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宴觥筹交错，归来捏灭残灯。
又是一年光阴废，说来无事算英雄。
总是某无能。
口中不绝客套，怀揣无限真诚。
浪荡不羁空形影，原来你我皆平庸。
疲惫在眼中。
——破阵子。失落
祁连山中。
鹿倚儿闻言脸色煞白，站起了身。同伴口角会引发虐俘，这种事俗话叫”撒气”，是欺软怕硬的一个变种。李珣扑过来的时候，鹿倚儿旋身一个飞踢，正踢在李珣后颈上。李珣当即晕了过去。鹿倚儿卯足了力气，但让开了要害。
严挺之赶紧去看李珣。鹿倚儿叫道：”小严，你得帮我！”说着话，独孤峻把她扑倒了，把她的腿也捆得结结实实的。
严挺之看看李珣没死，把他扶到石侧斜卧。回头看见鹿倚儿已经动弹不得，说了句：”鹿姊，你捆着手还打倒了李兄！我们就剩四个人了，你还有同党。我怎么敢帮你！”
鹿倚儿道：”捆住我没关系，你们该保证不虐待我！”
严挺之把鹿倚儿扶起来，独孤峻把篝火生起来。严挺之道：”李兄说的，折磨你，你的同党就出来了。”
鹿倚儿道：”严挺之！你们出了京，听到留台名声如何？别让秘字监也滥给人看！”
严挺之道：”我们就四个人，你们至少有个画记号的胖子，有个安娘子，墨叶是不是也在附近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供着你好吃好睡，四个人带个累赘在明，你们三个人在暗。你们出来不行吗？不用非常手段我们打不赢啊！”
鹿倚儿道：”我们有多少人你们不知道！我们若是有很多人，你们几个当着暗处的敌人，不顾道义，恃强凌弱，不是以卵击石吗？我们若是只有三个人，你也看到了，你们秘字监四十个人也都打不赢这三个人，是不是战术有问题？”
严挺之道：”四十个人不是都走光了吗！他们开花的开花，嫁人的嫁人，秘字监只剩下我们四个，还不都是你害的！”
鹿倚儿道：”就算是我害的。他们都被我害得活蹦乱跳的，都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做。我可一个也没虐待！同样一件事，用什么样的办法来达成？这其中的分别，就是正与邪。”
严挺之笑道：”你们躲在暗处搞破坏倒说是正道，我们堂堂正正朝廷编制倒说是邪道。鹿姊，你是不是搞错了？”
鹿倚儿道：”你说留台的来御史构陷无辜，罗织滥杀，是不是正道？他可也是朝廷编制！正邪之分岂在编制？——你也看到了，朱姊她肯冒着风险帮我。朱姊出嫁不是你牵的线吗？她为什么不念着你的恩帮你欺负我呢？”
严挺之道：”说这个我可不服。你不是还送朱姊一栋宅子吗！朱姊是见利忘义，把朝廷的法度给忘了！”
鹿倚儿道：”朱姊若真见利忘义，假装不知道我被抓了不是更方便？正道呢，越来人越多，邪道呢，越来人越少。”
严挺之烘热了饼，过来喂鹿倚儿：”赵高指鹿为马，人也越来越多。嗬嗬，鹿姊，我不是说你。墨叶闯宫我是瞧见了的，长安围捕我也参加了。墨叶轻盈灵动，他那个身形儿，”严挺之皱了下鼻子，”我说不好，我觉得就是他。你就说到天上去，墨叶闯宫也是犯了法。我不管你是正是邪，墨叶犯了法，我们就抓这个。你们钱多，要收买人心我们也比不过你们。”
鹿倚儿不吃他的饼：”赵高是反例吧！你们是执法者。若是在执法过程中辱骂虐待，倒行逆施，不是有理也变成没理了吗？老百姓因为害怕滥刑不敢认罪，律法的有效性不就越来越差？”
严挺之把饼收起来，笑道：”鹿姊，若你是我，你怎么办？敌人能言善辩，多聊一会儿，一准儿给你拉过去。动听的道理可不见得是真的好道理，多半儿是对敌人有利。我就是辩不赢。你们的同伙儿随时上来把我们给做了。姬先生说过了，大是大非，我们不见得搞明白，就把交代下来的事做好就好了。”
鹿倚儿道：”姬先生没交代你们虐俘吧！”
李珣醒过来，闻着胡饼的香气。他揉着后颈坐直了，看到严挺之、鹿倚儿、独孤峻、史桷幽幽地望着他。篝火熊熊，四个人的脸上都象涂了油腻。李珣一愣，慢慢想起来，方才是被鹿倚儿打了。
李珣心里又起了火，但对面四双象狼一样的眼睛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他问：”怎么了？”
四个人都不说话。李珣取了张胡饼吃，他走到哪儿，他们的目光跟到哪儿。李珣恶寒：”你们怎么了？”
严挺之忍不住咧开嘴无声地笑，他过来在李珣手里写了几个字：”猜敌人从哪出现。”
李珣一个激灵，想要四下张望，严挺之扶住了他的头，又写：”别乱看，听。”
荒山里哪有什么人声，只有呼呼的风声。已经入夜，听了半晌，睏意渐起。他们四个忽然成了一伙儿，李珣反而成了外人。李珣有点不痛快。独孤峻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若有响动独孤峻一定会最先跳起来。严挺之笑嘻嘻的，也会抢在前面。史桷论身手弱于李珣，他大约会最慢吧？鹿倚儿是俘虏，她已经合目要睡了。
别扭了一会儿，李珣心中渐渐放松，听听风声好象女人的哭号。他想起阿娘，想起了为一碟子没入味的花生米也要骂老婆的阿爷。他已经离开了那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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