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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聚首……
筱盦
这是一个发生在二十世纪末的故事。
美国,某州。
‘咦?这个人和我很像!’
‘谁?怎么回事?’
沈明义把一份当地的华人报纸递给他妈妈:‘您看,是不是很像我?’那报纸上刊登着一则介绍一位华人科学家在其领域的建树;还登了他的一张特写照片。
王诗琴戴上老花镜,才看了一眼就呆住了:‘是像,实在太像了!’
‘是像我吧?这世界上还真有长得很像的人……’
‘不、不,他,他和你是像,但他,他、他更像你爸爸;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沈明义大吃一惊。他从王诗琴手中拿回报纸,直勾勾地盯着那张照片:‘可是,可是,我爸如果还在世的话怎么也应该六七十岁了呀?怎么可能像照片上那样才三四十岁呢!再说了,他姓石,也不姓沈啊。’
王诗琴用发抖的手指着报纸:‘明义呀,快,看看;有没有更多的资料?比如那孩子的地址电话?问问他爸爸叫什么名字……’
‘我找找。现在倒是可以通过伊妹儿联系。很方便……’
‘那就快找!’王诗琴似乎有些急不可耐。
‘怎么?您觉得……’
‘像,太像了!’王诗琴似乎没听见她儿子的话;她神情恍忽,已然沉浸在了对往事,对她丈夫沈浩的思念之中……
且让我们把时光的列车拉回到六十年代初。那时的神州,正在经历一场困难无比的时期。人们缺衣少食,度日如年。沈浩和王诗琴虽然生活在南方某个大城市中,但日子也还是过得结结巴巴,捉衿见肘。于是乎,沈浩便动了偷渡前往香港的念头。
也难怪,那是当时不少迫于无奈的人所向往的。沈浩在香港有个远房亲戚;虽说平时甚少联系,但毕竟血浓于水,或许能够找条出路。
决定之后,沈浩东拼西凑地筹到了所需的费用,便跟着蛇头启程了。
王诗琴一直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沈浩走后便渺无音信。王诗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找蛇头,找不到;想尽方法和沈浩的亲戚去信联系,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沈浩,就这样彷佛从人间蒸发了。
那时候从大陆偷渡香港成功的不少;不幸落水溺亡或被抓住遣返的貌似也不少。那么,沈浩究竟是否还活着呢?
记不清有多少次了:王诗琴对着香港方向无声地在心里吶喊着:沈浩,我的爱人,你在哪里啊?
没有回音。
就这样,日,变成了月;月,变成了年。沈浩,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王诗琴的日思夜想、以泪洗面,换来的是日渐憔悴,满头白发。
更倒霉的是在那‘史无前例’的运动中,王诗琴因为沈浩的‘叛变投敌’,批斗抄家样样有份。吃尽了苦头。甚至还被迫搬了几次家。
差堪告慰的是他们的爱情结晶,小儿子沈明义已经逐渐长大,而且聪明过人。借着改革开放的东风考入了大学。后来又留美深造,还把他妈妈接了过去。总算享了不少天伦之乐。
本以为生活从此就会这样安定平稳地渡过。可那报纸的新闻,一下子就把王诗琴的生活给搅得乱七八糟。
她那多年未犯的失眠症又回来了。
幸好沈明义是个孝子。他明白这事对他妈妈有多重要。
感谢现代科技,沈明义通过伊妹儿等等方法,辗转和那位华人科学家取得了联系。
‘好消息,好消息!’沈明义下班回家后便冲向计算机:‘那位华人科学家把他家的详情都告诉了我,还把他父母的照片都通过伊妹儿发给我了……’
‘快告诉我,他都说了些什么?我的英文没有你们好,看起来费劲。再说眼睛也不如以前好使了……’
‘那位科学家说了,他爸爸以前是从大陆偷渡去香港的。对了,他爸爸以前是姓沈;在香港时为了怕被遣返才改姓石的。他叫石浩……’
王诗琴一下子瘫倒在计算机前的椅子上。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子用鼠标展视的一张张新老照片。当看到几张石浩当年在香港拍的照片时,她再也忍不住,大声地哭了出来:‘沈浩,我的沈浩!你,你还活着啊!那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和我联系呢?’
沈明义体贴地给他妈妈拿来纸巾:‘您想和他见面吗?说来也巧。他们从香港移民来美后也一直住在本市……’
‘可是,可是我用什么身份去见你爸呀?’王诗琴用颤抖的手指着照片中的一位女士:‘她一定是你爸后来的太太吧?’
‘应该是。不过石博士说他妈妈前几年因病去世了。他爸现在和他住在一起,离我们这儿还不远呢。’
‘那,快、快安排我们见面!’王诗琴似乎一刻都等不及了。
在孩子们的心安排下,他们终于见面了。
那天貌似和当年他们分别的天一样。风和日丽。不冷也不热。当然,两人的心情,却和当年大相径庭。
沈浩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已明显地苍老:满头的白发;无数皱纹爬上了他曾经英俊的脸庞。
王诗琴一眼就认出了他。她跌跌撞撞地向前冲了几步又停住了。泪水,在她已不再年轻美丽的脸上缓缓爬行。
‘沈浩,你,你还活着!......’
‘诗琴,我,我对不起你们!’
两人相拥而泣。
在两个孩子的搀扶下,他们相依着坐下。逐渐地、慢慢地,他们开始相互倾吐衷肠;道不尽的多年苦楚,说不完的悲情心伤!
原来沈浩到香港后正值那边开始大批遣返偷渡者。沈浩为了留下来,只能改名换姓;也不敢和王诗琴联系。后来有一位寡妇看他可怜,就收留了他。两人结为连理。那寡妇还替他生了一个男孩,也就是成为著名科学家的石博士。
‘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吗?……’ 王诗琴又开始流泪。
‘我、我知道对不起你们。本来是想找你们的;可始终鼓不起来勇气……’
天黑了。窗外开始下雨;一如当年他们分别的时候。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至少你们又团聚了……’不知是哪个孩子说了一句。
王诗琴还在流泪。沈浩拿纸巾给她擦。笨手笨脚地;碰到了她的鼻子。
‘你啊,还是和以前一样!’ 王诗琴破涕为笑。
月亮,高高地悬挂在天上;很亮、很圆。来得迟了一些,但毕竟还是来了。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亦为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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