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上的飞龙鸟》(四十六)草甸子

来源: SnowOwl 2022-11-28 06:38:40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6910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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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甸子

 

    村里的‘东方红五十五’来河南屯送我们进草甸子。司机张援朝下车时一脸晦气。他来时,呼玛河正涨著潮,水猛浪大,载著拖拉机的木筏在渡河时险些翻了。张援朝担心回去时风浪更大,就一个劲催著我们装车出发。这样他可以趁天黑前回来。

    呼玛河从大兴安岭北端的雪山上发源,弯弯曲曲地穿过几百公里的原始森林后注入黑龙江。在河面落差大的区段裡水流湍急,河心隐藏著一个个漩涡。呼玛河的水是由积雪融化而来,因此一年四季都冰冷刺骨,是寒水鱼的天堂。大马哈鱼每年夏天从白令海游进黑龙江,找到呼玛河口后再逆流而上,往上游去产卵。第二年,亿万尾小鱼顺水而下,游入大海。

    拖拉机沿著一条颠簸的土路慢慢行驶了近一小时,才把我们带到了草甸子边上的营地。所谓的营地是在水泡子边上的一块干燥的平地,大约有六七米宽,三四十米长。营地的三面被一望无际的湿草地环抱著,背面是一条三四米宽的小溪。小溪对岸是陡峭的山峰。每天清晨,阳光透过林子把我们叫醒。下午四五点后,太阳躲到高高的山梁背后去,营地的气温急速下降。

    虽然一路上气温很高,等我们下午到达营地时,这里己经凉飕飕的了。我们要离开草甸子只能沿著那一条高低不平的土路回到白银纳去。老知青说,小溪对岸的山脉中只有动物的通道,但是只有鄂伦春人才知道怎样在这片大山中迂迴。我们要是进到山里,多半连回来的路都找不著。

    营地的一头立著圆木搭成的框架,是用来搭帐篷的。一个冬天下来,木架已经有点松动。我和班长到山脚下砍了几棵小桦树,砍去叉枝后用来加固帐篷架。大伙用石块压住了两排木桩脚,然后把带来的几片巨大的黄色油布盖到木架子上,边边角角用绳索固定住。这个大帐篷的顶棚和三壁用油布覆盖得严严实实,而面向小溪的一边则空敞著。

    我们把蚊帐一个个排在长长的帐篷下。我问班长,脚那一头的空壁为什么不用油布盖上。班长说,这里夏天的风向都是从头的那一侧吹来的,所以脚底那一面留著通风。班长这个预言,后来基本上得到了验证。我说基本上,是因为有一天半夜下雨,大风偏偏从不该来的方向刮了过来,把我们给浇惨了,这是后话。

 

    来东北两年多,我已经不相信‘农村大学’的课程如何困难的神话了。我刚来时,每个农忙季节之前,有些老知青总要神神乎乎地对我介绍这一季新的农活如何艰巨,技巧如何难掌握,我则听得神经紧张。经过几关之后,我知道,农活没有学不会的,扛220斤的大豆包,放树,造房子,一关一关还不是咬咬牙就过来了。那些前辈无非是借机亮一亮而已。所以当大家争相告诉我打草是如何又要技巧又要力气的重活时,我只是笑笑,问大家打草的诀窍到底在哪个环节。

      打草的工具是芟刀。芟刀是一把巨型的镰刀,三四寸宽,一米多长, 装在一人多高的桦木杆上。芟刀杆的重心处安装著一个V型把手。班长在拖拉机卸下的一大堆芟刀里替我找了一把旧刀,再拿了一把长木杆,比划著我的身高说,你人高,这根芟刀把给你正好。看到我瞅著旧刀不解的表情,班长说,别看这把刀不起眼,这是当年进口老毛子的。苏联刀钢质硬,不容易卷刃,国产的新刀差远了。他教我怎样把刀固定在木杆上,怎样把V型把手调整到全刀的重心,然后再教我怎样拈刀。

    拈刀,就是把芟刀的刀刃放在一个小铁砧子上,用小钢锤沿著刀锋密密地砸。几番敲砸后,刀锋变得锋利无比。我在三合看杀牛时,宰牛的人用芟刀在死牛脖子上来回拉上几次就把牛头给卸下来了。当天晚上,我花了一个小时,把我的苏联刀来来回回拈了三四遍。拈完刀,给大家看,公认我的刀没问题了。

    打草时,人要把脊梁挺直,两脚站稳,齐肩宽。左手握著芟刀杆,右手拎住V型把手,用你的身体作轴心,腰肌背肌肩膀和手臂配合使力,把刀均匀有力地从你右前方向左使劲地抡去。每一刀挥上120度,你面前半人多高的草棵在刀下成片地倒下。你收回刀,左脚往前跨一小步,右脚跟上,姿势摆正,再抡下一刀。锋利的芟刀割断密密的草棵时,会发出长长的沙的一声。打草时的队伍一人紧跟一人,相互错开一两米。随著队列的推进,干燥炎热的宁静中传出一片有节奏的沙沙的声音。随著声音的延续,队列前一望无际的绿草甸子变成了打草人身后一溜溜整整齐齐倒在地上的马草。这时我意识到了大家为什么都关心我的刀是否锋利,技巧是否熟练。一人紧跟一人,我慢的话,全班的速度都快不了。

    打草时,用力的诀窍是使力均匀。身体随刀旋转时,两肩和两个手腕紧锁不动,用腰背关节把身体旋转的角度平均分配在长长的脊柱上,这样能尽量减少肩膀和腰的损伤。不用说,芟刀的锋利程度是另一个关键。刀锋要拈得薄薄的,这样刀刃钝得慢,到了下午还能管用。晚上拈刀要花上二三十分钟。谁花的时间少,往往有人来检查你的刀,确定你没投机取巧。其实,尽管每天晚上人人都筋疲力尽,没人在拈刀上偷懒。不是骗自己吗?

    一个多星期下来,正当我暗暗自喜,觉得这夏天的重活也不过如此时,干草甸子的草就被我们打完了。接下来我们进了湿草甸子,那活就艰巨多了。

    河南屯大部分的草甸子都是湿草甸子。一望无际的草原浸泡在铁锈色的污水里,这锈水看上去几百万年也没流通过。湿草甸子里,一坨坨的草根扒住泥土,在污水中突起,形成一片片蓝球大小,排布紧密分布均匀的泥墩子。泥墩之间锈水之下是一尺深的淤泥。打草的人得小心地把两脚置放在两个泥墩上来保持平衡。而站在泥墩上,身体就很难保持打草的最佳姿势,疲劳的速度大大增加。要是一不小心,一只脚滑下泥墩,半截小腿立刻陷进泥里。拔出脚来,球鞋往往被吸在淤泥底下。在湿草甸子挥刀时还必须十分小心,要不然把刀砍进泥墩里。砍进泥墩几次,这刀就钝的没法用了。

    大兴安岭的盛夏,白天和江南一样炎热。每人带的水壶一下就空了,而送水的人往往跟不上趟。我渴得厉害时,就用手把水里的游虫拨开,把嘴凑到锈水里喝个饱。老知青每次看到我这样做,都会连连摇头,而我居然一次也没腹痛拉稀。在湿草甸子里一天打草下来,我对当年红军过草地的艰辛颇有感受。

 

    晚上收工后,我们一个个跳进冰凉的小溪里洗个澡,然后马上钻回蚊帐里,把蚊帐角落塞严。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都躲在蚊帐里。黄昏一到,阴凉潮湿的寒气立刻取代了下午炎热的阳光。一片片的蚊子和小咬从草里出动,围著帐篷形成了密密的云雾。要不是必须拉屎撒尿,你绝对不会出蚊帐。人离开蚊帐用不著一分钟,脸上和背上就会被咬遍。小咬比蚊子更可恶。它咬人虽然不起包,但毒素会让你的皮肤浮肿起来,又痛又痒。

    民间传说里,以前在黑土地上抓住了土匪,刑罚之一就是把人剥光绑在树上,让蚊子小咬收拾你一夜。第二天人还活著就放走,而从来没人能过得了这一关。收尸时,人肿的像一个橡皮口袋。

    吃完晚饭后躲进蚊帐里,大家的姿势大同小异。人人侧著身体,下身钻在被窝里,上半身用胳膊支起来,借著夕阳浏览各种各样的书刊。当黄昏的阳光慢慢减弱时,人们一个个地放下书本,躺下来,戴起收音机的耳机,闭上眼睛听广播。有时你一翻身,睁开眼睛,和隔壁蚊帐里的人的眼光不期而遇。你就送去一个狡猾的微笑,问他:“中央台?”他会意地笑笑,回答说:“当然!”

    你们俩心里都明白,你们听的不是美国之音就是BBC。

      

    打下的绿草在阳光下晒上几天,就变成了黄色的干草。河南屯里的女班会定期进草甸子里来卷草,就是用木叉子赶著一溜溜的干草,卷成小堆,再把小堆汇合成中堆,最后堆成一个个馒头形状的大堆。大堆干草应该齐肩高,底部的直径一米半左右,重量在150到200斤之间。这样大小的乾草堆可以让人抬起来走,再在地上摞成一个大垛。有时女生把草堆做得太大,我们得提醒她们手下留情。在湿草甸子里抬草,不像她们想像的那么容易。

    堆大垛是男生干的活儿。一组四个人,两个抬草的,一个扬草的,组长站在垛顶上。抬草人一前一后,把草堆一个个的集中到大垛脚边。扬草的人站在大垛下,他是组里身体最壮的一个。他的工具是一个用小树做成的四五米长的木叉。木叉的杆子将近碗口粗,头上是一个Y型的树杈。扬草时,他把树杈深深地叉进草堆里,屏一口气,猛吼一声,把一两百斤重的干草堆一下子扬到了垛顶。垛顶上的组长是组里最有经验的一个。他站在垛顶上,用眼睛判断大垛的重心和走向,用手里的长铁叉拍拍大垛的一侧,示意扬草的人下一个草堆应该加到那一边去。等下一堆草上来后,他用铁叉把草分匀,理平,再踩紧,这样大垛不断地加高。

    组长的活虽然最俏,他的使命却十分重要。要是判断错误的话,大垛升到一定的高度后,就会倾斜倒塌。倒塌后的干草散成一片,失去了条理,即使再垛起来也只是松散一团。这种松散的大垛失去了应有的紧密度。下雨后,雨水会渗进草垛的中央。雨水要是蒸发不去的话,秋天把草拉回村子时,里面的草都已捂烂了。

    我是新手,和另一人搭档抬草。我们一人拿一根四五米长的木杆,走到草堆边,把木杆一前一后沿著地面插过草堆底部,然后直起腰来,像抬担架一样,把草堆抬到大垛的边上。这活儿并不太累,只是在湿草甸子里要步步踩在泥墩子上,要不然脚陷入淤泥里,失去平衡,草堆往往翻掉。

      抬草人最大的敌人是牛虻,我们跟著当地人管它叫瞎蠓。此刻的牛虻不是我们在小说中读到的那个旅居意大利的尖刻无畏的英国革命者,而是一群群一寸多长蓝灰色的吸血鬼。这些昆虫不怕阳光,围著我们流著大汗的身躯盘旋,发出一阵阵嗡嗡声。牛虻的嘴里有一对锯齿一样犀利的齿钩,合拢来能咬穿坚硬的牛皮。我们两手抬著木杆,只能学马的样子,等牛虻靠近皮肤时,快速抖动手臂或身体,把牛虻赶走。但几次之后,这些吸血鬼就领悟到我们只有这一招而已。于是,你只能干瞅著一只只牛虻像日本‘神风突击队’的自杀飞机一样,直直地从空中一头扎下来,降落在你的身上。紧接著,它那一对齿钩毫不客气地咬进你的皮肤,产生一阵钻心的疼痛。你手里抬著草堆,对它无可奈何,只能看著它在你手臂或身体上抽动著,一口一口地吸著你的血。同时,它那蓝灰色的肚子不断胀大,变成一个暗红色的比原来身体大上好几倍的包囊,悬挂在你的皮肤上。你此时绷紧肌肉,期望用肌肉夹紧它们的齿钩,让它们拔不出,逃不掉。等你到达大垛底下时,你和你的同伴配合,把草堆轻轻地放下。这时,你扬起一只手来,大叫一声:“操你x!”,同时奋力地向挂在你皮肤上的牛虻们打下去。顿时,牛虻鼓鼓的大肚子在你的掌下爆裂,你被它吸去的血水向四处飞溅。你心裡很清楚,这是一场公平的复仇。

    有几块草甸子里蝮蛇很多。一天下午,我打草时芟刀一挥,噌的一声,一条一米多长的灰蛇断成两截,飞上了半空。这条蛇大概睡著了,要不我们打草的沙沙声早应把它吓走了。

      傍晚的气温低,蛇喜欢钻到白天晒暖的草堆下过夜。在有蛇的草甸子里抬草时,我们预先用木杆把草堆前后左右砸上几下,把蛇赶出来,正所谓打草惊蛇。开始时,我见到蛇从草堆下溜出来就追著打,后来就放它们一马了。打死几条,明年的蛇还会一样多。一天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我和抬草的伙伴放下草堆,走出了十几米后,背面传来了我有生以来听到过的最恐怖的一声惨叫。我回过头,看见扬草的李辛脸色苍白,脖子上挂著一条三四尺长的黑蛇。蛇头蛇尾悬在胸前,扭动著的蛇身好像一条没打好的领带。李辛僵直地站著,脸上的肌肉扭曲了,活像一尊塑像。那蛇甩了甩尾巴,抽动著身体从李辛的脖子上滑下来,哧溜哧溜地逃走了。

    我们抬这堆草时,不知道里面藏著一条大蛇。要么是我们忘了打草惊蛇,要么是这条蛇睡得太熟了。当李辛把草堆扬上大垛时,蛇顺著他的木叉滑了下来,正好落在他的脖子上。

    等李辛恢复了常态,开始大声地骂娘时,我们几个捧著肚子大笑。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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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刀:

打草:

卷草:

 

垛草:

 

画像来源:呼玛知青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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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跟帖: 

沙发 -可能成功的P- 给 可能成功的P 发送悄悄话 可能成功的P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28/2022 postreply 07:24:13

请茶! -SnowOwl- 给 SnowOwl 发送悄悄话 SnowOwl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28/2022 postreply 08:27:54

二发。艰苦的生活 -绿珊瑚- 给 绿珊瑚 发送悄悄话 绿珊瑚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28/2022 postreply 07:59:04

再斟一杯茶! -SnowOwl- 给 SnowOwl 发送悄悄话 SnowOwl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28/2022 postreply 08:28:30

三发。 -废话多多- 给 废话多多 发送悄悄话 废话多多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28/2022 postreply 09:02:50

谢谢多多。再请茶! -SnowOwl- 给 SnowOwl 发送悄悄话 SnowOwl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28/2022 postreply 09:36:18

东北的土地真的是肥沃,资源那么好,不知道后来被祸害了多少。 -可能成功的P- 给 可能成功的P 发送悄悄话 可能成功的P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28/2022 postreply 09:35:40

比较靠内的三江平原大概已经是靠化肥了。大兴安岭人烟稀少,农业发展有限,希望保持得好一些。 -SnowOwl- 给 SnowOwl 发送悄悄话 SnowOwl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28/2022 postreply 09:38:16

虫子和蛇!!!这一篇都是我最怕的东西。 -可能成功的P- 给 可能成功的P 发送悄悄话 可能成功的P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28/2022 postreply 09:36:19

哈哈,人人都怕! -SnowOwl- 给 SnowOwl 发送悄悄话 SnowOwl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28/2022 postreply 09:38:44

“河心隐藏著一个个漩涡”,超级可怕,每年包括美国都有不少人在这些隐形漩涡里丧生 -FionaRawson- 给 FionaRawson 发送悄悄话 FionaRawson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28/2022 postreply 10:20:50

是啊,这条呼玛河马上就会给我颜色看。。。 -SnowOwl- 给 SnowOwl 发送悄悄话 SnowOwl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28/2022 postreply 13:22:50

喝锈水?你肯定不贫血了,呵呵。可怜,本来都是大机器一下子干完的活,只能拼人力 -FionaRawson- 给 FionaRawson 发送悄悄话 FionaRawson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28/2022 postreply 10:29:15

哈哈哈,其实那“锈”水应该是泥汤加各种各样的腐败物质。。。希望别影响大家中饭/晚饭的食欲! -SnowOwl- 给 SnowOwl 发送悄悄话 SnowOwl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28/2022 postreply 13:24:48

这章真是可怕呀,牛虻哪里读着我腿肚子都疼!生活不易,真实而艰辛。 -Anthropologi- 给 Anthropologi 发送悄悄话 Anthropologi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28/2022 postreply 11:51:55

小时候读“牛虻”时,崇拜得五体投地。结果从亲身经历里懂得了为什么当权者要枪毙牛虻。。。 -SnowOwl- 给 SnowOwl 发送悄悄话 SnowOwl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28/2022 postreply 13:26:41

大伙用石块压住了两排木桩脚,然后把带来的几片巨大的黄色油布盖到木架子上——生活本领真强啊,可以参加 -悉采心- 给 悉采心 发送悄悄话 悉采心 的博客首页 (194 bytes) () 11/28/2022 postreply 18:22:52

简单搞搞的住所,只用两个月就拆了,就那么凑合着。。。 -SnowOwl- 给 SnowOwl 发送悄悄话 SnowOwl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28/2022 postreply 19:54:57

你们都是苦中作乐。聪明人学啥都快,干农活也能找到诀窍。我还没见过牛氓,听长辈们说下稻田干活时都被叮过 -dontworry- 给 dontworry 发送悄悄话 dontworry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28/2022 postreply 18:45:39

就是这个家伙(图片入内)。有点像苍蝇,不过东北草甸子里的比苍蝇要大上个4-5倍。 -SnowOwl- 给 SnowOwl 发送悄悄话 SnowOwl 的博客首页 (81 bytes) () 11/28/2022 postreply 19:59:32

Ewwww -可能成功的P- 给 可能成功的P 发送悄悄话 可能成功的P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28/2022 postreply 21:5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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