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89、长篇民国小说《永泰里》第十八章 君子好逑(1)&(2)

本帖于 2023-12-14 08:36:10 时间, 由普通用户 黎程程 编辑

橱嫚从崇德女中毕业后,不久便在明德小学找到了一份教职。

这日,她照常带着孩子们朗诵课文:

“猫捕鼠,犬守门,人无职业,不如猫犬。”

“鸠乘鹊出,占居巢中,鹊归不得入,招其群至,共逐鸠去。”

不经意间的一瞥,橱嫚瞅见窗外站着一个人,只见他英姿挺拔、温文儒雅,沐浴在阳光里,似润玉、如珍珠般熠熠生辉。

橱嫚看得有点走神,心念;‘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恰巧那人也正往教室里瞧,与那人的目光才一交汇,橱嫚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恍惚间她感觉那人似曾相识,此情此景如镜花水月,亦真亦幻:难道……?

梦牵魂绕的那个人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他近在咫尺然却触不可及,无论是在天边还是在眼前,他永远都是那么光彩照人、栩栩如生,仿佛他从未远离,他的温存体贴,他的善解人意,他的誓言,他的音容笑貌,甚至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他的臂弯,他的胸膛,他的一切的一切都不曾远离,一刻也没有!

心之向往,梦幻成真?橱嫚的心头倏然一颤:哥,是你么?你回来了?你怎么才回来?!

漫漫长夜终于迎来了黎明,下课的铃声响了,橱嫚急切地奔出了教室,她伫立在那人面前,心咚咚地跳着,仿佛就要跳出胸膛,她端详着眼前之人,思绪纷飞,却不知该如何启口。

那人微微一笑,轻声道:“丁老师”。

橱嫚一愣,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刚才认错了人,不免尴尬:“先生,您?”

“噢,在下杨达源,新上任的教务主任,我刚从北师大毕业,适才我四处走走,想熟悉一下环境,刚才转到你这里,觉得你的课内容精彩、妙趣横生,不觉多滞留了一会儿,希望没有打扰到你讲课。”

橱嫚心说:杨、达、源?这么巧,难道他是杨达江的兄长?哦,难怪刚才我把他当成哥了呢,都是杨家的血脉嘛。

“杨主任好”,橱嫚羞涩一笑:“下回进来听课吧,望主任不吝指导为盼。”

“呵呵,好啊,指导算不上,取经我倒是真有这个私心呢。”

他笑了,居然跟哥的笑貌、笑声也是那么相似,橱嫚心里竟油然生出一丝亲近感。

第二天,橱嫚刚走进教室就发现,杨达源居然真地坐在了后排。

有上司在,橱嫚难免心虚:他这是来监督,还是来考核呢?

好容易捱到下课时分,橱嫚见杨达源还在记笔记,就走过去问他:“杨主任,我的课,是不是有什么遗缺疏漏?”

“噢,那倒没有。我把你授课的优点列了出来,比如;板书清晰正规,授课嗓音洪亮,语调抑扬顿挫,内容扎实又有趣,善于举一反三,正确引导孩子们的学习兴趣,不一而足。”

橱嫚嫣然一笑:“主任谬赞,不敢当。”

达源问:“丁老师,在下有一私事相求,不知可否启齿?”

“但说无妨,只要我力所能及。”

“噢,是这么回事,家母寿诞将至,我打算送她一件旗袍,给她一个惊喜,可是,我拿不准她老人家喜欢什么样的布料、花样以及款式,另外,我见丁老师的身材与家母相似,不知可否劳动你,这个礼拜天与我同去谦祥益挑块布料,然后再去裁缝铺量一下尺寸?”

橱嫚放下心来:“好啊,随叫随到,包您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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橱嫚随达源去谦祥益挑选了布料,又陪他去了裁缝铺量了尺寸,一上午轻轻松松就过去了,达源不过意,又请她去春和楼吃了午饭。

达源知识渊博、才思敏锐,且言语幽默,他上通天文地理、诗词歌赋,下晓风水运势、民俗迷信,橱嫚与他相谈甚欢,竟有种‘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觉。

可是,接下来一连几天橱嫚都没有见到达源,每次走进教室,她都习惯性地望向后排那个角落,那个他曾经认真听课、作笔记的地方。

下雨了,雷声阵阵,秋雨打得路边的法国梧桐树叶沙沙作响,马路牙子边的积水哗哗地流,像山间小溪一般顺坡流淌。

橱嫚站在楼道口,正盘算着怎么回家,突然感觉眼前一暗,她心下一愣,回头见正是达源,为她撑起一把伞。

他说:“雨有点大,小心着凉。”

橱嫚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盼着他,而他此番意外的出现,就好像一下子戳破了她的心事一般,让她小鹿撞撞。

秋风夹带着水气吹动橱嫚的头发,她拢了一下散乱的长发,将头发盘在脑后,附和道:“是啊,‘天凉好个秋’!”

“秋,是我最喜欢的季节,特别是绵绵阴雨天”,达源问她:“知道为什么吗?”

“不猜,万一猜中了岂不无趣?” 橱嫚摇摇头,故意卖个关子:“不过,如果你愿意分享的话,我倒是很想知道。”

达源伸手接了几滴雨水,将手中雨水凑近鼻子闻了闻:“我喜欢秋雨的味道,如果春是甘甜,夏是香醇,冬是苦涩,那么秋,可以让你品到任何一种味道,酸甜苦涩、人生百味,夜雨做成秋,恰上心头’。”

纳兰的这首《浪淘沙*夜雨》倏然触动了橱嫚的心事:‘暗忆欢期真似梦,梦也须留’,哥,你今在何方?可安然无恙?

达源望着橱嫚的面庞,他那黑漆漆的双瞳泛着粼粼波光,温柔又执着,橱嫚似乎感受到了来自他内心的炽热,一股热浪倏地涌上她的面颊,恍惚间她仿佛又见到了连升,她呆呆地回望着他,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无从出口。

达源小心问:“我,送你回家吧。”

橱嫚恍然从白日梦中醒来:家?永泰里哦,不行,你可不能去,娘与杨家势同水火,见了你她还不得旧恨添新怨。

她望了望天:“雨停了。”

他轻声嗫嚅:“呃,真的哎,真不巧。”

风声大,她没听清:“你说什么?”

他大声答:“我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喜怒哀乐。”

橱嫚想着,她自出生之时便背着个克父克母的名声,爹年轻轻就死了,自开口说话自己就没叫过一声亲娘,而那个桃花咒语更是时刻压在她的心头让她不得喘息,她谨言慎行,喜怒俱不敢形于色,明明深爱之人一直就在身边,然而她却只能将思慕之情深埋于心,更不敢接受他的爱恋。

她怅然:“天公倒像是个性情中人,想爱就爱,想作就作,喜怒形于色。”

他附和:“这么说来,我与之乃同道中人。”

橱嫚笑言:“你这是自比天公吗?”

“有何不可?!”达源一本正经地反问:“既然天公可以像我一样喜怒哀乐,我又为何不可以像他那样,想爱就爱,想作就作?”

达源的直率让橱嫚突然感觉有点后怕,她怕开始,更怕这注定没有结果的开始:长辈们的恩怨尚未了,今生的羁绊犹在,为何还要引火烧身?何不退一步两宽?!

“主任,我还要准备明天的课,先走了,回见。”

橱嫚启步欲走,达源抢先一步拦住她:“说正经的,我又有一事劳烦你。昨日是家母寿辰,她十分喜爱我送她的旗袍,听说是你帮着精挑细选的布料和样式,她一定要见见你,也好当面道谢。”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因着干娘的缘故,橱嫚不敢与杨家有任何瓜葛纠缠,可又不便明说,就只好东拉西扯,找理由婉拒。

见橱嫚不肯,达源闷了一会儿,盯着她问:“你这是,讨厌我吗?”

达源如此直来直去让橱嫚有点心虚,她避开他的目光,小声道:“怎么会?言重了。”

“如果不是,那就听我的”,他态度坚决,容不得橱嫚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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