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元1874
2010年8月9日,19点18分,一个叫钱云会的老人在天涯发了一个帖子。
截止2010年12月26日0时31分59秒,这个帖子没有一个人回复。
然而,从12月26日0点32分起,不到两天的时间里,这个帖子的点击数超过了70万,回复数超过14000条。
原因很简单,有二:
一:钱云会被人谋杀了。
二:谋杀的现场被人拍下来,发到了网上。
其实,这是一起在中国多么“正常”的事件:某个企业要起工厂,因此征地,并且强行逼迫农民“自愿”奉献出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村长带领村民维权,被罗织罪名关进监狱,随后出狱后不依不饶,继续上访、维权,然后,死于一起残忍、蹊跷的“意外”。
如果不是这个结局,你我很难知道谁是钱云会,很难知道乐清一个电厂的修建过程里会有着这样黑暗至极的事件。即便钱云会村长已经早就在四个多月以前就把整件事的过程发到了网上,但是在天涯上却没有一个人回复过他。而在现实里,他同样无助,上访无果,写信无果,申诉无果,他被多次关进监狱,想必在这过程里,他也经历了无数的威逼利诱,但钱云会依然在今年又一次的刑满释放之后,继续在网上发帖,继续上访。
在如今的中国,我们可能对很多事情都已经感到麻木。如果钱云会不这样“被车祸”,如果他的“被车祸”现场不会拍下来,不以这样骇人惊心的方式传到我们面前,我们对他那些包含着血泪的申诉会完全置之不闻。四个多月的零回复,代表的是我们已经关注不过来,看看天涯“百姓声音”的板块,多少这样的事情在不停的发生,就像一个记者前段时间在饭局上跟我聊天时说的那样,现在的强拆报道,如果没自焚都不算是新闻,他们都不会去做报道了。在这个和谐的社会,和谐的事情太多,所以我们都被和谐得麻木了,于是乎,只有当“我爸是李刚”的口号喊出来,当钱云会横尸路边的照片放到你眼前,我们那已经被和谐的社会训练得近似冷酷无情的心,才会稍微跳动那么一下。
我们完全不用再去帮另一方去圆场,因为该地的官员已经盖棺定论,说这起事件“只是一起交通事故,是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把它和之前的上访联系起来。”看看,这样的言论是不是感到很熟悉?
我甚至都可以想到接下来事情的走向。官方会宣布,这起事件是某临时工肇事而成,经过妥善的处理之后,死者家属情绪稳定,而领导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停职留薪,放假一年;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在网上散布扭曲事实真相的谎言,大量不明真相的群众被煽动误导,警方果断出击,成功抓获谣言制作者某某,某某,和某某某。
接着,这件事又会被我们逐步淡忘,淡忘,真理部会暗地里对媒体发出指令,不准炒作钱云会事件,不准做专题,不准放在显要位置,不准推荐。然后,我们会不再记得钱云会,直至下一个张云会,李云会的出现。
钱云会已经死了,他的死换来了目前大家对他的关注,对谋杀他的凶手的关注。可是这些关注又能改变什么呢?李刚我们是在关注,如果经常看网易新闻和评论的人也能看到,有网友在每天每个新闻里不停的贴李刚的事件,希望大家不要遗忘,可是这有用吗?我们的电视,我们的报纸,我们的杂志,又有多少在关注李刚呢?仅仅凭借我们这些在他们口中的“一小撮”人,能够改变这个社会的现状吗?或者说,当我们强势的关注了李刚,关注了钱云会,因为他们实在太过突出,太像一个“事件”。而那些更多被官二代的车撞飞、被强拆征地的其它人呢,因为他们没有死得那么惨,没有死得那么像一个新闻,因此得不到我们的关注,那他们,结局又是如何?
我曾经天真的以为,中国的事要一步步来,这么大一个国家,不能操之过急。能改变一个李刚的命运,能因为钱云会之死,改变一个农村村民的命运,或许慢慢的也能进步。后来我发现这是不能的。出头的官员,总是被辞退,被缓刑,等到风头一过,没人关注后拍拍屁股又上任了;孙志刚的死改变了一个收容制度,但改头换面的救助站又变成了奴隶主低价贩卖劳动力的血腥工厂。于是我终于发现一个道理,只要“他”还在,只要“他”还在说话,那么这一切,不管我们多么的关注和愤怒,永远都是治标不治本。
我们谁都不知道这一切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但是,我希望,我能活着看到“他”消失的那一天。
最后,援引《让子弹飞》里,张牧之对黄四郎的台词作为文章的结束:
钱和你,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没有你,对我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