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磊来到县城近郊的一间农房,敲开门说找李伟。
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脸上的妆很浓,一套极不搭配的时髦女装,夸张的高跟鞋。 自称是李伟老婆,态度不太友好,徐磊说自己是县局刑警队的,找李伟了解一点情况。 对方才客气了些。
“能进去吗?”
“那就进来吧。”李伟老婆很勉强。
屋子里很凌乱,没有什么太值钱的东西。
“李伟去跑车了?” 徐磊故意问。
“没有,跑什么车啊,那个烂车,靠它赚的钱还没修它花的多,都卖了快三年多了。”
李伟老婆拖过张椅子,请徐磊坐下。
“那李伟现在在做什么呢,在哪儿打工?”
“你找他什么事? 他又惹事了吗?“ 李伟老婆有点惊慌。
”没有,你别多想,他以前不是帮我们公安局做过事吗? 我们这次也是想找他做事,你放心。” 为了找到李伟,徐磊只好这样说。
“那好啊,我以前听他说过,说领导很相信他,这次给多少钱?”
李伟老婆有点开心。
“ 我把他的电话给你,他在省城一个工地上打工呢。”
女人忽然想了一下说:” 不对,你们公安局没有他的电话吗?你回去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徐磊说好,就离开了。
他去了移动和联动的营业厅,亮明身份后,很快查到了李伟电话 。
接着,他拨通了李伟电话,他问李伟是不是有个白色面包车要卖,李伟一口否认。又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徐磊说一个朋友介绍的,李伟说以前是有,但卖掉了快五年了。
“五年了,可我朋友不久前才给我说的啊。”
“ 你谁呀,你朋友说的算吗?瞎打听个锤子啊!知不知道?这对你没啥好处!”
李伟凶巴巴说完,挂了电话。
徐磊听他说的日期,和他老婆说的不符,李伟为什么说谎?
他大胆猜测:十有八九,崔名扬失踪一案,和李伟的白色面包车有关!
徐磊回到局里,立刻去见分管刑侦的副局长白如冰。
他汇报了这几天的调查和四处走访,也包括到城管派出所指导员关小红那里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并加上了自己的分析,向白如冰副局长做了比较系统的汇报。
白副局长沉吟片刻:“ 你对面包车车主李伟的分析,思路基本是对的。但是有些随机的犯罪、巧合性往往也更大。 你坐。来,喝点茶。这茶叶呢,还是内地一个同行送的,是那年公安部全国英模代表大会上认识的,是上等的‘大红袍’呢,我们边喝边聊。”
白副局长很客气,或许是今天不太忙吧。
徐磊说了声谢谢,然后坐在椅子上。
“很多巧合,其实都不是真的巧合,是一种假象。你知道局里门卫老张头吧,我听院里的同志说,只要老张头上班带伞,就必下雨。开始我不太相信,认为这是巧合,我就特意留心观察了几次,真的是这样! 我很好奇,就把老张头叫来办公室问,为什么有这么多巧合? 你猜老张头怎么说?”
徐磊摇头。
白副局长故作神秘地说:“ 老张头说,他每天看电视,二个节目必看,一个是‘新闻联播’ 一个是‘天气预报’.........”
徐磊忍不住笑了,其实内心,他觉得这个比方和他汇报的案情毫不相干。
“当然,很多类似的‘巧合’也不少 ,提高警惕性是没有错的 ,防患于未然么,提高警惕总是没错的。” 白副局长补充道。
白副局长又询问王一是不是已经出狱了? 徐磊说也该是吧,但是他也没见呢,听说他在里边有立功表现,减了一年多。
“这小子能耐大啊,他出狱了,你也要给我盯着他,我就怀疑,事情是他做下的!县城边上不太远就是隔壁和沙漠,埋一个人还不容易? 你好好给我盯着他。”
“他现在没啥事情,为啥还要盯着他?白局?” 徐磊很是迷惑。
“不多问,你派一个人给我盯着!看他和什么人接触?都去了哪里?只有他动起来,案子才能活起来,我们才好找线索,懂吗?你要经常和我汇报!”
徐磊起立“:是,白局!”
王一出狱回到家,给李曦曦打了电话,李曦曦除了惊喜和埋怨外,更多的是喜悦。
他们见面后开始相互拥抱、亲吻、几乎是同时撕去了对方衣服,然后是酣畅淋漓的碰撞。正值青春年华,又是三年多的分离,所以激战了将近三个小时。
激情趋于平静,大汗淋漓的王一和李曦曦依在床头。
他俩聊着天,王一点燃一支烟,李曦曦皱皱眉头。
“ 王一,你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李曦曦说。
“ 好的。”王一又吸了一口,就把烟掐了。
李曦曦靠在男友肩上:“ 回来了,都有什么打算? 给我说说吧?”
“ 明天,先去去我母亲的坟上看看,和她说几句话。”
“ 好, 我陪你去,然后呢?”
“然后我就开始找崔名扬啊,他还没个下落,我心里没有一天踏实过。”
“ 我当然知道这个。再之后呢? ”
“ 再之后........, 还没想好。”
“ 哼,在一起6年多了,到今天都没提到和人家结婚啊?” 李曦曦委屈、不满地嘟囔着。
王一笑起来:“你看, 二年多都关糊涂了。我怎么没有啊,我一直在想,等出去后,找到了崔名扬,我们就结婚。”
李曦曦这才满意地吻了一下男友:“ 我给你说个事吧:你刚到那里的时候, 妹妹从上海音乐学院硕士毕业去了深圳 ,你知道,她是在总工会工作。爸妈也去了深圳,现在就等我们了。妹夫是个商人,还可以吧。他们家房子有500多平方。他们希望我们尽早到深圳去,在哪里结婚,你就和妹夫一起做事,妹夫知道你的一些事,特别佩服你。本来之前他要来这里去盐湖看你,但是妹妹说,他来我们这儿可能动劲会太大,就没让他来。这样,一家人就到一起了。你看,怎么样么?”李曦曦酥胸半裸,红晕未退,额头还有细密的汗珠。
王一被女友问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家乡。
他喜欢家乡夏天的枝叶茂盛、秋天落在肩上的树叶、冬天街边踩上去吱吱作响的雪、春天二道桥子下边哗哗作响的河水、还有河边一夜之间变绿的草地。
王一不想扫女友的兴致,就说:“让我们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完 ,一件一件来,行吗?”
李曦曦有些失落地看着男友,啥也没说。
第二天,王一买了些墓纸,和李曦曦一起来到了母亲的坟头。
他跪在坟前一边烧纸,一边哭,一边和母亲说话。李曦曦在边上陪着他流泪。王一和母亲说了很多话。从他把150万钱借给那个不争气的同学开始,到被逮埔,起诉,到为什么不上诉?到看守所、再到监狱、最后到了盐场、到成为300多人的大队长,又到外出抓逃犯、立功、受奖,减刑。然后到回到家里,还有将来的打算。他没提一句在里边挨打的事情,也没说给‘三建’无麻醉做手术的事,没说如何暴打曾经欺负过他的那个狱霸蒋雨生。都说完之后,他给母亲又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来和李曦曦离开。
王一和徐磊通了电话,他们一起去看望了崔名扬的母亲,王一说他一定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找到崔名扬。崔明扬的母亲说要给他们做饭,他们谢绝了。徐磊表示他会全力支持王一寻找崔名扬的事情,并要请他和李曦曦吃饭,王一说不用。
随后,王一和女友找了个地方随便吃了一点。王一说他想打印一些“寻人启示”,李曦曦就带王一去了她们单位。今天周日,单位没人,她先是帮他设计了一个带有相片的,王一说很好 ,李曦曦就打印了大约1000张, 王一说他第二天要去省城张贴散发,也要到四处走走,打听打听。
女友让他到了省城以后万事小心,千万千万,不要惹事啊!
次日下午4点45分,王一背了一个双肩包,坐火车晃悠了快二个小时来到省城。从火车站出来,他就开始张贴了,把‘寻人启事’贴在路边的电线杆上边,边走便贴,一直贴到天黑的时候。
远远地,他看到一家灯火通明的迪斯科舞厅。走近一看,门头上贴了三个大字“长福宫”,他想进去散发一些传单,这里人多,说不定会有不错的效果。
王一径直走了进去,沿着靠墙边的旋转楼梯上到二楼。
绚丽多彩的迪斯科球在头顶上方高速盘旋,霓虹发出灿烂的光,折射到舞厅的各个角落。
迪厅很大,一楼的酒水台就有三个。空气中夹杂着各种味道,音乐声已经开到了最大,时而昏暗的灯光下,人们疯狂地扭动着身体,迪厅中央的高台上三四个女孩留着瀑布般长发,不停地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晃动身躯,她们只在胸廓处穿一件极短的上衣,白皙的躯体随着乐曲摇拽扭动,兴奋的时会吹出口哨,刺激迪厅里的那些男女。舞厅分为二层,四周靠墙边是一些宽阔的走道和包厢,拥有、风格、概念各异的KTV豪华VIP房,贵宾房等套房,看上去富贵高雅。
王一从二楼的第一间包厢开始进去散发传单。
开始,客人只是好奇,不知道这人是来做什么的,只随手接过来,看也没看就放到茶几上。
发了四五个包厢之后,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估计有人把他发传单的事告诉了保安经理,几个穿黑色西服的保安走过来,领头的问他在干什么?
“ 我发几张寻人启事,我一个朋友找不到了。” 王一说。
“ 兄弟,你知道我们这是什么地方? 你胆子也真大啊。” 摸样是经理的人说。
王一哪里是个怕事的人?
“ 我就是发几张传单,也没有影响你们做生意,不必这么凶吧?” 王一平和地说。
保安经理和几个手下低声商量了一下说:“ 来,我们到这里说。” 就把他带到一个空着的包厢里。
“ 兄弟,你知道我们老板是做什么的?“
王一摇头“:不就是你们老板吗?”
“ 说出来吓死你! ” 经理眨眨眼睛,说。
“ 你们不让发,我不发了,行吧?我走。” 王一不想惹事。
“ 走? 那么容易呀?” 经理有点威胁的味道了。
“ 那你们想怎么样?” 王一很淡定。
“ 怎么样? 你到处晃悠,影响了我们做生意,你知道现在这这一间包厢一晚上多少钱吗? 3000快!二楼,最便宜的也有1800。看你啊,也不像个有钱人,我们从不欺负穷人的。这样,你交上1800,走人。不然的话,你可能就要受点皮肉之苦了。咋样子?你选。”
王一没想到,这里和监狱一样,也有‘割韭菜’的,还割到了他这个在一个月前,还在监狱当大队长的人头上,要知道,在他手下,可是有300多号如狼似虎的犯人呢,而且,个个都恨不得把他叫爹。他王一是谁?现在这个事情啊,就有点那个叫什么“关公面前舞大刀”的味道了。
”我没钱。有钱我也不会给你们,你们谁呀?你们又知道我谁呀?”
经理嘎嘎地笑起来:“ 你以为你是谁呀? 你以为我们是谁呀?真好玩!我给你说,不要说收你这点钱,就是揍你一顿,又怎么样? 我看你呀,就是皮子痒痒。 好吧,我们也喜欢帮人,就成全你一次。”
几个黑衣保安开始骂骂咧咧的,向他围过来。
恍惚间,王一想起了昔日盐湖冬天早晨五点半的西北风凶猛地呼啸而过,如魔鬼的啸叫撕裂着空气,将鼻涕冻成了冰挂在下巴上。寒冷刺骨的气温使他的身体几乎冻僵,而晚上背上那些挨过的立起的板砖,就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瞬间将他的背脊灼热地烫伤。这种痛楚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折磨,更是一种撕裂心灵的煎熬。心脏被震得摇摇晃晃,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剧烈的灼热感让他几乎无法忍受,感觉自己的内脏都要被烧焦。这种痛苦让他感到无尽的绝望和无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与他作对。
王一吹了个口哨,那是‘二道桥的沙枣花儿开了’小曲儿的过门,然后从茶几上拿起瓶啤酒,攥在手里,2、3秒后,整瓶酒瓶已经在冲到前面的保安头上开了花,血和啤酒浇在保安的额头和脸上,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惊得一动不动。
另一保安手里举着个啥玩意儿,左脸的皮肤抽搐着向他挪过来,王一从腰间抽出皮带迎上去。
一场混战。
这几年来的监狱生活,最大的收获就是强壮的身体肌肉。但出于安全考虑,他不打对方的要害部位,只是揍对方的胳膊、屁股、腿,怕伤了他们,自己再进去。左脸会动的保安已经嗷嗷在叫,胳膊和腿抬不来了,滚在一边,嘴里边叫哥边摆手,表示休战。
最后一个保安狂叫着向他扑过来,王一左手捡起了一个沙发软垫,垫在对方胸口,右手闪电般当胸一拳,那人跌跌撞撞,歪歪扭扭地向后退了三四米才停下,跪地,吐出五彩缤纷的东西。
王一看了看自己的拳头 ,又接着吹起了口哨。
对方人越来越多,最后,他的头被酒瓶打伤了,血,热乎乎地流下来。
他被打趴下,后脑、后背、屁股上,都踩满了脚,动弹不得。
一个女人出现了,清丽绝俗,美艳至极,霸气缠身。
“ 把人打成这样?扶起来!” 女人厉声道。
“老板啊,冤枉啊!是他把我们打成这样啊!您看,这六个还像人吗?都。”
保安经理哭了。
“原因?谁惹事?” 女人冷冰冰地问。
保安经理把事情描述了一遍。
"什么传单?"女人粗暴地抢过手下递过来的传单。
她眉头紧锁,充满警惕和怀疑:“你是谁?你找他做什么?目的?”她的语气直截了当,瞬间,她的眼神凌厉如刀,一脸很美的凶相。
她瞪着王一,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或破绽。
传单的内容触动了她的敏感神经,使得她立刻进入戒备状态。
她紧紧握着传单,那上面可能藏有某种隐秘的威胁或警告。
女人表情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和不安。
“ 我是王一,他是我过命的兄弟,咋啦?”王一的头一扬,抽抽鼻子。
“把人都送医院,这个人,开贵宾套!房间派二个小姐24小时伺候,要啥给啥!派4个保安保护!不许眨眼!给他五星级酒店订餐!给我马上!立刻!”
经理点头如捣蒜。
王一: 你是谁?
女人莞尔一笑 : 你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