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幻深渊 第二章《印度之夜》

孟非鱼坐在飞往新德里的飞机上,靠窗的位置,窗外是厚重的云层,黑得像泼了墨,像要把整个天空吞下去。他手里攥着登机牌,指节发白,眼神空洞,像被掏走了魂。机舱里嗡嗡作响,乘客的低语、婴儿的哭声、空乘的脚步,像一群苍蝇在他耳边乱撞,可他什么也没听见。他脑子里全是那影子,那声叹息,那块黑玉,还有电话里沙哑的声音——“去印度,找拉姆。”

  孟非鱼太疲倦了,眼前全是家人的影子,不多久他开始迷糊...影像跳了出来:

老李的雪茄盒盒盖半开,里面那半根没抽完的烟静静躺着,像个死人的手指。他盯着它,眼神空得像枯井,脑子里全是老李死时的脸——瞪着眼,嘴角挂笑,像被什么东西从梦里活活掐死。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还残留着雪茄的焦油味,混着屋子里的腥臭,像从地狱飘上来的气味。
老李是三天前搬来的。那天,林芳的葬礼刚结束,孟非鱼一个人坐在客厅,盯着墙上的结婚照发呆。老李拎着个旧皮箱,推门进来,皱着眉说:“你这模样不行,我得看着你。”他声音粗得像砂纸,可眼里有光,像要把孟非鱼从深渊里拽出来。孟非鱼没拒绝,他需要个人,哪怕只是听听老李骂街也好。
老李是个硬汉,六十多岁,抽了一辈子雪茄,肺里像是灌了铁。林芳死后,他每天坐在沙发上,点根雪茄,眯着眼看窗外,嘴里嘀咕:“这日子,真是邪门。”孟非鱼没接话,他知道老李在说房子,可他不想信。他花了三亿盖的豪宅,怎么可能有问题?可现在,他信了。
第十天晚上,老李死了。
那天,孟非鱼在地窖里摸到那血迹后,整夜没睡。他坐在客厅,手里握着菜刀,盯着地窖的门,像在守着什么。老李从楼上下来,穿着件旧睡袍,手里捏着根雪茄,皱眉看他:“你这是干啥?”孟非鱼没抬头,低声说:“爸,你别管,去睡吧。”老李哼了声,点燃雪茄,吐了口烟圈,说:“你这房子,冷得像坟。我睡客房,别半夜叫我。”说完,他上楼了。
半夜,孟非鱼听见一声闷响,像什么重物摔在地上。他猛地抬头,手里的刀差点掉下来。他喊了声:“爸?”没人应。他冲上楼,客房的门半开着,里面黑得像深渊。他推门进去,手电光扫过去,老李躺在床上,侧着身,眼睛瞪得像铜铃,嘴角挂着那诡异的笑,跟林芳、小杰一模一样。雪茄掉在床边,烟头还冒着火星,烧焦了地毯,留下一块黑乎乎的疤。
孟非鱼腿一软,跪在地上。他没喊,没哭,只是盯着老李,像要把那张脸刻进骨头里。他伸出手,摸了摸老李的脸,冷得像冰,指尖碰到那嘴角的笑,像被针扎了。他脑子里闪过林芳的眼,小杰的血,老李的烟,三张脸重叠,像一把火烧进他胸口。
他没叫警察,也没叫医生。他知道,没用。他拖着老李的身体,放到客厅沙发上,用毯子盖住,然后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天亮时,他点了根老李的雪茄,抽了一口,呛得他咳嗽,烟雾呛进眼里,泪水终于流下来。他不是哭,是疼,疼得像被掏空了肺。
他开始怀疑,这不是巧合。林芳、小杰、老李,三个人,十天,全死了,死法一模一样——睡梦中,瞪着眼,嘴角挂笑,像被什么东西从梦里拽走。他想起风水先生的话,想起地窖的血迹,想起那声叹息。他知道,这房子有鬼。
他站起身,腿抖得像筛子。他走到老李的雪茄盒前,拿出一根,点燃,抽了一口,烟雾呛得他眼花。他盯着客厅中央的水晶吊灯,灯珠晃动,像无数只眼睛盯着他。他突然笑了,笑得像疯子。他知道,他得弄清楚,不然下一个就是他。
他决定去地窖。他拿了把铁锹,从车库里翻出来的,锈迹斑斑,像染了血。他又抓了把手电筒,推开地窖的门。门吱吱作响,像在哭,空气里涌出一股潮湿的寒气,夹着那股腥臭,像从腐尸堆里钻出来的。他一步步走下去,楼梯在脚下吱吱响,像要断。他每迈一步,心跳就快一分,手里的铁锹攥得更紧,指节发白。
地窖里黑得像无底洞,手电光扫过去,墙上霉斑像一张张扭曲的脸,地上杂物堆得像坟堆。他走到那裂缝前,手电光照进去,黑得像张开的嘴。他举起铁锹,狠狠砸下去,墙皮剥落,像撕开的皮肉,露出里面的砖头。他砸了一次又一次,汗水混着灰尘流进眼里,疼得像针扎。可他没停,他要挖开,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裂缝越来越大,里面渗出湿气,冷得刺骨。他砸到第十下时,砖头塌了,露出一个洞,黑得像深渊。他蹲下,手电光照进去,洞里雾蒙蒙的,像有东西在动。他伸出手,摸了摸洞口,黏稠,像血。他心跳停了一拍,猛地缩手,可手电光里,他看见洞里有个影子,蹲在那儿,低着头,像在看他。
“谁?”他大喊,声音在地窖里撞来撞去,像有人应他。影子动了,缓缓站起,像被风吹起的布,没脸,没眼,只有轮廓,黑得像墨。它晃了晃,然后没了。孟非鱼愣住,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冲过去,手电光扫过洞口,什么也没有。

孟非鱼回到客厅,沙发上的毯子还盖着老李,空气里混着雪茄味和腥臭,像死人的呼吸。他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上是飞印度的机票订单,起飞时间是明天早上。可他没动,他盯着地窖的门,像在等什么。他知道,他得走,可他不甘心。这房子是他一砖一瓦建起来的,多年的心血,怎么能说扔就扔?
他想起风水先生的话——“地底下有东西。”他又想起那洞里的影子,那股腥臭,那声叹息。他决定找人问清楚,哪怕是死,他也要死个明白。
他翻出电话簿,找到个号码,是公司一个老客户推荐的风水先生,叫陈小仙。据说这老头六十多岁,年轻时走南闯北,看过无数怪事,后来隐居在城郊,靠给人看风水谋生。孟非鱼拨了过去,那头响了三声,接通了。
“谁?”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陈师傅,我叫孟非鱼。我家出事了,想请您来看看。”孟非鱼尽量让声音平稳,可嗓子还是抖。
“出什么事?”那头顿了顿,像在掂量。
“人死了。三个,全是亲人,死得邪门。”孟非鱼咬牙,声音低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地址发我,下午到。”说完挂了。
下午三点,门铃响了。孟非鱼打开门,门口站着个瘦得像竹竿的老头,穿件灰布袍,拄着根拐杖,脸皱得像干瘪的核桃,眼窝深陷,像两个黑洞。他背着个布包,包里鼓鼓囊囊,像装了什么怪东西。他抬头看孟非鱼,眼神像刀,刺得孟非鱼心跳一滞。
“陈师傅?”孟非鱼试探着问。
“废话。”老头哼了声,拄着拐杖走进来。他没看孟非鱼,直奔客厅,站在中央,眯着眼打量四周。水晶吊灯晃动,投下斑驳的光,老头盯着光,皱眉说:“这房子,新得很,可阴气重得像坟。你搬进来前,这里住过谁?”
“没人。”孟非鱼跟在后面,低声说,“这是我盖的,新地皮。”
老头转头看他,眼里闪过一丝怪光:“新地皮?那就怪了。这阴气,不是新房子该有的。”他拄着拐杖,在客厅里转了一圈,鼻子抽了抽,像在闻什么。他停在地窖门前,皱眉更深:“这下面,有东西。”
孟非鱼心一沉,说:“我也觉得。我下去过,挖了个洞,看到……影子。”
“影子?”老头猛地抬头,眼里像点了火,“什么影子?”
“没脸,没眼,黑乎乎的,像人。”孟非鱼声音低得像蚊子,“还叹气,像活的。”
老头没说话,盯着地窖门,像要把它看出个洞。他从布包里掏出个罗盘,铜制的,边角磨得发亮。他蹲下,把罗盘放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像在唱什么古怪的调子。罗盘的指针抖了抖,然后猛地转起来,像被风吹的陀螺。孟非鱼看着,心跳加速,那指针转得越快,他越觉得冷,像有股寒气从地底钻上来。
“不对。”老头突然站起,脸色白得像纸,“这不是普通的地气。这下面,有怨,有血,有魂。”
“什么意思?”孟非鱼追问,嗓子干得像砂纸。
“意思是,这地底下,埋过东西。不是人,是怨气,杀气,压了几百年,跑不出来。可你盖房子,挖了地基,把它放出来了。”老头盯着他,眼里像有刀,“你家人,是被它盯上了。”
孟非鱼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锤子砸了。他想起林芳的眼,小杰的血,老李的笑,想起那影子,那腥臭。他咬牙问:“那怎么办?”
“搬走。”老头冷冷地说,“这地方不干净。你不走,下一个就是你。”
“我不走。”孟非鱼声音硬得像铁,“这房子是我盖的,我要弄清楚。”
老头眯着眼看他,像在看个疯子。他哼了声,说:“弄清楚?行,我帮你看看。但别怪我没提醒你,有些东西,知道了就回不了头。”
他从布包里掏出一把铜铃,铃铛上刻着怪字,像蛇爬过的痕迹。他走到地窖门前,推开门,寒气扑出来,像张开的嘴。他回头看孟非鱼,说:“下去吗?”
孟非鱼点头,抓了把手电筒,跟下去。地窖里黑得像深渊,铜铃在老头手里晃了晃,发出脆响,像在叫魂。手电光扫过去,那洞还在,黑得像无底洞。老头蹲下,把罗盘放洞口,指针又转起来,转得更快,像要飞出去。他摇铃,嘴里念咒,声音低得像从地底钻出来。
突然,洞里传来一声叹息,低低的,像哭,又像笑。孟非鱼心跳停了一拍,老头猛地抬头,眼里全是白。他大喊:“退后!”可晚了,洞里涌出一股黑雾,像活的,扑向老头。老头扔了铃铛,双手结印,嘴里喊了句什么,整个人飞出去,砸在墙上,吐了口血。
孟非鱼冲过去,扶起他:“陈师傅!”老头喘着气,脸白得像鬼,指着洞说:“跑……快跑……”话没说完,他眼睛一翻,昏了。
孟非鱼愣住,盯着那洞,黑雾散了,可里面传来低低的笑。他急忙扔了手电筒,拖着老头爬回客厅,把他扔在沙发上。老头醒了,喘着气说:“那不是影子,是怨魂。几百年的怨魂,被你放出来了。”
“怎么杀它?”孟非鱼咬牙问。
“杀不了。”老头咳了口血,“只能封,或者跑。你选。”
孟非鱼没说话,他知道,他不会跑。他要封,要杀,要弄清楚。
老头走时,留了句话:“你命硬,可怨魂更硬。小心,别把自己搭进去。”


可是此时孟非鱼全身燥热,他的脑子无法冷静,他盯着沙发上的血迹——老头吐的那口血,红得刺眼。他脑子里全是那黑雾,那声笑,那句“怨魂”。他不信命,可他信自己的手。他盖了这房子,他要毁了这鬼东西。
他拿了把锤子,从车库翻出来的,锤头重得像铁疙瘩。他又抓了根撬棍,钢制的,冷得刺骨。他推开地窖门,寒气扑出来,像刀刮脸。他一步步走下去,楼梯吱吱响,像在哭。他每迈一步,心跳就快一分,手里的铁锹攥得更紧,指节发白。
地窖里黑得像无底洞,手电光扫过去,墙上霉斑像一张张扭曲的脸,地上杂物堆得像坟堆。他走到那洞前,蹲下,手电光照进去,雾气更浓,像活的。他举起锤子,狠狠砸下去,砖头碎了,像撕开的皮肉,洞口大了些。他又砸了几下,汗水混着灰尘流进眼里,疼得像针扎。可他没停,他要挖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洞口越来越大,里面渗出湿气,冷得刺骨。他砸到第十下时,砖头全塌了,露出个大洞,黑得像深渊。他蹲下,手电光照进去,雾气散了些,他看见地上有东西,黑乎乎的,像血迹。他伸出手,摸了摸,黏稠,冷得像冰。他凑近闻了闻,血腥味混着腐臭,胃里一阵翻腾。
“血……”他喃喃自语,声音在地窖里撞来撞去,像有人应他。他猛地抬头,手电光扫过去,洞里有个影子,蹲在那儿,低着头,像在看他。他心跳停了一拍,猛地站起来,铁锹举在胸前,喊:“谁在那儿?出来!”
影子动了,缓缓站起,像被风吹起的布,没脸,没眼,只有轮廓,黑得像墨。它晃了晃,朝他走来。孟非鱼大喊,挥锹砸过去,锹刃划过影子,像砍进雾里,什么也没碰着。影子停了,低低地笑了,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嘲笑。孟非鱼愣住,脑子里一片空白。影子晃了晃,然后没了。
他瘫坐在地上,喘着气,手里的铁锹掉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他盯着那洞,脑子里全是那笑。他知道,这不是人,是鬼,是怨魂。他想起陈半仙的话,想起那黑雾。他决定挖下去,哪怕是死,他也要挖出真相。
他拿起撬棍,插进洞口,撬开一块砖,砖下是土,黑得像墨。他挖了下去,土松软得像腐肉,每挖一下,腥臭就浓一分。他挖了半小时,手臂酸得像灌了铅,土堆旁边多了块东西,白得刺眼,像骨头。他捡起来,手电光照过去,是块骨头,断了的,上面有牙印,像被什么咬过。
他愣住,心跳像擂鼓。他扔了骨头,继续挖,土里又翻出东西——一块破布,烂得像烂肉,上面有血迹,黑红黑红的,像干了的血。他抖开布,里面裹着个东西,铜制的,像个小盒子。他打开盒子,里面是块玉,黑得像墨,上面刻着怪字,像蛇爬过的痕迹。
他盯着那玉,心跳停了一拍。他觉得,这东西有问题。他刚要伸手,洞里又传来一声叹息,低低的,像哭,又像笑。他猛抬头,手电光扫过去,影子又出现了,站在洞口,低着头,像在看他。它动了,朝他走来,嘴里低低地说:“还……我……”
孟非鱼大喊,扔了玉,挥锹砸过去,影子散了,可那声音还在,绕着他,像无数人在耳边喊。他扔了锹,爬回客厅,瘫在沙发上,喘着气,手里全是汗。他知道,他挖出了东西,可他也放出了东西。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陌生号码。
他接起来,那头是沙哑的声音:“孟非鱼,你想知道答案吗?”
“谁?”孟非鱼一惊。


飞机颠簸了一下,他猛地回过神来,手里的登机牌被汗浸湿,皱得像老人的脸。他低头看了看,起飞时间是早上六点,现在是印度时间晚上九点,飞行了十个小时,可他一点也没睡。他不敢睡,怕一闭眼,就再也醒不来,怕梦里又出现林芳的眼,小杰的血,老李的笑。
飞机降落时,窗外的新德里灯火闪烁,像无数只眼睛盯着他。他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热浪扑面而来,像蒸笼里的蒸汽,夹着汽油味和烧焦的香料味,呛得他咳嗽。他站在路边,点燃一根烟——老李的雪茄他没带,只带了包廉价香烟。他抽了一口,烟雾呛进眼里,他眯着眼,看街头的混乱:黄包车挤成一团,喇叭声刺耳得像刀,路边摊贩喊得像在嚎,空气里全是灰尘和汗臭。
他不知道拉姆是谁,也不知道去哪找。他只知道,他必须找。他拦了辆出租车,司机是个瘦得像竹竿的印度人,牙齿黄得像玉米,咧嘴一笑,说:“去哪,先生?”孟非鱼低声说:“找个旅馆,安静点的。”司机点头,车子晃晃悠悠开出去,窗外是新德里的夜,像个巨大的迷宫,等着他迷路。
旅馆是个破旧的三层楼,墙皮剥落得像烂肉,招牌歪歪斜斜,写着“和平之家”。孟非鱼推门进去,前台是个胖女人,裹着沙丽,眯着眼看他:“一百卢比一晚,要不要?”孟非鱼扔了张钞票,没说话。她递给他一把钥匙,锈迹斑斑,像从垃圾堆里捡来的,说:“三楼,306,别吵。”
房间小的像个棺材,墙上霉斑像地图,床板硬得像石头,窗外是条窄巷,巷子里堆满垃圾,臭得像腐尸。他扔下行李箱,坐在床上,点燃一根烟,烟雾在屋子里飘,像鬼魂。他盯着墙,墙角有只蟑螂爬过,黑得像那影子。他猛地站起来,踩死它,脚底黏糊糊的,像踩了血。
他没开灯,怕光线照出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他靠着床头,脑子里乱成一团。他不知道怎么找拉姆,可他知道,他不能停。他得弄清楚,那影子,那怨魂,那电话,到底是什么。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是那陌生号码,他拨了过去,那头是忙音,像在嘲他。
夜深了,巷子里的声音淡了,只剩风吹过,像低低的叹息。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有块水渍,像张脸,瞪着眼,嘴角挂笑。他猛地坐起来,心跳像擂鼓。他知道,他不能睡,可眼皮沉得像灌了铅。他点了根烟,抽了一口,烟雾呛得他咳嗽。他告诉自己,就眯一会儿,就一会儿。
可他刚闭眼,梦就来了。
他站在一条河边,水黑得像墨,风吹过,带着血腥味。他低头,手里握着把刀,刀刃上滴着血,红得刺眼。他抬头,河对岸站着个人,没脸,没眼,黑乎乎的,像那影子。他想喊,可嗓子哑了。影子动了,朝他走来,水面荡开涟漪,像无数只手在抓他。他挥刀砍过去,刀刃划过影子,像砍进雾里,什么也没碰着。影子停了,低低地说:“还……我……”声音像从地底钻出来,绕着他,像无数人在耳边喊。
他猛地睁眼,房间里黑得像深渊,汗水浸湿了床单,像血。他喘着气,心跳像擂鼓。他猛地抬头,窗外有东西,蹲在那儿,低着头,像在看他。他大喊,扔了枕头,玻璃碎了,影子没了,可那声音还在,绕着他,像在笑。
他冲到窗边,探头看出去,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垃圾被风吹得乱滚。他瘫坐在地上,喘着气,手里全是汗。他知道,这不是幻觉,那影子跟来了,从中国跟到了印度,等着他,等他睡着。
天亮时,他爬起来,脸白得像鬼。他洗了把脸,水冷得像冰,镜子里他的眼红得像兔子,嘴角抖得像疯子。他笑了,笑得像在哭。他知道,他得找拉姆,不然他活不过今晚。
他走出旅馆,拦了辆黄包车,说:“带我去庙里,大的那种。”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庙,可他觉得,那影子,那怨魂,也许跟神有关系。车子晃晃悠悠开出去,街头的喧嚣像潮水淹没他,可他什么也没听见。他只听见那声叹息,在他耳边,像在叫魂。

车轮碾过坑洼的路,颠得他骨头疼。街头的热浪像火,烧得他满头汗,汗水混着灰尘流进眼里,疼得像针扎。他眯着眼,看窗外的印度——庙宇的尖顶刺破天空,牛群堵在路上,喇叭声刺耳得像刀,空气里全是香料味和粪臭。他点了根烟,抽了一口,烟雾呛得他咳嗽,可他不在乎,他需要点东西让自己清醒。
黄包车停在一座庙前,庙门高得像城墙,红漆剥落得像烂肉,上面雕着怪神,瞪着眼,张着嘴,像要吞人。孟非鱼下了车,扔了张钞票给司机,司机咧嘴一笑,牙黄得像玉米,说:“小心点,先生,这庙邪得很。”孟非鱼没说话,推开庙门,走进去。
庙里阴凉得像坟,空气里飘着焚香味,甜得腻人,混着一丝腥臭,像血。他踩着石板路,脚步声在地砖上撞来撞去,像有人跟着他。他抬头,庙堂中央是个神像,金光闪闪,六只手,瞪着眼,嘴角挂笑,跟林芳死时的脸一模一样。他心跳停了一拍,猛地低头,手里的烟掉在地上,烧焦了石板,留下一块黑疤。
庙里没几个人,只有个老僧,裹着橙袍,蹲在角落,嘴里念念有词,像在唱什么古怪的调子。孟非鱼走过去,低声问:“你知道拉姆吗?”老僧没抬头,手里的念珠抖了抖,说:“拉姆多了,你找哪个?”孟非鱼咬牙,说:“一个知道影子的人,知道梦里杀人的东西。”
老僧猛地抬头,眼里全是白,像瞎了。他盯着孟非鱼,嘴角抖了抖,说:“你被盯上了。”孟非鱼心一沉,问:“你知道什么?”老僧没说话,站起来,拄着根木杖,走出去,说:“跟我来。”
他们穿过庙堂,走进后院,后院有个小屋,墙皮剥落得像烂肉,门上挂着串铃铛,风吹过,叮当作响,像在叫魂。老僧推门进去,屋里黑得像深渊,地上铺着草席,墙角堆着破书,空气里全是霉味。孟非鱼跟进去,门关上,铃铛响了一声,像在哭。
老僧点燃根蜡烛,火光跳动,投下扭曲的影子,像一群鬼魅在墙上爬。他蹲下,从书堆里翻出本破书,封皮烂得像皮肉,上面写着怪字,像蛇爬过的痕迹。他翻开书,指着页说:“你找的拉姆,是他。”
孟非鱼凑过去,书上画着个人,没脸,没眼,黑乎乎的,像那影子。旁边写着字,他看不懂,可老僧念了出来:“拉姆,梦境之主,掌怨魂,控杀令。”孟非鱼心跳加速,问:“什么意思?”老僧眯着眼,说:“意思是,你被梦魇盯上了。它不是人,是魂,是怨,几百年的怨,杀不死,封不住,只能躲。”
孟非鱼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锤子砸了。他想起地窖的洞,那黑玉,那声叹息。他咬牙问:“怎么躲?”老僧摇头,说:“躲不了。它找上你,你就跑不掉。你家人,是它杀的。你不跑,下一个是你。”
孟非鱼愣住,脑子里闪过林芳的眼,小杰的血,老李的笑。他低吼:“我不信。我要杀它。”老僧笑了,笑得像鬼,指着书说:“杀它?你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它不是魂,是令,是追杀令。你是执行者,也是猎物。”
“什么执行者?”孟非鱼追问,嗓子干得像砂纸。
老僧盯着他,眼里像点了火:“你梦里杀过人吗?”孟非鱼一愣,脑子里闪过那河边的梦,那把刀,那滴血。他没说话,可老僧看透了他,说:“那是它在用你。你睡着,它就醒。你不睡,它就等。你是它的手,它的刀。”
孟非鱼腿一软,瘫在地上。他想起那影子,那声“还我”,想起林芳死时的脸。他低声说:“我不信。”老僧哼了声,说:“信不信,随你。拉姆在这儿,可他不救人,他只看戏。你要找他,去瓦拉纳西,恒河边,他在那儿等你。”
孟非鱼抬头,问:“你怎么知道?”老僧眯着眼,说:“我闻到了。你身上有它的味,血腥味,怨气味。”说完,他站起来,吹灭蜡烛,屋子黑了。他说:“走吧,别在这儿睡,睡了就醒不了。”
孟非鱼爬起来,腿抖得像筛子。他走出小屋,回头看,老僧蹲在角落,嘴里又念起来,像在送魂。他推开庙门,热浪扑回来,烧得他满头汗。他拦了辆车,说:“去瓦拉纳西。”他不知道拉姆是谁,可他知道,他得找。
夜里,他躺在车上,盯着窗外,恒河的方向黑得像墨。他没睡,可眼皮沉得像铅。他知道,那影子在等,等他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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