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又是《圈子》

 

--- 为了那份珍贵的怀念 ---

我的圈子指的是我曾经的社交圈,生活以及手挽手,有着共同兴趣爱好志向和坚定人文理想的朋友。

是那样的一个家庭,彼此忠于情感,忠于努力,忠于自己不变的追求。争执、吵闹、对骂甚至干架的都有,但从来是意趣相近,分而不离,彼此惺惺相惜,互为尊重,走着同样的文学之路。

很早以前,大约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就有了自己的文化圈子,进而成为所谓文化沙龙,没有具体的规制和宗旨。当时,“沙龙“大约有十四人左右。年龄基本在二十五至二十八岁之间,清一色的文科生;基本还都是有一定社会工作经历的人。分社会派和学院派两类。

社会派的基本特征是,受家庭或自己爱好的驱动,由小到大地不断努力着,并在国内文坛上已有建树,小有名气。他们,因为各种政治原因和历史原因没能上大学,但文化意识的敏感性和独立奋发及成就反而领先于“正儿八经“的学院派。当时的上海,文人如老孙和桦就是这样的人。孙之《访问梦境》是当时新文学样式的代表,新文学先锋派自五四以来是我心中非常重要的界碑;哥们桦用两度交付生命的举动写下的长江漂流记之《无人区,十八日》曾经是高中泛读精文,原始记录的照片和初版报纸我珍藏至今。至今,我们非常多的人,仍然无法在整体上超过他们。

学院派就比较“正统”。至少早名头称谓上被社会那样地认定。我的认识里,那个时段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学院派。出生于六零后的人,才有可能在一九七九年以七八届中学毕业生的资格参加高考,最早的也只能毕业于八二年。之前的那一拨在大学之门初开时就考进大学的,很多人的水平相差巨大,差不多是赶上了潮流,被国家即时的需要给拖进大学的。其间,好的有质量的人极少。这种情况真正有所改善是在中学八零届考入大学后。当时,我们的圈子里的学院派成员大多数是复旦的,大约占了六位。上戏、上外和上音的也有,外加华师大的。其中,已故的小磊是《城市建筑》杂志总编;跃明,社科院哲学文化艺术研究所教授,所长,博士导;孟晋,上海电视台音乐编导;海鸣(用名蓝鸟),原电视二台时装及时尚编导;小明,喜欢中西比较哲学研考最后成了股市大鳄;以及我十分钟爱的小妹,桦的夫人贝贝。其父乃是文革前复旦大学哲学系中国当时最杰出的教授,殁于文革不堪忍受之折磨和践踏。贝贝出自外办,后任电视台综艺大观编导,现如今是中国文学,哲学最顶尖的评论家之一;古文及现代哲学的功底和知识让人深深折服。感激贝贝,是她最后把我“推”上网的;《入网犹梦二》里,三位姑奶奶之一。

当时历史潮流和社会动态的特殊情形,无意无形间掀翻了许多文化青年的意识模范和轨道。大批的西方理论书籍涌入中国,大批年轻人惊愕与内外文化层次和样式之巨大的反差,开始思考,开始在思考里无不为是,或者东飘西流,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

偶然的机遇好像是被那样的历史情状设定好了,有着共同兴趣和意识方向的年轻人总会凭着内心共同的诉求,慢慢地向一个方向靠拢。写诗的,会在大学各个诗学社的交往里认识更多;搞文学创作的,则会四处寻找自己作品的出路和机会;搞摄影和绘画的,就会拼命打听举办展览所需要的经费和场地;搞音乐的则开始用最普通的吉他,盘弄内心澎拜的音符和乐章,同时寻找出版公司和音像公司。凡此种种。

我将我定格的圈子最后叫做文学沙龙的原因有几个。首先,一段时期过后,大家不再是简单的朋友会朋友,互相问候,或仅仅偶尔地谈及一些与文学有关的话题。逐渐地,我们出现了一些按个人所长的下意识的工作分类,熟悉新书市场的,每每会提供最新做好新书介绍,包括书的目录和中心论题;大家会根据各自能力和手头资源互济;开始有意识地设置讨论的话题;回到各自的生活和写作里运用讨论和思辨的成果;又回过来,参与新一轮更为具体更为深切的讨论,用来提升。

圈子成为沙龙的特征还有,大家在这种意识努力机制里,快速有效地完成了自己的、自己之于彼此的进步。周遭朋友的朋友于是也会偶尔过来,参与一些相同意趣的活动。虽然我们没有时间表,但是一周两次,即使不是所有人到齐,经常地八九人聚在一起是常有的。当时,圈子里多为男性,几乎都是单身汉,因为我们除了读书,几乎不考虑个人的事,觉得那是很以后的事。实在无聊了,也会共同吼一句:大丈夫,何患无妻子乎?!算作励志。

圈子逐渐地扩大外围,但事实是,内圈原班人马几乎没动,不成文的规定,一切没有被大家默认的有义气,有文胆,有文识的“俗人”不会被“纳入”。另外的内在理由还有,彼此不熟的人会在一起,无法有效地展开讨论,彼此的不熟悉会形成自然的干扰,也或因为客气,浪费了仅有的时间。

沙龙于是较为固定,而圈子则波泛似地会荡漾,一波波地荡出去,又一层层地回进来。出现过中国最早的少年摇滚乐团(我爱北京天安门),话剧编剧,电影演员及导演,还有专业评论家,摄影家,作曲家和一些顶级模特。我一般不会去参加内圈以外人的聚会,所以始终没能在美国去碰会许多好朋友的好朋友(很多人非常有名或太有名反而不方便了),但却有幸在上海际会中国当时最顶尖的模特等人。之后来了美国,国内那个圈子不断扩大,又出了中国最顶尖的作家、艺术家、音乐家、电影导演等。其实九十年代初,美国有一大批国内过来回去后成为大腕的人,只是,对我来说那时是个敏感期,有朋友几度约我过去,想了想还是没去,因为那里有太多的敏感人。他们中有些知道我,我却只是只闻其名,直到那许多人之后在国内声名大作,天下尽知。我心里倒是非常愿意在美国找到一种类似的与会方式,重温故梦。但是,很难了。好在搬离曼哈顿前我就不再介意了,如今也是习惯了单吊独处,没什么计较了。

文人的圈子,圈子里的文人,离去了,淡远了,我却经常记忆着,怀念着,期待一天的重逢;也或是梦,如今大家都不再是单身,各有各的俗事难在一起了,那样也行,记忆成了界石,迷迷地看不清上面的文字记载,仍可依傍,在梦的回忆的笑声里。

贝贝跟我说,想朋友了,随时打电话过来。梦的音影,很药性!




更多我的博客文章>>>
请您先登陆,再发跟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