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涌观察:老马最懂富士康

这段时间，我天南海北地转了一圈，从上海出发，北京、天津、南京、南通地走着，讲学、办案顺带着走马观花，本来很想给我久违的读者们，说说我的所见所闻和所思所想，可是，回家打开电视一看，央视、上视的王牌新闻栏目，都在大说特说台湾富士康集团公司深圳公司接二连三、坐九望十、前赴后继、勇往直前的跳楼事件，而电视节目制作者的人云亦云，心理学家们的装模作样，和各路神仙们的黔驴技穷，又让我觉得无病呻吟和贻笑大方。我想，先不急着写我的游记，还是就这十万火急、人命关天的大事说几句吧。

富士康员工今年以来发生了12跳，人们自然会觉得是富士康做错了什么。可是，不管是资方请来的北大清华专家们的现场把脉，各地媒体记者们的深入虎穴，还是劫后余生者的现身说法，死者家属的悲情控诉，都给我一个感觉：这一疑难杂症难倒了大家，目前还没有找到病根，也就无所谓对症下药了。所以，一方面是老资本家的心急火燎和病急乱投医，一方面是老军医的望洋兴叹和束手无策，一方面是老记者的隔岸观火和干着急没办法，另一方面是老百姓的兔死狐悲和唇亡齿寒。

真是富士康逼死了员工吗？一位富士康的回炉员工说了：离开富士康的员工中，有百分之八十还想回来；而目前唯一愿意面对记者镜头的死者家属，曾经的富士康女员工马利群也说了，正是她把弟弟，今年第一位跳楼的富士康员工马向前，介绍进富士康做工的。我们这些外人可以想到：如果富士康有什么特别地残忍，不可能绝大部分人走了还想再来；姐姐也不可能在自己亲身体验过之后，把弟弟往火坑里推。再者，创立于1974年，到1988年才来中国大陆深圳办厂的世界五百强之一的台湾富士康集团公司，它的运作模式和管理制度不可能是针对大陆企业专设的，也不可能是现在才形成的，如果是它的狠让人受不了的话，那为什么没听说它别地的厂区有这样的连环跳？为什么没听说它深圳厂区头20年里有这样的连环跳？他的世界五百强之一的辉煌，难道是靠独有的血腥管理换来的吗？

虽说有曾经的员工讲述和记者的入厂观察，都说到了富士康半军事化的管理，说到了工人像是流水线上的一个机器零件，员工们习以为常的加班加点，基层管理者的冷酷和厂里人际关系的冷漠，不过在我看来，这些所谓的残忍并不让我感到意外。反而，我觉得，我们这些从小就熟读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熟记老马有关资本主义特征之一的剩余价值理论，才得以上了中学和大学的老马的学生，居然真正走进了资本家的工厂之后，却忘记了老马说的资本家榨取工人剩余价值的两种手段之一是榨取相对剩余价值，也就是提高劳动强度和延长劳动时间，这是不是明显的学非所用和典型的叶公好龙行为呢？那位回炉员工说了，之所以有百分之八十的员工走了还想回来，是因为富士康每月有一千七左右的收入，还管吃管住，很多工厂不管吃住，也不过一千五左右，所以富士康榨取工人剩余价值的手段并不极端。

我认为，导致富士康员工连环跳的主要原因有四个：一是中国社会悬殊的城乡差距，二是中国人口过剩所带来的就业紧张，三是中国广大农村地区的绝对贫困，四是新生代农民工的眼高手低。

由于历史和现实的多种原因，中国社会的城乡差距极大，城乡户口壁垒迟迟不能打通也说明了这种巨大的差距。这种巨大反差导致了乡下人大规模地、急吼吼地想离开他们从小生长，从生活环境、生活方式和生活习惯上来说更适合、适应的乡村，来到他们一时难以适应、容纳也有限的城市，这种对初来咋到者表现地更为明显地轻视、忽视、歧视和鄙视的城市排斥，会给刚刚步入成年人行列的农民工以深重地心理压力和逼仄地心理窒息，让他们难以忍受。

我们的计划生育搞得太晚了，人口也太多了，加上我们教育理念的偏颇和我们广大农村教育水平的低下，导致太多没有技能特长的纯劳力型的农村劳动力过剩，国外境外劳动密集型企业的资本家，就是冲着我们这价廉物美的劳动力来的，我们的农民工只能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矿难重重的煤矿如此，玩命工作的大工厂也如此。没钱没势的，没特长没特技的，在这茫茫的劳工人海中，还能有更多地选择吗？所以有人走了又回来了，出了虎穴入了狼窝后，又回到了虎穴；有人走投无路之下，一死了之。

回乡务农似乎是一条退路、出路和生路，可是，现在还有多少被认为是有出息的年轻人在农村呆着呢？哪家的父母不盼着孩子能在城里找到工作并以此为荣呢？哪家的父母不是把孩子将来可以到城里去挣大钱作为原先吃苦的动力和未来的期盼呢？中国广大贫瘠的农村，又有多少父母能够在含辛茹苦地供孩子上完了中学甚至是大学之后，再养着成年的孩子呢？想到家中的贫寒苦难和年迈父母的殷殷期盼，谁还能落寞而回呢？退路又在哪里呢？

我们曾经的“三支”人员，支内、支边和知青，尤其是知青，曾经遭受的磨难远远超过了富士康的工人，可是，他们没有出现连环跳；他们有两个心理支撑：一是曾经的信仰，二是苦难的历练。现如今的80后、90后，没有了信仰的感召也没有了苦难的经历，满眼的影视光芒和网络奇幻，有太多的幻想、梦想、理想和想象，却少了吃苦、艰苦、辛苦和痛苦的思想准备，急功近利、急于求成，结果事与愿违，不堪一击。

总之，我们这个国家和我们这个社会，有着太多的历史包袱和现实困扰，让某些目前处于劣势、弱势的人们痛苦不堪、身心俱疲，而富士康不过是悲情者宣泄悲伤和悲哀的舞台而已。这一系列的社会问题，不是哪一个人想什么办法就能在短期内解决的；所以，富士康的连环跳还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继续延伸它悲惨的链环，富士康试图靠招聘百名心里咨询师来打断它为此处于社会舆论的风口浪尖上的连环跳锁链的努力是徒劳的，解铃还需系铃人。

所有跟帖： 

• 强迫两班倒，工人成了工作机器 -Bluelight涨停突击队- ♂ (0 bytes) () 05/27/2010 postreply 20:47:16

• 建议中国导入一种叫做 工会 的制度。 -sosobeijing- ♂ (0 bytes) () 05/27/2010 postreply 20:48:06

• 风水啦.。 有这样的吗？如某个建筑或工厂车间的布局造成压抑？ -相当冷静- ♂ (0 bytes) () 05/27/2010 postreply 21:2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