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東急就章(90)

説以孫中山、張太炎、黄興等爲首的同盟會最初是以明朝的疆域爲本而定義了中國版圖，此亦是有跡可尋。“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實則就是抄襲自明太祖，在《奉天討蒙元檄文》中朱元璋提出“驅逐胡虜，恢復中華”。“驅逐”與“驅除”爲同義詞，“胡虜”爲蒙元，“韃虜”爲滿清。也就是在明朝的疆域範圍内根本就不包括關東、蒙古（内外）、新疆和西藏，這是歷史的事實，明、清兩代漢人知識精英的認知一直是如此。此觀點可以在孫中山的言論中找到根據，他在《支那保全分割合論 》一文中言道：“且支那國土統一已數千年矣，中間雖有離析分崩之變，然爲時不久復合爲一。近世五、六百年，十八省之地幾如金甌之固，從無分裂之虞。”“洎乎成功，則十八省之議會，盾乎其後。”鄒容在《革命軍》中亦言：“昔之禹貢九州，今之十八省，是非我皇漢民族，嫡親同胞，生于斯，長於斯，聚國族于斯之地乎？”所謂十八省卽是明朝的轄區，也稱爲漢地十八省，或簡稱爲漢地。也有十九省之談，章太炎在《正仇滿論》中曰：“自渝關而外，東三省者，爲滿洲之分地；自渝關而内，十九行省者，爲漢人之分地。滿洲嘗盜吾漢土以爲己有，而吾漢人于滿洲之土未嘗有所侵攘焉。今是逐滿，亦猶田園居宅爲他人所割據，而據舊時之契約界碑，以收復吾所故有而已。”人言這十九省是把漢朝的西域算了進去，這先不管，但從行文中旣可看出，漢地絶不包括“東三省者”是無可爭辯的白紙黑字。

疆域這個東西不能再討論下去了，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變化無定。不過“驅除”最後演變爲多地對滿人的屠殺也是不爭的歷史事實，有人以寃寃相報來解釋，這很難能使人信服。在改朝換代和爭奪土地的過程中，不光民族主義是導火索，社會階層的分化亦是導火索。這從蘇聯、蒙古人民共和國及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土改及大清洗的過程就可以看得明白。而關東地區是因滿清入關而帶入到清王朝的疆域版圖的好似爭議不大，換個説法，就是滿清一朝亦是中國古代歷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因此説關東自古就是中國的一點也沒錯。

再回到内蒙的蒙古人的主題，就在他們處於即不敢歸順外蒙，又不甘心受漢人“奴役”時，關東近世發展不可或缺的要素出現了，日本人開進了關東！關東地區展開的日俄戰爭，沙俄戰敗了，不得已出讓南滿給日本。在大陆的歷史書中關於日俄戰爭的描述，人們看不見蒙古人的身影，在沙俄及蘇聯的資料中也難查踪跡，不過有人曾引述有個叫歐文(Owen Lattimore)的美國人説“在日俄戰爭中，強力支援日本的是被中國人逐出草原的蒙古人。” 歐文·拉鐵摩爾是個非常有名氣的美國東方學研究者，在二戰時期曾由美國總統羅斯福推薦而出任蔣介石的私人顧問，但他得到的是冷遇，原因在於國民黨上層認爲他有親共傾向，他這個顧問的時間長度是一年半左右。按學界的説法他是中國邊疆問題專家，而我找到的相關資料説明他確實是滿洲（關東）及蒙古問題的專家。他早年曾寫過一本名字爲《THE MONGOLS OF MANCHURIA》（滿洲的蒙古人）的著作，完成於一九三四年，不知爲何好似兩岸三地至今並沒有該書的中文譯本。雖然沒有找到上文引用的那句話，但我發現里面的一些話語還是很有意思的。比如：

“一九00年之義和團事件期間，俄國人借機加強了對滿洲的軍事佔領，此後又進一步延長其佔領及擴大了佔領的範圍。出於這些原因，滿洲蒙古人很早就傾向於將日本人視為一個可能通過瓦解俄國和中國的勢力來減輕蒙古人壓力的力量。日俄戰爭爆發後，許多蒙古人作為非正規軍受雇於日本。這些人主要是心懷不滿、被剝奪財産、失去土地的蒙古人。他們的首領及他們憎恨的殖民者張作霖及張的一位重要軍官吳俊生，也曾擔任日本的輔助部隊。”

此段話里提到的吴俊生，後來任黑龍江督軍，是張作霖的鐵桿混子，一個兵痞子，極端貪婪及相信以槍桿子爲話語權。張作霖及很多當時由“鬍子”招撫爲滿清兵丁者在日俄戰爭中爲日本人服務已經早就被史實所證實了。在這里尙沒有提到張作霖及很多漢人當時是雙尾狐，旣爲日本人敲邊鼓，又爲沙俄提供方便，兩頭通喫。歷史就是這樣的讓人哭笑不得，今天在影視劇里奉爲“大帥”的英雄們，實在不過是亂世中的幾姓家奴，他們在俗世的現實里生活裡就如《小兵張嘎》裡的翻譯官一様。所不同的是，當某一天運氣翻轉時，他們也可成爲亂世之梟雄，給老百姓留下的苦難會更加深重。關於張作霖，我將在後文談到。

至於爲什麼蒙古人會與日本人站在同一戰綫上，歐文也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俄國在甲午戰爭後的談判中幫助了滿清政府，在滿洲佔據了優勢地位，幷於一八九七年開始修建東清鐵路。據蒙古人説，當時的蒙古領導人對俄羅斯軍隊駐扎在鐵路規劃綫沿綫（穿過呼?貝爾地區、嫩江下遊和哲里木盟北部）感到非常畏懼，這給滿洲蒙古人早期組織自治運動造成極大的阻礙。蒙古人畏懼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滿清政府在滿洲的政策得到了俄羅斯的全力支持以對抗日本，盡管俄羅斯當時也直接侵犯了滿清的疆土。對滿洲蒙古人來説，俄羅斯和滿清統治者此時是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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