不要无产阶级专政,反对马克思列宁主义,反对毛泽东思想,宣扬腐朽的资产阶级世界观,宣扬反动的资产阶级唯心主义哲学的、欺人之谈的大毒草《论修养》?

为什么你要在社主义教育运动中提出和推行形“左”实右的机会主义路线,破坏社会主义教育运动?

为什么你要在文化大革命中,勾结另一个党内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提出和推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

许多同志都没有看过《清宫秘史》这部电影,戚本禹是学历史的,是中央文革小组的大笔杆子,他对《清宫秘史》的批判最全面、最深入、最具权威性。大家只能学习《爱国主义还是卖国主义?》这篇大批判文章时,提高自己的认识,擦亮眼睛,明辨是非。在理论上谈不出什么新的见解。但有三个情况同志们在讨论中特别注意到了。一,文章点了陆定一、周扬、胡××,并称他们为一小撮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并号召革命群众一定要把这一小撮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打倒;二,文章提出“一定要把党内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拉下马,让他靠边站”;三,文章的第八个问题,不点名地点出了邓小平。这涉及政治动向和政策的问题。

戚本禹的这篇文章,更加鼓舞了一些人的斗志。4月6日晚,中南海一些造反派就一路高呼口号地冲进刘少奇的办公室。

他们勒令刘少奇必须马上改变自己的作息时间,必须自己做饭,自己打扫卫生和洗衣服,还把一张紧急通令送到刘少奇面前。造反派严厉要求刘少奇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对戚本禹文章中提到的“八个问题”作出明确的答复。

(三)刘少奇的回答

门友昰通过他在省委工作的八派朋友,弄到一份传单,是刘少奇对“八个为什么”问题的回答,当然倍受关注。全文如下:

最系统、最恶毒、最疯狂的反扑!

——刘少奇的一个“检查”

南海革命造反大队的同志们:

你们一九六七年4月6日给我的紧急通今,限刘少奇于X月X日以前写出书面检查,具体回答戚本禹文章中所提出的“八个为什么”的问题。现答复如下:

一、一九三六年三月,我作为党中央的代表到达天津(当时党的北方局所在地)。当时北方局的组织部长柯庆施同志向我提出一个问题,说北京监狱中有一批同志,他们的刑期多数已经坐满,但不履行一个手续就不能出狱。柯问我是否可以履行一个手续,我当时反问柯:“你的意见如何?”柯说可以让狱中同志履行一个手续,我即将此种情况写信报告陕北党中央,请中央决定。不久就得到中央答复,交由柯庆施同志办理。当时党中央的日常工作是张闻天(又名洛甫)处理。据张闻天交待,他当时没有报告毛主席,也没有在会议上讨论,就由他擅自作了答复。当时我知道狱中殷铿同志,其余的人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有多少,以后如何办理的,我也不知道。殷铿同志出狱后已是一九三七年春,我在柯庆施家里见过一次,不久,殷铿同志因病去世了,他们具体履行了什么手续,我未过问。最近看了造反报,才知道他们登了“反共启事”。对这件事,我负有一定责任。

二、抗日战争胜利后,一九四六年一月,我党同国民党达成了停战协定,以后又召开了政治协商会议,通过了“和平建国纲领”。在一月十二日我党的停战命令上就提出了“和平民主新阶段”。二月一日我根据中央讨论的意见,写了一个关于“和平民主新阶段”的指示,这个指示是有错误的。

三、在解放后,我极力主张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没有反对。一九五一年我批了山西送来的有关农业合作化的一个文件,批是错误的。一次中央会议上,听过邓子恢关于合作社问题的报告,没有批驳他的错误意见,他就大加发挥,砍掉二十万个合作社,以后毛主席批评了邓子恢的错误,发表了关于农业合作化的重要文章,掀起了农业合作化的高潮。

四、一九五六年党的第八次代表大会,我代表党中央向大会作了政治报告,是说了国內阶级斗争的。例如说,“限制和反限制的斗争,是近几年来我国内部阶级斗争的主要形式,是反映着我国内的阶级矛盾……进行‘三反’‘五反’斗争,是因为有许多资产阶级分子进行有害国计民生的非法活动,不能不坚决的加以制止”,但是在这个报告的另一个地方说:“我国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矛盾已经解决了”这句话是错误的。八大关于工作的决议也说:“现在这种社会主义改造,已经取得决定性胜利”,这就表明我国社会主义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矛盾已经基本解决,“几千年来,阶级剥削制度的历史已经基本结束,社会主义制度,在我国基本建立起来。……我国国内的主要矛盾……就是先进的社会主义制度,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决议的这些说法,毛主席当时就表示反对,但已来不及修改,就这样通过了,至今未改。此外,在八大政治报告和决议中,都没有提出毛泽东思想是全党的指导思想,是全党全国的指导方针,这是错误的,是从七大的立场上退了一步。

五、三年困难时期,我没有攻击三面红旗。在一次中央会议上,听见邓子恢说,安徽的责任田有许多好处的话,我没有批驳他,他就到处乱讲。“三和一少”是个别同志提出初稿,尚未提到中央会议上来,当时我尚不知此种意见出笼,事后是从那个同志保险柜里拿出来的。

六、一九六二年,《修养》再版,是有人推荐,有人替我修改的,我看过,在《红旗》《人民日报》上发表了,我应负主要责任。

七、一九六四年夏,我在几个城市作讲话,其中有形“左”实“右”的倾向,在去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我在检查中已作了详细说明,不必重复。桃园经验当时是比较好的,不是形“左”实“右”的典型。

八、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我为什么提出和推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我现在也不清楚为什么?也没有看到一篇能够完全说清楚为什么犯错误路线的文章。在八届十一中全会上批判了我的错误之后,又有人犯同类性质的错误,可是,他们也不知为什么,我将努力学习毛主席著作,阅读毛主席指导我要读的其他著作书籍和报刊的有关文章,以便能够完全在思想上弄清楚这个问题,并认真的在革命群众的实践中去加以检验。那时,我才能答复我为什么在这个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犯了路线错误,又如何改正了这个错误。(口号略)

刘少奇(签字)

1967,4,14

(四)邓小平致信毛泽东,要求接见

同时东方泥收到北京朱士林一封信。信中提供了一个新信息:

《红旗》杂志发表了戚本禹的《爱国主义还是卖国主义?——评反动影片<清宫秘史>》。文中所写“党内另一个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大家心知肚明,是指邓小平。4月初,邓小平致信毛主席,要求接见。等了二十余天,终于有了回音,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汪东兴前往看望邓小平。汪东兴传达了毛主席外出视察前给邓小平的三点意见:第一、要忍,不要着急;第二、刘、邓可以分开;第三、如果有事可以给我写信,信由汪东兴代转。

五月中旬的一个夜晚,中共中央办公厅突然派人来接邓小平前往毛主席下榻的游泳池会面。这是“文革”以来,邓小平唯一的一次单独和毛主席相见。邓小平表示接受毛主席对他和刘少奇派工作组错误的批评。

以上几种情况凑在一起,大家七嘴八舌有内容可讨论了。

晁达:“戚本禹的文章点了两个半人的名。陆定一是原来就知道的,“彭(真)、罗(瑞青)、陆(定一)、杨(尚昆)嘛!这次点了周扬的名,还有一个胡××,当然也是分管文艺方面的领导干部,不提名留有余地。另外,很重要的一点,对一小撮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是打倒,而对刘少奇是拉下马,让他靠边站,说明靠边站还不是打倒,这在性质上、政治上是有区别的。”

门友昰:“说明刘少奇的问题,还属于人民内部矛盾。”

党令泽:“是啊!是啊!刘少奇在天安门城楼上只是靠边站了一点,还是站在第一排,还是党和国家领导人。”

杨诗芸:“毛主席在几次讲话中都反复强调,‘对刘少奇不能一律抹杀,你们有错误就改么,改了就行。’‘也不能完全怪少奇同志和小平同志,他们有责任,中央也有责任,中央也没有管好。’”

展玉君:“毛主席会见刘少奇临别时,把刘少奇送到门口,还叮嘱说‘保重身体’。我认为,这是一种关怀,态度还是亲切的。”

“那么刘、邓可以分开怎么理解呢?”宿大勇问。

这又把人反诘住了。是呀,既然刘少奇是人民内部矛盾,为什么还要把邓小平分开?分开了邓小平的性质是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晁达说:“虽是人民内部矛盾,程度上还是有所不同吧!有的要靠边站,有的不一定会靠边站。还有待观察。刘少奇向毛主席提出了自己的两条意见,毛主席没有表态。”

“为什么叫邓小平‘要忍,不要着急’?还等什么?毛主席一句话就可以定了的事。是不是还有人从中作梗?”大勇的问题总是那么直白,刨根问底,让人难以回答。

“这很难说,路线斗争不是一个人的问题,它涉及到一帮人。路线斗争一般属于人民内部矛盾,但它也会转化。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很复杂。”门友昰说。

宿大勇愣着双眼说:“你们这些知识分子爱说一句留半句,把人更加搞糊塗了。”

东方泥说:“中央的情况我们不了解,毛主席的战略部署我们更不了解。毛主席说‘把刘、邓大字报贴到街上去不好’,还不是有人把刘、邓的大字报贴到街上去。所以毛主席说要忍,不要着急。我们基层老百姓,随时与党中央绝对保持一致不会错。”

“一月风暴”战斗队贴出一张大字报,着重批判了刘少奇对戚本禹所提出的第八个问题的回答。大帽子戴了许多,甚至力尽丑化之能事,进行人身攻击,也没有说清楚刘少奇为什么犯路线错误!只是申辩自己上当受骗。

群众反映说,这张大字报是写给军代表看的。

十、打倒八·二三

军代表把大家箍在一起学习、搞大批判的目的是让大家少参加社会上的活动,别陷入阶级斗争的暴风眼里去。

(一)台风来了,怎么躲得过

四月三十日,砲派有人挑起民族学院的同学和八·二三的矛盾。到处制造舆论:“八·二三打了少数民族同学”,贴出触目惊心的大标语,印出大量传单,送往边疆。同时叫嚷“八·二三打了华侨”“八·二三打了支边青年”,挑起革命造反派与少数民族、华侨、支边青年之间的纠纷。

五月三日,街上又出现“抗议八·二三殴打印尼归桥李祝妹等大标语。218号信箱“一月风暴”也在机关走廊贴出不少这样的大标语。

五月六日中午,部分支边人员游行,高喊“打倒八·二三”。在走资派操纵下,砲派以所属某组织名义下发了“紧急通令”,煽动支边工人来昆明,准备五月八日在昆明召开五万支边人员控诉八·二三大会,将在大会上要求交出黄兆琪,要求八·二三公开向全省人民检查,会后还准备到工学院游行示威。

218号信箱“一月风暴”也在机关走廊贴出“紧急通令”。

社会上有人肚子痛,218号信箱就有人拉稀。

218号信箱的红炮兵,不能坐视不问,隔岸观火,否则大火就会烧到自己的身上。也积极配合大联合指挥部的行动。省委革命造反派总部发出“告全市人民书”,218号信箱的红炮兵立即将“告全市人民书”广泛散发,揭发了“紧急通令”的泡制者把数万支边人员煽动来昆明事实,揭露了八号大会阴谋挑起大规模武斗的目的和部署,从而使这次大会破产了。

云南军区政委张力雄在云大表态说:“云砲是坚定的左派队伍。”

五月二十一日,砲派所属组织近二千人,封闭了军管的《云南日报》。

(二)分属两派的姐弟俩又谈起“四·二六”大会

郦静月大姑妈的大表哥、表嫂以及大表侄女都是北郊机床厂的职工;二表侄女、三表侄女在北郊齿抡厂、钢窗厂工作;四表侄儿(四喜)也在北郊的地质学校读书。除了四喜是砲派,其余都参加了八派。四喜是地质学校的红卫兵,最早也是受“红五类”打击迫害的,在学校是较早的一批红卫兵造反派。在四喜的宣传启发下,爹妈及三个姐姐都参加了造反派。厂里的造反派头头与工学院八·二三挂钩,四喜属于砲派。八派砲派都属于中央支持的造反派。一家人在一起都是讲本单位保守派的种种丑恶行径。越说越起劲,越骂越解恨,观点越说越铁,立场越说越坚定。自从“造反派内部必须大乱”以后,砲派从造反派大联合指挥部分裂出去以后,社会上两大派的分歧就带到家里来了。例如,八·二三,九·一四谁最革命?八派是否右倾?砲派是否左倾?特别是砲派大量吸收了原三大保皇总部的人以后,分歧就更大了。八派说砲派是老保,砲派说八派是牛鬼蛇神;八派保的领导干部砲派要坚决打倒,砲派保的领导干部八派要坚决打倒。四喜在家是5:1的少数,经常遭到围攻。爹妈还以势压人,儿子据理力争毫不退让,经常弄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

但他们都乐于到郦静月家里来,一则郦静月未参加任何一派,说话比较公正,东方泥欢迎四喜送传单来。八砲分裂以后,东方泥仍然愿意看四喜送来的资料,因为四喜是大派的联络员,信息通达。东方泥曾向四喜表示,什么意见都要听听,不要先入为主;再则,检阅台离珠玑街比较近,他们从北郊来到检阅台参加大会比较远,会前会后都到郦静月家里来歇歇脚。

那天四喜又到郦家来了,说起“四·二六”大会那天,八派的人来冲会场,两派起了冲突,动手打了起来,四喜说他的头部受了伤,并把帽子取下让他们看伤口。正说看,四喜的大姐也来了。一进门见到四喜就没好气色地说道,啊这个小砲头也在这里,大家都笑了起来。你看你看,说着就把袖子撸起来,这是“四·二六大杂会”那天被你们“砲人”打的,现在还是肿的。大家一看的确如此,肿未消,淤血未散。四喜说,那还不是怪你们八派的人来冲会场,你看我的头是被你们“八人”打的……。他大姐说,谁叫你们砲派把老保都吸收进去,他们借尸还魂了,这不是开玩笑。他们正变个形式搞秋后算帐。那天爹妈都参加了,那根大棒是朝爹头上砸过来的,我赶忙伸出手臂护住爹的头,否则还不知道是什么后果呢?四喜说,唉呀!这种场合爹妈来干啥?那不是找打挨吗?大姐说,哈,你还说来干啥?来保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如果老保又翻起身来,把你们这些革命造反派都当着反革命镇压下去,搞资本主义复辟,你能无动于衷吗?四喜说,保守派也是个认识问题,绝大多数是好人。革命不分先后,允许人改正错误。他们参加了砲派,不可能搞他们原来那一套,矛头还不是对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如果两派冲突的时候,你在人群中碰见你爹妈,你会动手打你爹妈吗?”郦静月问四喜。

“我怎么会打我爹妈啊!如果有人要打我爹妈,我会像大姐一样,用生命保护他们的。”四喜说。

“你呢?会打你弟吗?”郦静月又问四喜的大姐。

“我们之间辩论是经常会有的,但我不会动手打人,更不会为了一派的观点和利益去打我弟。”

“是啰!”郦静月说,“那是因为你们认为自己的爹妈姐弟是好人。而且对你们了解的同事、老朋友、亲戚,即使有分岐,也不可能去动手打。而群众场合就不一样了,没有感情基础,彼此又不了解,就下得手,这叫做误伤。所以提倡文斗,反对武斗。”

“逼死了人命,态度又恶劣不认错的,难免不挨两下。”四喜说。

“那不叫误伤,而是执行政策的问题。逼死了人,按党纪国法处理,你打两下有什么用。对俘虏我们也不允许打骂嘛!”郦静月说。

东方泥说:“四·二六那天,如果周总理知道了,绝对不会让我们去造大会的反,去冲击大会。这样会激化矛盾,结果双方都有被打伤的人。八派去冲会场是错误的。砲派提出“造反派内部必须大乱”,周总理一直是反对的,结果还是从大联合指挥部分裂出去了。分裂出去只四十一个团队,处于少数,势单力薄,急于扩充势力,把三大保皇总部的人马几乎全部吸收去了,这一步棋走错了。保守派当然是认识问题,但必须在本单位认错,分清是非,才谈得上达到团结两个百分之九十五。现在两派都是中央承认的革命造反派(不能认为分裂出来的就不是造反派),两派都有军代表支持,两派又有严重的分歧,两派都有强大的干部队伍作后盾。这就麻烦了。”

(三)部队老战友各支持一派

正谈着,有人敲门,郦静月忙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位穿军服的人。

“啊!”郦静月惊喜地叫道,“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哟!”

“我被派来昆明‘支左’”

这时两位表侄忙告辞了。

“是吗?在哪个单位支左?好多年没有联系了啊!快坐。”这时忙给东方泥介绍说,“这是我们原部队的老战友,宣传队的老褚,现在当了官,是团级干部了。”老褚嘿嘿直笑,郦静月又向老褚介绍说:“这是我老公,叫东方泥,在218号信箱机关工作。”

老褚忙握着东方泥的手说:“我早就听说了,你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只是没有机会来拜访你们。我现在在省文化系统支左,以后可以经常来往了。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能帮忙的地方我会尽力。我们原来宣传队和师部宣传股的战友,好些都在昆明支左。”

“都是哪些人?都在哪些单位支左?”郦静月关心地问。

老褚一五一十,扳着指头点名道姓地向郦静月作了通报,有的在省文化局、有的在省话剧团,有的在省歌舞团、有的在省京剧团、有的在省物资局、有的在省供销社、有的在省政府办公厅。有的调到昆明军区政治部。谁是正团级,谁是副师级,都作了详细介绍。

“你们留在部队里的都升了官。”郦静月笑道。

“是啊!当年的团长现在是军长了。”老褚说。

当年宣传队里的几个女兵,后来都嫁了什么人,现在都在什么地方,什么单位,老褚都一一作了介绍。

郦静月说:“我转业到地方上,与部队的战友很少有机会联系。你提供的情况太令我兴奋了。我又回忆起我在部队时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大家都相处得很好,晚上演出完了,吃一顿饺子,高兴极了。”

老褚向东方泥说:“那时小郦最小,一天到晚嘻嘻哈哈,蹦蹦跳跳。演话剧时,只能安排个女儿的角色,随便加几句台词就可以上场,增加点生活气息和喜剧成分……”

“不让我上场,我怎么可以混一顿饺子吃呢?”

三个人都哈哈笑起来。

“你们宣传队的人我只认识老梅。1961年他到我们家来过……”不等东方泥说完,郦静月忙接下去说:

“那天晚上十点多钟,我们已经睡下了。他咚咚咚地敲门。我们赶快穿衣起床开门。他拎着二十个锅贴忙说,快吃快吃,趁热吃。我在长春路中华饭店排了两个小时的队才买着,我已经吃过了,这是给你们送来的。”郦静月解释说,“他买的是不要粮票的高价饺子,五角钱一个,二十个十元钱,相当于我们一个人一个月的伙食费哩!他真舍得!”

“饿很了嘛!开一次荤也是值得的。”老褚说。

“关键的是,这么困难还想到我们。我们当晚一人只吃了两个。其余的留下第二天当顿吃。”东方泥说。

“是呀,老战友嘛,很难得啊!老梅后来调到大理军分区,找了一个白族的“金花”姑娘在大理安了家。现在也在支左。”老褚说。

郦静月说:“你们留在部队的人现在好多都在支左,究竟是支持哪一派哟!”

老褚说:“我支持的是八派;老梅支持的是砤派。两派都是中央承认的革命造反派。”

郦静月说:“两派斗得这么凶,还不是因为后面有部队支持。”

老褚说:“支持谁,不支持谁,都是经过认真调查研究的,不是盲目的。”

东方泥说:“这也就是捏不拢的根本原因了。”

提起往事都非常愉快,都非常怀念。但是都认为,现在的社会上却很不平静。

砲派当然不服气,某些人到处演出“四·二六”大会的火炬舞,矛头指向革命造反派,大肆攻击八·二三。五月二十七日军医校“联指”(无产阶级革命派联合指挥部)一部分人又跑到北郊机床厂演出“四·二六”火炬舞。“11·8”战土提出抗议,遭到“联指”伙同“五·一”兵团一伙人的围攻和殴打,打伤“11·8” 战士二十多人,挑起了武斗事件。

 

如果把政策和制度当作一个系统,政策与制度的出台是输入,实施的过程是输出,实施的结果就是终端;这个终端在社会、在底层,政策和制度的实施效果,最终只能通过社会、底层才能反映出来。

——韩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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