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准
2007年与2009年,香港与澳门分别庆祝了回归祖国的第一个十周年。大家都盛赞“一国两制”在十年来所取得的成就,对今后在保持原有的制度的同时,继续进行物质文明,精神文明,政治文明的建设,有着充分的信心。对“一国两制”的实行能给特区带来光明的前途这一点,再也不会有人怀疑了。今年,已是香港回归的15周年。我想在此写一点儿文字,来纪念一下,于是就想到了这个题目。
通常,我们谈到“一国两制”时,重点往往是放在“两制”上,我今天却想就属于“一国”范围内的问题,谈点我的想法。比如这样三个问题:1,车行的左与右;2,普通话与地方话;3,简体字与繁体字。它们与资本主义或社会主义都扯不上关系,但却和“一国”挂点边,后两个问题甚至可以说还只是个汉民族的问题。这三个问题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已经思考了很久了。不知道是否有人已经先我提出了这三个问题。如果已经提出来讨论过了,咱就感谢此人;(请知道此情况者告诉我)如果还未有人提出来,现在我就提出来请大家来讨论讨论。再,香港与澳门回归后,在中国大陆这一块是统一了。在统一之初,坦白地说,有些人对实行“一国两制”还是有些心存疑虑的,假如那时就提出这三个问题,就会给人以别有用心之嫌。现在就不同了,现在大家对“一国两制”已没有怀疑了,这时来讨论这三个问题,就会心平气和了,就不会引起什麽误解了。香港和澳门同属特区,这三个问题对两个特区是一致的。
下面我就较为详细地说一说。
一. 车行的左与右:
车行的方向问题是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其实,在内地,1943年以前,车行是靠左的。(这在一些讲滇缅公路的记录电影里可以见到)这个行车规则是历史留给我们的。清朝末期,英国人在上海搞了个租界。为了彰显他们英国人的生活方式,他们在租界内修了一条路来跑马,并把它取名为南京路。(这英国鬼子十分可恶,他是为了显示他对中国的占领,故意用与中国签订的第一个不平等条约《南京条约》的签约地南京来命名)后来,路陆续修多了,就开始跑马车。马车的车行方向就用他国内的车行方向——左行。后来租界内跑汽车,也就左行。再后来,中国大地上跑汽车也就跟着左行了。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珍珠港事变后,美国对日宣战,美国派出地面部队进入中国协助中国抗日。美国车行靠右,汽车从滇缅路一进入中国,就和当时的中国汽车迎头相撞。这事迅速地反映到当时的国民政府。按常理讲,入乡随俗,美国汽车应遵守中国的规则靠左行驶;可是,美国大兵好象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有另一个车行方向,仍照行不误。当时的国民政府,为了抗日,只好将左行改作右行,时间大约在1943年下半年或1944年上半年。(请原谅,具体日期已记不清楚了)当时我们家还在重庆,我亲眼见到城里的车行方向的改变。那时出门,大人还特别提醒,走路尽量靠左边,右行车开过来多远就能看见;如走右边,看见前方没有车,按习惯横穿马路,就容易被后面来的右行车撞着。(当时的汽车很少,在乡村的公路上,常常只能看到一辆汽车行驶。)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也就沿用了这个右行规则。
两个特区和内地的往来是十分密切的。这十多年来,过往车辆到内地要右行,回到特区又要左行,我没有亲身经历过,不知道别扭不别扭。现在,又在修港珠澳大桥,由于车行方向不统一,在交叉路口的行车指示将会十分麻烦。为甚麽不能统一为右行呢?想当年,国民政府以国家的尊严,为了抗日,竟然可以放弃全国统一的行车规则,屈从于美军的行车规则,将左行改作右行。我们的特区,既然能拥护祖国的统一,难道还在乎改变一下车行方向吗?诚然,改右行就要改行车标志摆放的方向,这要花很多钱。右驾车右行观察互相错车的距离也有些不方便。但是总不能这样左右摇摆下去吧?更何况回归祖国这个事实已是不可逆转的,继续保持左行有什麽好处呢?就算一开始有些不便,但迟改不如早改,这应是毫无疑义的。
改为右行后,特区的有车族自驾车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就方便多了,商家为此也会多做生意;得益最多的是货运司机,他们不会为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伤脑经了。不知两个特区政府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
二,普通话与地方话:
普通话是汉民族的共同语,凡汉族人都应学习说普通话,这是毫无疑义的。普通话又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官方语言,祖国大家庭的各兄弟民族,为了与自己以外的其他民族交往,也应学会说普通话。现在,外国人学汉语,也都是学普通话。(在香港回归前,那里的一些外国人是学的广东话)汉族由于历史的原因,方言十分庞杂,各个方言区的人,在本地,都喜欢用本地方言与本地区的人交流,这是无可厚非的。但当使用本地方言不能与另一个方言区也是使用方言的人交流时,这时,双方就得说普通话了。港澳地区的同胞说的都是广东话。虽然,海外华人说广东话的较多;但在国内,比较之下,说广东话的人就显得要少一些。特区的人要到内地去投资或旅游,你说广东话,听的人只能瞠目以对。就是说普通话,由于发音习惯的关系,往往“投资”会被人听成“投机”。因此特区的人学普通话要比一般人多下点功夫。回归以后特区政府对推广普通话是极为重视的,非常值得赞扬。
但是,我在这里想指出一点,有一个问题,可能是习惯的关系,被忽视了。什麽问题呢?就是用汉字及生造的汉字来记录广东话的问题。我只是偶尔在电视上看见一些粤语电视剧的片段,见到它的字幕里有些用字和通常的汉字不一样,从而推断出来的。还有,就是一些外国人名的翻译问题。这些问题是属于汉语的规范化的问题,需要讨论一下。
说起汉语规范化的问题,就不得不首先说说普通话。普通话的定义是: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以北方话为基础方言,以典范的现代白话文著作为语法规范的汉民族共同语。这个定义把语言的三个要素——语音,词汇,语法——都做了规定。其实,普通话的核心是语音。文字本来是记录语音的,但是,汉字在其漫长的形成历史中却成为了一种表意文字。由于它的表意的特点,一个字,各方言区的人,在不出声阅读它时,都能读懂;而一出声说话,互相间却听不懂。要使读和听都能懂,就必须统一读音。据资料,当年雍正皇帝因听不懂广东的官员上朝向皇帝奏事时说的话,大为光火。指示各地:各级官吏必须学习官话,否则就不要当官。当时皇帝住在北京,皇帝和京官都说的是北京话,当时就叫官话。由于皇帝的提倡,以后官话逐渐在官场和商场得到普及,大家听起来就方便多了。在提倡白话文以前,书面的东西用文言文,大家能读懂;说话,在官场上,商场上大都说官话,也都能听懂。老百姓活动范围窄,使用方言说话,彼此也能听懂。因此,当时就没有产生要在全体民众中统一汉字读音的要求。民国以来,特别是“五四”运动以后,提倡白话文,提倡言与文要一致,这就要求统一汉字读音。由于当时官话在社会上已经较为普及了,语言学家们便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来制定了一套汉语注音方案,用注音符号(也叫注音字母)为汉字注音,以统一汉字的读音。该方案由政府出面推行实施,群众便习惯地将“官话”改称之为“国语”。新中国成立后,为了更好地进行国际交流,由政府出面召集了一些专家,经过精心研究,制定出了一套新的《汉语拼音方案》,以代替旧的注音方案来为汉字注音。该方案的优点是:使用国际通用的拉丁字母做汉语的拼音字母(旧方案不是),能够科学地显示普通话语音音节的音素(旧方案不能),由于使用拉丁字母作汉语拼音字母,使外国人学习汉语就更方便。(关于普通话形成的历史,请看专著)
我们现在又回到前面谈到的问题。既然文字是用来记录语音的,现代的汉字就只能用来记录普通话。在方言电视剧里用汉字来记录方言,那是不符合现代汉语规范的。假如再生造一些字来记录方言,那就更不对了。在方言区,电视台拍一些方言电视剧来丰富群众的娱乐生活,那是可以的。特别是粤语电视剧,在海外有着广大的市场,更是可以拍的。但是做的字幕却应做到基本上符合现代汉语的规范,即字幕应是普通话字幕。首先,你是在国内做电视剧,你得符合国内的语言规范;其次,你是汉族人,你得维护汉民族共同语的纯洁性。国内一些省市电视台曾拍过一些方言电视剧,如重庆的《山城棒棒军》,它有四川话的版本与普通话的版本。即使在四川话的版本里,做的仍是普通话字幕(没有生造一些“四川字”),而把一些十分生动的四川方言摒弃了。特区在回归以前,在使用语言文字方面完全按照既有的习惯行事,回归以后也仍然照旧,这是情有可原的。不过,我总认为,既然回归了,作为一个中国人,又是一个汉族人,就应该以维护现代汉民族共同语的纯洁性为好。
另一个问题是翻译用字问题。翻译外国的人名与地名,通常都是译音。几十年前的译名,如美利坚,法兰西,俄罗斯,英吉利,剑桥,牛津等等,虽不能正确反映现代汉语读音与英语读音的关系,但早已为大家所熟悉,继续使用不是问题。最近的一些译名,就大有可斟酌的地方。从推广普通话的角度出发,应该以普通话的发音为标准为好。比如Beckham,内地都译作贝克汉姆,如果问内地的球迷,碧咸是谁,那就不知道了。因为“贝克汉姆”的普通话读音,和Beckham的读音差别不大。再如大家都知道美国的好莱坞(Hollywood)是世界电影名城,但你若说是荷里活,内地的影迷就要说你错了。对于粤方言区的人来说,碧咸与荷里活用粤语说出来就和英语发音相近,但是,碧,咸,荷,里,活,这五个字,用吴方言,闽方言,越方言等方言区的方言来读,又不知是些什麽音节。而在现在国内出版的字典里,它们自有其固定的读音。所以,为了方便交流,在文字方面,还是应该规范于普通话。也许有的人会说,我们按我们说广东话的习惯来翻译给说广东话的人看,有什麽错?你凭什麽来这儿多嘴?我说,此话有理,但也有可商榷之处。在回归前,港澳地区处在殖民统治之下,为了保持自己固有的中华文化的独立性,这是对的;回归以后,你已是中华民族大家庭的一员了,身份变了。纯粹从语言使用方面来说,港澳地区都只能算一个方言区,再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就不是十分必要了。
语言的功用完全是为了交流,所以它本质上就要求在民族内部具备一致性,否则交流就不可能。艺术,思想,文学等等,要求多样性,但语言却要求一致性。试想一下,全世界都说一样的话,该有多方便!论述这样的问题,本来是专家的事。我不揣冒昧在这里饶舌,而且罗罗嗦嗦地谈不清楚,请大家原谅。
三,简体字与繁体字:
汉字出现简体字与繁体字两个不同的体系,是在1956年大陆实行简化字以后。大陆使用简化字,大陆以外的地方,未受到影响,仍使用繁体字。这两个系统并行了几十年了,孰优孰劣,各有各的看法,这只有留给历史学家以后去作定论。
其实,汉字在几千年的演变中,都是逐渐简化的。稍具常识的人都知道,从甲骨文,金文,大小篆到隶书,到后来的草书,楷书,行书便是一个简化的过程。
宋人洪 迈的《容斋随笔》中有一条目叫“字省文”,因其字较少,现照录于下:“今人作字省文,以禮 为礼,以處 为处,以與 为与,凡章奏及程文书册不敢用,然其实皆《说文》本字也。许叔重释礼字云:‘古文。’处字云:‘止也,得几而止。或从處 。’与字云:‘赐予也,与與 同。’ 然则当以省文者为正。”(见该书44页,岳麓书社1994年10月第1版) 这个条目十分有趣。《说文解字》成书于公元100——121年,当时的繁体字竟然有些字和现在的简体字是一样的,可见繁与简之间,并非有一个不可逾越的鸿沟。(礼,处,与三个字,都是保留繁体原字的一部分,“礼”字的右半被用一个简单的笔划代替了,这都符合简体字简化规律。)《说文解字》是专业书籍,一般人是不会去看的,因此,这三个字的简写,不会是从这本书里学来的。在出土的一些明朝与清朝瓷器中,曾经见到当时的工匠写的姓氏,有些和现在的简化字一样。
简化字的形成并非一个人或某些人的异想天开,而是人们在工作与学习实践中,出于需要而自然而然形成的。人们在用笔书写过程中,由于想提高书写速度(比如听课作笔记,书记员作纪录,等等)而出现连笔,由于连笔而使字形改变,从而久而久之就使原来的字得到简化。在现在能见到的一些过去的档案中,其中的文稿是用的行书体,里面有很多字都是简写的。平常,人们互相之间通信也都是使用行书,其间也会书写常见的或自造的简化字。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大力推行扫盲教育,繁体字笔划繁多,书写缓慢,给学习者带来很多困难。(比如,灶,龟,鳖这几个繁体字,容易认,但却十分难写。不信,就请教繁体字的语文教师,不翻字典立即写来看看。)鉴于以上种种,文字改革委员会便根据社会上已流行的简笔字,进行统一的整理,使之规范化,并予以公布,使之成为正式用字。50多年来,规范的简体字的使用,对扫盲运动,正规教育,媒体传播等等、等等所发挥的巨大作用,是毋庸质疑的。我本人认为,简体字的使用趋势是不可逆转的。现在有了电脑,大家差不多都在电脑上打字,用笔的时间很少,笔划多少无所谓。可是50年前,我们国家的文字改革部门,怎能预见到50年后大家都会用电脑?
近年来,由于中国的迅速崛起,国际地位得到迅速提升,学习汉语的外国人愈来愈多。这些人学的是普通话,写的是简体字。这已成了一股潮流,而这股潮流将会越来越汹涌。最有趣的是港澳地区及一些国外的华人聚居区,各种媒体使用的是繁体字,而有些编辑人员却是学简体字长大的。他们在使用繁体字的过程中,翻字典找该简体字后面括号里的“繁体字”(化简为繁),由于没有去看字典前面的《凡例》,不知有些简体字原来也是繁体字,只是意义有别。闹了笑话还不知道。———还是举个例吧,比如,干,作简体字用,可以组成干净,干部等词,但它其实原来是个繁体字,可以组干戈,干支,干涉,干城等词。再如,里,也是个繁体字,组成词有:公里(1000米),里弄,故里,邻里,等等。和家里,里外的那个繁体字是两个字。又如,后,本意为君主的妻字,皇后是也,本是个繁体字;后来在规范简体字时,将与“前”、“先”的意义相反的意思,也用“后”来表达。(笔划少,写起来方便)凡此种种,使用者由于搞不清楚这之间的区别,在化简为繁时,闹了笑话还不知道。真是何苦来哉!为甚麽不可以和内地一样使用简体字呢?现在在国外的华人中,学简体字长大的人越来越多,那些地方的媒体使用繁体字的必要性,更是已经大大的降低了。
近来,一些学者,从“六书”的角度,大谈繁体字里的文化信息,否定简体字。作为学术上的见解,无可厚非;但却起到了混淆视听的效果。给人的感觉是他在哗众……
我再来举个外国人也在搞文字简化的例子。在澳大利亚墨尔本地区的一些路牌上,可以看到这样的字:Hwy(High way),Fwy (Free way),Bch (Beach), BBQ (Barbecue),St .(Street),等等、等等。汉字简化是减少一个字内的一些笔划,这几个英文字是减少一个字里面的字母,两种减少性质是一样的,所以应叫简化字。至于WTO WHO FIFA 等等,这是简称,和“走资派”,“爱卫会”一个样,不是简化字。这种简化文字的趋势,似乎还正在势头上,在销售房屋的广告牌上还更多。这些简化行为乃是商家或路牌制作者的自发行为,并不是很规范的。在其它使用英语的国家,是否也有此现象,我不知道。不过,由此看来,我至少还找到了一个例子,证明了这样一个事实: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是中国大陆的人,才在搞文字简化。
中国已经是一个在国际上举足轻重的大国,学习汉语的外国人将越来越多,简体字流传的范围会越来越广。面对这样的趋势,已经回归祖国的两个特区,将如何应对呢?
我的三点想法已经罗嗦完了,由于学养不够,错误在所难免,敬请各位同胞指正!
2007年一稿
2012•06•07•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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