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衰之理】 兴亡谁人定?盛衰岂无凭! - zt






 兴亡谁人定?盛衰岂无凭!     -   作者:  潘悦珊


兴亡谁人定?历史学永恒的主题。但是,古之有识之士,却不把这个主题当回事儿。在他们看来,那些曾经决定国家兴亡的英雄们,已被历史长河的浪花淘尽,曾经轰轰烈烈的事业,是非成败转头空,最后不过是草民们的笑谈而已。这样说,有词为证。明朝人杨慎的《临江仙》词:“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净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春月秋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三国演义》引这首词为开篇,名播四海,传世不朽。

  盛衰岂无凭!才是中华民族志士仁人们永恒的话题。他们或明或暗,或自觉或不自觉,都一致认为,治国理论的正误,才是兴亡盛衰的凭据。这样说,例证有的是,春秋战国时代的道家、儒家、法家、墨家、兵家……,为了富国强兵、治国安邦而各逞其能,创造出种种理论,向各国领导人兜售。“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两千多年间,有多少先贤,忧国忧民,总是在求索主导国家兴盛的理论,也曾有过几多论争。

  说说近代吧。从1840年的鸦片战争起,打破儒学一统的天朝传统,产生了“中体西用”论,主张在保中“体”的前提下采西洋的器用,形成了“体用派”或称儒学修正派。这个派,对正宗儒学派或称国粹派也就是顽固派展开了论争。到五四运动前后,新思潮大量涌入,西化派异军突起,彻底批判中国传统的旧文化,引起了“孔化”与“西化”的大辩论。西化派随之一分为二,形成“西化”与“俄化”两大派的斗争。到20世纪30年代,从“中体西用”引伸出“中国本位”,从“西化”发展而成为“全盘西化”,又引起新的论争。[1]

  “俄化”派建党之后,关于中国出路之激烈论争,转入党内继续,主流意见,照搬苏俄的“中心城市起义带动全国革命高潮”,毛泽东的农民运动被批斥为“痞子运动”,毛泽东本人则长期被排斥在中央最高领导层之外。延安整风运动,推出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毛泽东思想,这种论争才告结束。

  建国后三十年间,就如何实现中国现代化、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问题,又有激烈论争。主流一方,以毛泽东为首,推行极左的“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理论,大整非主流方,批之为“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还狠狠整倒了“我为人民鼓与呼”的彭德怀“反党集团”。

  到1978年,关于真理检验标准的大讨论好不热闹[2],共识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场讨论中,谁都知道但谁都没有明说出来的意思是:十年内乱,史无前例,经过这个实践的检验,伟大领袖毛主席倡行的一套极左理论错谬,必须清算和抛弃,拨乱反正。这就再明白不过地说明了:问题不在于,决定天下兴亡的是某某人,毛泽东,邓小平,还是张泽东、李小平,盛衰之凭只在于全国风行什么样的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理论。

  但是,凭什么说毛泽东倡行那套“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理论谬误?自古以来,修齐治平理论林林总总,不胜枚举,凭什么知道,某种正确、某种谬误,某种先进、某种过时,某种值得奉行、某种应该摒弃?

  这是检验、鉴别、认识真理的方法论问题。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是实践,真够厉害,居然能证明毛泽东倡行的理论错谬。其奥妙在于:这个命题说的是认识真理的方法论(可取其中两个关键字,简称为“唯实”方法论)。它所否定的,是这样几种方法论:

  ——“唯权”方法论。谁有权,谁的言论就是真理。国家最高领导人的权最大,他的话就是最高真理。如何解释世界的运行,如何改善世界的运行,都必须遵照领袖之言,唯有领袖才有资格出观点,出思想,检验真理的标准只能是领袖之言,重大基本理论的思维成为一种特权,完全被领袖垄断,智囊们、高参们有所著述,只能是解说、发挥。倘有谁敢于质疑,试图证伪,发表一点儿有别于领袖之言的言论,不管可取不可取,立即有众多打手出来整治他。倘有谁别出新栽,另起炉灶,陈述一套有别于领袖之言的道理,不管正确不正确,立即有无数杀手出来收拾他。从焚书坑儒起,两千年以来,文字狱几曾消停?到今天,轻则屏蔽敏感言论、封掉微博帐号,即取消发言权,稍重则“请喝茶”,更重的判你个煽颠罪。

  ——“唯势”方法论。谁势大,人多势众,或气势汹汹,谁的言论就是真理。“大革文化的命”岁月,“七亿人民都是批判家” ,批判家们批判的方法,是断章取义,无限上纲,扣帽子,打棍子,大字报写的气势汹汹,批斗会吼得杀气腾腾,语言的批判不过瘾,再加拳脚的批判,根本不给被批判者以辩解的机会。就这样,“革命真理”彻底战胜了“反动谬论”。到今天,这套方法仍有继承使用,一些网络争论文章或评论,断章取义,歪曲原意,扣帽子,打棍子,甚至于骂人,一付流氓腔。

  ——“唯马”方法论。马克思主义是真理,马恩原话百分百是真理。谁要用上马克思主义作包装,披上马克思主义老虎皮,谁的言论也是真理。那些号称“真马”、“马克思主义新发展”的修正主义假马,就趁机成了无人敢疑的真理。到今天,《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中,那些违背马恩原意的东西,还在向大学生灌输。[3]

  ——“唯神”方法论。神不会犯错误,神的话绝对是真理。毛泽东神化,“他是人民大救星”,林彪不是说过吗:毛主席的话“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真理检验标准的大讨论让他走下神坛,可到今天,仍然有人顶礼膜拜。

  以上几种方法论共同作用,多么浓稠的氛围,多么强烈的气场,乃是“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理论得以盛行神州的原因。“唯实”方法论否定这几种错误方法论,从根子上证明毛泽东倡行的那套极左理论错谬,多么难得呵!

  由此可得结论:“盛衰岂无凭”,说到底,关键不是兴亡谁定,也不在于修齐治平理论的正误,而在于认识真理方法论的正误。

  兴亡谁人定?任历史学爱好者们玩味。盛衰岂无凭,忧国忧民的志士仁人们,要认识修齐治平理论的正误,得先掌握认识真理的正确方法论!

  “唯实”方法论掀过了历史旧页,开创了改革开放的新时代,历史性功绩巨大,不可低估。但是,它并非十全十美,仍有其局限和谬误,历史性危害巨大,也不可低估。

  检验、鉴别、认识真理,唯一正确的方法论,是科学方法论。

  中国是历史学大国,史籍累积汗牛充栋,也是修齐治平理论的生产大国,有关论著层出不穷,但在科学方法论方面,却是贫国。说中国科学方法论贫乏,有如下表现:

  其一。科学方法论的研究创新,几千年来无一建树。科学方法论的成果累累,例如波帕的证伪主义、库恩的科学范式论、拉卡托斯的科学研究纲领论、奥斯特洛姆的组织规则分析架构、今井贤一和伊丹敬之的“制度渗透”概念,以及具体的逻辑分析方法,如实证分析、规范分析、边际分析、个体分析、整体分析、演进的理性与建构的理性,还有系统论、信息论、控制论、博弈论、混沌论等等,全都是外国人发明的。中国人自创的,只有“以史为镜知兴替”一说,可比起德国有过的历史主义方法论[4],差远了。

  其二。国外学术界,科学方法论已相当普及,学者们写文章,常将所用的方法论点出来。反观中国的智囊们、高参们,在论著中没有只言片语提到科学方法论,他们实际上使用的,还是“唯权”、“唯势”、“唯马”、“唯神”等那一套错误的方法论,偶尔也说到“唯实”,其实是实用主义。这些事实说明,他们对科学方法论一无所知,以至于,至今拿不出什么修齐治平理论,可当作引领中华复兴的指南。

  其三。关于“前三十年、后三十年”的是是非非,现正争论得不亦乐乎,“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在说理中,没见那些智囊们、高参们,有谁引用科学方法论来“逻辑自洽”。

  以上现象的成因,诚如罗荣渠先生所说:“中国知识分子知识结构的老化。”[5]

  看来,科学方法论是些啥玩意儿,有啥威力,为啥有威力等等问题,很值得讨论。

  本篇是引子,随后,我将推出科学方法论系列讨论文章。有两篇的标题已定:《“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是实践”,谬误和危害》,《马克思主义的方法论不是唯物辩证法》,现予预告,敬请期待和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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