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朴:西藏不相信眼泪(之二)
——读李江琳的《1959,拉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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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拉萨!》有一个显著亮点:虽然是本严肃的历史著作,读起来像畅销书,环环紧扣,波澜起伏。李江琳的笔触大多落在1959年拉萨事件前后,却令人浮想于时空之上,流连在历史与现实之间。我经常会生出一连串思索:为什么前赴后继反抗中共占领的藏人,绝大多数是中共所说的“农奴”?为什么成百上千的普通牧民,手持土枪长刀与中共军队浴血拼杀,誓死护卫的是他们的头人和喇嘛?为什么在西藏一千三百年有记录的历史上,没有一起老百姓反对庄园主或政府的起义或暴动?
李江琳先后十多次采访十四世达赖,达赖喇嘛对她说:你要记住,你写书,不是因为你支持我、支持西藏,而是因为你要寻找真相。
六十多年来,中共的写手们无数次把污水泼向1959年以前的西藏,其中有个最喧嚣的断言:西藏是一个野蛮、落后的农奴制社会,占人口总数95%以上的农奴生活在农奴主的残暴统治下。
农奴制是西方人的用语,各个国家各有不同特征,俄罗斯的农奴制具有典型性:1,农奴耕种农奴主的土地,没有农奴主的批准,不得离开。如果农奴擅自离开,会受到国家的惩罚。2,农奴主可以把农奴连同土地一起买卖、抵押或转让。3,农奴主的产业往往以农奴的拥有量来衡量。
那么,当年的西藏呢:
全部土地属于政府财产。不管是官员、庄园主还是寺庙,都不是土地的真正主人。
劳动阶层主要有两部分:牧民和农民。也就是被中共称为农奴的部分。前者约占总人口的40%,以草原放牧为生;后者约为55%,其中大多数租地耕种,少数出卖劳力或从事手工业。
几乎所有的牧民都是有产者,区别只在财产的多少。根据当时对草原部落的一个调查报告:贫穷牧民每户平均拥有7头牦牛,20只绵羊,10只山羊。农民中除了少数无业游民,大多数都能依靠种地维持生活。另外还有租下大量土地再转租给其他人的农民,这类人中有的财产甚至多过庄园主。农民也可以开垦荒地,开垦后的土地无需交差税。
拉萨政府从未颁布过任何法令,禁止藏人自由迁徙。无论是农民还是牧民,可以离开租种的土地或牧场,搬往他处,或继续种地放牧,或改换身份,打工、卖艺、经商。既不会受到惩罚,更不可能成为庄园主拥有的产业。
当土地从一个庄园主转给另一个庄园主,或政府把土地分封给某人时,租种这块土地的农民也跟着过去。但这决不是对人的转让或买卖。西藏面积虽大,可耕地却太少,农民没有太多选择,只能跟着土地走。就像工人在工厂里干活,工厂换了老板,为了生计,工人还得继续在厂里干。
显而易见:西藏不存在所谓的农奴制,西藏的农民或牧民也不是什么农奴。比较一下中共,其建国不久,就以严厉的户口制和公社化,加上各种凶恶的专制手段,剥夺了一切做人的权利和自由,把中国老百姓变成名副其实的奴隶。就是这样的政权,占领西藏时,用的名义竟是“解放农奴”!五十年后的2009年,中共又把“百万农奴解放纪念日”强加给了西藏,这不仅是污辱当今的藏人,而且是对藏人先辈的诽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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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所谓的“残暴统治”,中共是这样宣传的:比欧洲中世纪还黑暗。不光庄园主、政府官员,甚至寺庙里的喇嘛,对老百姓动辄施以酷刑。1958年中共统战部副部长汪锋在一次会议上罗列了酷刑的内容:剥皮、抽筋、割舌、割鼻、割耳、挖眼、烙刑。好家伙,恨不得把所能搜罗到的酷刑名称,一股脑全栽给西藏。
我看过不少中共土改工作队写的回忆文章。那些被精心挑选出来到批斗会上诉苦的农民或牧民,凡是曾经受过惩罚的,谈到的都是被鞭子抽打。没有一个人看见过或遭遇过剥皮、抽筋、割舌、割鼻、割耳、挖眼、烙刑。当年的西藏并非没有酷刑,直到19世纪,在西藏的法典中,合法的酷刑主要有:砍掉肢体和挖眼。但这些都是针对罪犯或政敌的,而在实际上,很少施行。
1896年前后,十三世达赖废除死刑。同时期的大清帝国,每年用凌迟、砍头等等方式处死的人,数以万计。1913年,十三世达赖宣布取消砍掉肢体的酷刑。十七年后的1930年,在中共的江西苏区,毛泽东下令肃反,大规模逮捕和处决他不喜欢的红军官兵。据幸存者的报告,酷刑多达一百二十种,包括:吊打,坐老虎凳,用篾片插入手指甲,把枪通条烧红后捅肛门,火烧阴道。有一种叫“仙人弹琴”,用铁丝从睾丸穿过,吊在受刑人的耳朵上,然后用手拨拉,像弹琴一样。
掌权后的毛泽东,把中国变成一座大监狱。从土改、镇反到文革,折磨中国人的酷刑种类,数不胜数。不知多少人惨死在酷刑下。至今,在联合国反酷刑委员会的记录里,中共政权依然是滥施酷刑的国家。当年汪锋把西藏称为杀人魔窟,如今他的在天之灵是否会扪心自问:中国与西藏,哪片土地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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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真相。真相!
当年的西藏,人人都可以拥有枪,庄园主们,政府官员们,并不担心农民或牧民会把枪口对准他们,有着何等的自信!害怕的是中共,1950年代藏人暴动的原因之一,就是中共要收缴他们的枪。今天的中国老百姓,连买菜刀都需要实名登记。和谐社会在哪里,一目了然。
藏人中也有罪犯,也有坏人,但在整个社会中无足轻重。西方探险家发现,老百姓看上去对贵族或官员显得恭敬和顺从,这并不妨碍他们表达独立的意见。老百姓可以告官员,告寺庙,告庄园主。到县府,到拉萨上告。我就读到过一些告赢的案例:有农民去县府告管家用大秤收酥油,迫使管家换成了小秤;有牧民因债务问题要派出十九名代表去拉萨告状,最终圆满解决。而社会等级也不那么森严。士兵可以因勇敢而获得爵位;低层僧侣可以通过努力升为大喇嘛;农民可以临时代替县长行使职权;十四世达赖就产生于普通农家。
对寺庙既恨又怕的中共,故意忽略了寺庙的很多社会功能:学校,文化载体,医院。寺庙派僧侣去拉萨学医,回来后也为当地老百姓治病。寺庙还相当于银行和救助机构,不仅贷款给农民,荒年时寺庙会开仓救济。从1959年到1961年三年时间,西藏的两千五百余座寺庙,97%以上都被中共摧毁。
由于西藏的气候恶劣,土地贫瘠,粮食产出低,能赚钱的产品很少,人们普遍过着简单而贫困的生活。但心灵是平和的,社会是安定的,这表现在:自杀现象几乎不存在。很多人提到过的另一现象是:即使在灾荒年,也没有人饿死。佛家的慈悲为怀升华人心,不论富人还是穷人,人人都有济贫施舍的习惯。讨饭也能为生。十四世达赖的母亲,就是个充满爱心的人,她宁可自己挨饿,也要把饭食送给饥饿的人。
从1959年开始,中共连续搞了三年征粮运动,把藏人家中本来就不多的粮食、肉类、酥油,差不多全部夺走,运往中国内地。造成藏区哀鸿遍野,饿殍载道。人类历史上有过多少这样的解放者:以人为制造的饥荒,来饿死据称是被解放了的“农奴”?
1979年底,一时疏忽的中共,加上过分自信,让流亡在外的十四世达赖的代表团去了西藏。中共高官以为,经过多年压迫与洗脑,藏人会向达赖喇嘛的代表们扔石头、吐口水。殊不知,成千上万的藏人从四面闻讯赶来,一浪又一浪的哈达抛向代表团,匍匐在地的,哭喊的,欢呼的。拉萨街头拉起“西藏属于藏人” 的标语,有人带头唱起了西藏独立歌。
如今的中共,我想再也不会疏忽了,因为中共已完全丧失自信,而且总算明白了:它可以占领西藏,却永远也征服不了藏人。
(全文共三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