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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作家，周演员和袁老师（原创）
发信站: BBS (Tue May 18 03:25:50 2010, 美东)

我是个天生比较严肃的人，所以有时候显得很无趣。每种性格都有负面，太阳还到处投
下阴影呢。我一直严肃而沉闷地活着。大学同宿舍的一个家伙，性格跟我显然不太一样
。他最喜欢的夜生活是看录像，尤其是香港出品的电影。每天吃过晚饭，他就躺在床上
沉思晚上该看什么录像。那会儿还没有互联网，信息搜集的成本还是蛮高的。不过这家
伙每天都不辞辛劳地骑车在校园里逛一圈，收集各处的录像信息。所以你问他今晚大讲
堂放什么录像，体教放什么录像，图书馆放什么录像，他都门儿清。他还可以免费提供
专业意见。这个录像好看，那个不好看。此处设备先进，录像清晰，彼处屏幕太小，等
等等等。时间久了，他基本上成了本层楼的娱乐中心，起到了前互联网时代的门户网站
的作用。

我对此时有点腹诽的。瞧瞧他天天看的那些片子，什么周润发的杀手片，周星驰的搞笑
片。层次低得可以。我不怎么浪费时间看录像，偶尔看过的几部，甘地传，宾虚传，阿
拉伯的劳伦斯，…..。怎么样，至少是有点内涵的。所以我从来没有跟他一起看过录像
，道不同不相与谋也。

不过有件事我一直很苦恼。这位烂片之王，成绩比我好。尽管他在不入流的录像上消磨
了无数的夜晚，每次考完试，这老兄的分数总比我高。好在我的层次比他高，好歹我在
心里面找到一点优势，取得了心理的平衡。

某一天，宿舍里出现了四本厚厚的书。吃着午饭，我随手一翻，封皮上赫然写着《王朔
全集》。差点没把我的鼻子给气歪了--我从识字到那会儿，只听说过鲁迅全集，茅盾全
集，王朔算什么东西，一个小痞子，也敢出全集？还是这位爱看录像的仁兄从外面买来
的。层次啊层次，我在心里想。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我去图书馆，那位老兄去看录像，王朔全集翻的面目全非地躺在地
板上，我的考试分数还是比烂片之王低那么几分。转眼到了大三，有一天，我突然对自
己讲，不行，这么干不行。我已经吭吭哧哧地这么过了两年了，我不能就这么吭吭哧哧
地过完整个大学生活。I need change。既然我的生活方式被证明是不成功的，我何不
试试别人的？比如，学学那个烂片之王？我心里痒痒地想试试，但又对这个念头有几分
抵触。想想晚上不去上自习去看录像，这是多么可耻的罪恶的生活啊。回到宿舍里，思
想斗争还在继续，不知何去何从。随手捡起在地上躺了很久的王朔全集，那一晚上我就
没能放下来。糙，王朔真叫一个糙。这小说写的，满篇糙话，读得我哈哈大笑，欲罢不
能。满打满算，除了早期作品，发表于解放军文艺，文字还算中规中矩，后来的作品全
都是痛快淋漓的市井语言，火力十足。王朔全集四卷读下来，对我是一种灵魂脱胎换骨
的经历。我才发现，文章可这么写，生活态度可以这么“混”，道貌岸然的人生如果没
有丰富的精神支撑就是虚伪，雄伟的外立面没有稳定的内在结构就是道具。王朔绝对糙，
同时绝对真实。

一个星期后，我扔下王朔，对烂片之王说，ei(普通话里没这个字），混子，今晚啥录
像啊？这哥们儿讶异地看着我，好像见到一个陌生人，半天没说出话来。那天晚上，我
第一次（烂片之王第N次）看周星驰的韦小宝，两集连放。我记得清清楚楚，一晚上我
笑得停不下来。从此以后，我就成了周星驰的大粉丝。周的片子，无论是百变金钢这样
有失水准的片子，还是逃学威龙这样的泛泛之片，还是国产零零漆和喜剧之王这样
的经典，照单全收。看得多了，我发现周星驰其实是很严肃的。在嬉笑的表面之下，他
关注卑微的小人物的悲欢离合。从这一点上来说，周星驰比那些拍些戏说古代史，或者
戏说当代史的演员强的多了。真实的东西不一定那么完美，完美的东西不一定那么真实
。在不完美的世界上，人不能让对完美的偏好掩盖住对真实的追求。王朔的小说和周星
驰的电影，反映的是从下而上的角度观察到的人生。如果你在其中看到更多的下半身，
而不是笑容灿烂的头头脸脸，其实不值得奇怪。人们固然都有头有脸，但是人们同样重
视下半身。不信你试试说一个人没有下半身，或者暗示他的下半身不够健康，这个人肯
定得跟你翻脸。

王朔和周星驰就这样意外地拯救了我的大学生活。同样意外的是，我的分数还是总比烂
片之王低那么几分，不多不少，就那么几分，丝毫不受王朔和周星驰的影响。所以你看
，换一个活法，其实没那么可怕。

最近，袁老师突然间成为全国人民都知道的优秀教师，另一方面他也让一些人很上火。
听说一群人想去揪斗他，千里之外的另一群人已经把他告到法院了。出于好奇，我在网
上看了几段袁老师的课堂录像。这件事我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看你愿不愿意
同意人除了有头有脸，还是有下半身的。如果一个人夸大下半身到了离谱的程度，你可
以置之一笑--老子在片片里看到的比你牛得多的是。另一方面，如果你非要说你只有光
鲜靓丽的头脸，完全没有下半身，那也是很可怕的，我只有在恐怖片里见过。不过，我
得承认有些人对下半身是有矛盾心理的，为了头脸更加光鲜靓丽，他们可以取消下半身
。东方不败就是一个。有人如果崇拜东方不败的非人成就，愿意向东方不败学习，那是
他的自由，不过他不能强迫别人也跟他一样。中国人民都走东方不败的路，中华文明就
后继无人了。对于当代的东方不败，我向你们推荐王朔和周星驰。他们两个拯救了我的
大学生活，没准也能拯救你们的下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