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鲜”》
汉语里有个跟吃有关的字——“鲜”。不是蔬菜水果“新鲜”的鲜,也不是‘’ ‘’小鲜肉‘’ 那个鮮,而是一种特别的味道,它排在酸甜苦辣咸之后,是中国人的最爰。前五种味道都能通过化验或分子式定义,厨房里糖盐分不出来时舌头一尝就知道。唯独“鲜”,化验不出来,甚至语言也讲不清楚什么是鲜,中国也没有一个公认的标准。蒙古人一碗奶茶那叫个鲜,北京人看来那叫个膻。每个地方对“鲜”的追求还不一样,所以当地人常得靠举例子说明:像活鱼熬出来的汤,那就个味道就叫鲜;新鮮羊肉下火鍋,吃一口,那就是鲜。古人很聪明,把南方“鱼”和 北方的“羊”合在一起就造了一个“鲜” 字。
英语世界就缺少一个造 鲜字的人。至今他们没有一个跟“鲜” 相匹配的字。不管吃什么山珍海味,一开口就吐出一个字 delicious 或 tasty。这两个词范围太大,根本细腻不到鲜的地步。这并不代表英美人尝不出鲜味,只是他们脑子里没有这个独立的“味觉概念”。我们说“三鲜水饺很鲜”,他们听起来就是“好吃的水饺”,大概跟赞揚印度手抓饭一样沒有区別。
欧美人直到最近几十年,才慢慢接受日本人提出的 umami。专业的解释我就不重复了,说白了,就是“鲜味的科学版”。这种鲜味的承托物就是他们发明的‘’味之素‘’。中国人几千年来吃饭有鲜做伴,难道还須在理论上找出鲜的分子式吗?
日本人用化学方法调出来的“鲜”,跟食物自己释放出来的香味,还是两回事。现代食品工业能调配各种人工香料,味道也“挺像”,但跟天然的比,总差点灵魂。
在中国人的观念里,调味的王者其实很朴素——就是盐。鲜味不是制造的,而是被引出来的;盐就是那把钥匙。火候对了、时间掌握好,食材自然会把自己的鲜气吐出来,温柔且低调,不张扬,也不躲藏,在咸淡之间,恰到好处。
其实人类对食物的追求是没尽头的。鲜之外,说不定还有我们还没命名、没发现的另一种神秘味道,正等着我们去探索。也许在非洲的某种未被注意的香料里,也许在大洋洲某种原始烧烤中。味觉这东西,本来就是大自然送给人类的礼物。
美食、美味,本来就是全人类的共同财产,也是最简单、最温暖的友谊桥梁。你吃我一口,我咬你一口,好味道不用语言传达。味蕾最真执,永远不会彼此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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