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春天回到了北京。之前贵平就告诉她,她表姐玲玲刚好那几天到北京出差,可以顺路接她,然后带她一起回家。又回到中国春天很兴奋,她见到玲玲姐后就一直哇啦哇啦地跟她说个不停,讲她这一年多在德国的各种见闻,然后又迫不及待地让玲玲带她赶快去吃兰州拉面,拍黄瓜,凉拌土豆丝,这是她下飞机后最想吃上的一口儿。
玲玲在面馆里看着春天狼吞虎咽地吃面,心情稍稍有点复杂,前年送她走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时她跟葛俊抱着很大的期望,希望春天此去能给葛俊的公司在德国开出条路来,只是没想到之后竟然一单中介生意都没做成,他们夫妻俩算是白忙乎了,唯一的成果就是成全了春天出国,这小表妹倒是不负期望才一年半的功夫就在德国站稳了脚,如今高高兴兴地回乡探亲了。
这事说起来他们多少有些不甘和败兴,但是现在看看这简单高兴着的春天,玲玲还是不免心生怜爱,说到底公司做不成也不赖春天,孩子当初一个人两眼一摸黑到了异国他乡,谁也不依仗全靠自己活了下来就够不容易的了,现在她怎能把自己那点不如意强算在孩子头上!这样想着,她宽慰多了,对着春天的心便更真了几分,
所以这时就笑着对她说:“你这是从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回来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闹饥荒的地方来的呢!”
“玲玲姐,你是不知道,”
春天夹着一筷子土豆丝放进嘴里,边吃边说,“德国别的都好,就是吃的是实在不行!天天就是个黑面包,吃的我是够够儿的了!超市里面蔬菜也没有几样,最多的就是那硬梆梆的圆白菜,拿回来炒半天都不熟,还得加水煮,你想想那个味儿能好了吗?还有这黄瓜,”
她用筷子指着桌子上的那盘新鲜翠绿的拍黄瓜说,“你看看咱国内的小黄瓜,顶花带刺,嘎嘣脆,不但爽口还带甜味,那德国的黄瓜又粗又长,吃起来水水滔滔,肉乎乎的,落口不但不甜还有点发酸,别提多难吃了!还有他们那面条都是那种硬撅撅的意大利面,煮完也硬,哪能跟咱这师傅手拉出来的又细溜又劲道的拉面比!所以刚才在飞机上我只吃了一点饭,满脑子就想着见了你叫你带我来吃这碗面和这些小凉菜呢!又暖胃又爽口。”
玲玲听她说了一篇,笑着点头道:“行啦!别说话了,好好吃,愿意吃就多吃点,回了国了,饭管够,还想吃啥,都跟大姐说,姐带你吃!”
春天乐了,然后又问:“姐,咱明天能回煤城了吗?刚才跟我妈他们通电话,他们都等的急得不行。”
“一会儿咱俩吃完饭上车站看看票去,我明天白天还有个会,咱争取坐明天夜里的那趟车,最好能买上卧铺,这样在车上睡一宿,后天凌晨估计三四点钟就能到家了。”
“好嘞!”春天答应着,心已经不受控制地想要飞回煤城家里去了。
第二天玲玲果然买了卧铺票带着春天晚上上车奔煤城去。因为到家的时间太早,怕贵平他们知道了整宿不睡等着,春天就跟玲玲商量电话里跟她爸妈说早上七点到,这样回家时还能给他们个小惊喜。
当她们经过了大半宿的折腾总算站到了春天家门口时,春天已经等不得了,急切地上前拍门,嘴里叫:“爸,妈!快开门!我回来啦!”
旁边玲玲赶紧说她:“哎呀,小祖宗!小点声,看把你爸妈吓着,这才三点半,他们估计还没睡醒呢!还有你别把周围邻居都豁楞起来,人家还不得说你啊!”
春天听了只好把心中的激动往下压了压,手轻了几分继续敲门,
然后就听到门里贵平的声音问:“谁呀?”
春天眼睛不自禁有些湿,她小声答道:“妈,是我!我到家啦!”
“啊!春天吗?咋这么早就到了!”
贵平惊异的声音里还夹杂一些疲惫的沙哑,这一刻她感觉很不真实,她的宝贝已经站在门外了吗?没有时间多想,她三两步就奔到门前,开走廊灯再开锁,打开了门,在走廊昏暗的灯光里神采奕奕的春天满面笑容地站在了她眼前,春天的眼睛里闪着星星般的光亮,不等贵平回神,她已经扑上去一把抱住了妈妈!
“我回来啦!妈!”
贵平搂着女儿年轻充满活力的身体,心中的欢喜一点点醒了过来,真的是女儿回来了,这让她朝思暮想的心肝肉啊,总算是飘洋过海再次回到了她的身边。
看着这母女抱在一起,后面的玲玲眼圈都有点红,她催道:“行啦,春天,舅嬷,别在门口站着了,赶紧进屋吧。”
“对对,”贵平连声说,“进屋进屋!你们咋提前到了呢?不是说七点嘛,我这还没给你们准备饭呢!”
春天这时已经越过贵平经过门前过道往屋里走,边走边问:“我爸呢?”
然后又忽然停下指着旁边的墙叫道,“哎!妈!这墙咋地了?”
玲玲顺着春天的手指从后面看过去,发现过道上和屋里的白墙上好多墙皮都开裂了,很多边沿已经从墙上剥离开向外翘起来,她也吃了一惊,好久没来大舅家了,怎么墙破成这样了。
贵平倒是平静,她解释说:“啊,没事,就是前一阵我找人来刷了刷墙,没想到他们用的涂料不好,来暖气后,热气一烤就都裂了,别管它了,先进里屋!”
里屋的管灯明晃晃地亮着,然而长水并没有像春天想象的那样起床高兴地来迎接她,春天进来看到他时,他穿着跨栏背心正艰难地从床上支起身子,一只手还在枕边摸索眼镜,春天看到的是个瘦骨嶙峋的老父亲,他似乎正努力从迷梦中惊醒,这时似发病了那般无法控制自己,口中只是无意识地发出嘶哑的“嗯,啊”的声音。
春天的心提在半空中,半是恐惧半是悲痛,她再也无法抑制住眼泪,哭着冲到床前一把揽住了父亲!“爸,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难道一年多不见你已经病成这样了吗?
春天边哭边回头问贵平:“我爸怎么了?他咋病成这样了?”
贵平见孩子哭得六神无主的样子心也难受,她赶紧安慰她说:“你爸没事儿,就是瘦点,没病。”
“那他咋起不来了,他咋不认我呀!”
“没有,谁想到你半夜回来啊,你爸晚上睡前吃了氯丙嗪和安定,这个时候不好醒过来。你别吓唬自己,让他躺下缓缓,要是能睡就还让他睡,咱们到外屋来说话。”
经贵平这一解释春天才明白过来,都怨自己!
她赶紧扶长水躺下轻声说:“爸,没事儿啊,你躺下接着睡吧,等天亮了咱再说话。”
说完她把被帮他拉上来盖好,然后关了里屋的灯,跟她妈和玲玲走到外屋的沙发那儿坐下。贵平还张罗着要到厨房去给她们做早饭,
玲玲赶紧拦着她说:“舅嬷,这半夜三更的你就别忙乎了,我也不饿,宝贝姑娘给你送回来了,我这就也回家去了,等春天歇过乏来,上我妈家去咱们好好聚聚。”
贵平也知道她着急回家就不再多留,千恩万谢地把她送出了门。之后回来又要给春天弄饭吃,春天这时哪里还有胃口吃饭,连说不饿,要等天亮了跟她妈一起上街上买油条豆浆回来全家一起吃。贵平听了也好,于是就跟春天娘俩手拉着手到外屋春天的床上靠着被摞半躺着细细地说起话来。香香软软的女儿靠在身边贵平心里那种满足那种高兴真是无以言表,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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