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经历过文革的人,少有不知《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的。“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也几乎无日不在全中国的高音喇叭和各种大报小报上传播。也正是从这篇文字里,人们得知了“痞子运动”这个称谓,毛的定义是:“总而言之,一切从前为绅士们看不起的人,一切被绅士们打在泥沟里,在社会上没有了立足地位,没有了发言权的人,现在居然伸起头来了。”“他们发号施令,指挥一切。他们站在一切人之上——从前站在一切人之下,所以叫做反常。”“矫枉必须过正,不过正不能矫枉。”
毛泽东把这个运动称为“好得很”,这些人是“革命先锋”。由此,文革中仿效“痞子运动”的做法便如家常便饭:随便捆了人去游街、戴高帽子、抄家、剃阴阳头、设立私刑等等。粗俗的骂街也称为“革命语言”,连“滚他妈的蛋”之类也可以编写进歌曲,理直气壮地高声传唱。发展到后来,肉刑体罚已经不再过瘾,长矛大刀也不足以发泄革命豪情,机关枪迫击炮上阵才得以解馋。在政权以及军队的支持下,在阶级斗争理论“痞子化”之后,“造革命谣言”成为时尚,“痞子”们发展到设立“贫下中农最高法院”,恣意屠杀弱势群体,老弱妇孺皆不放过。在广西,“痞子”们竟然以吃人肉来显示其阶级立场坚定的地步!
我们回过头去看历史,中国的“痞子运动”是有渊源的。最著名的“痞子运动”,如《水浒传》里那一群杀人越货、鼠窃狗偷甚至于卖人肉包子的丧心病狂之徒,给施耐庵、罗贯中点缀些“官逼民反”的作料之后,也成了家喻户晓的谈资。老毛不满意的是投降,宋江背叛了痞子们的初衷,令痞子们不再痞。还有那个太平天国,老毛全然不顾马克思先生的咒骂,把“一群妖魔”奉为至尊。可以这么说,查遍马克思先生的所有文字,他评述太平天国使用的词语,其刻薄及恶毒程度远胜于他评述过的任何人群。然而在中国的官方史学评价中,洪秀全这个痞子头领,居然位居近代先贤之列。例如堂堂中山大学的先贤塑像群里,洪秀全与林则徐对面立于领衔之位置上,以此谬误教育一代又一代莘莘学子。再就是那个愚昧至极的义和团,毛式文艺革命极尽颠倒黑白之能事,把一群阴沟里的痞子装扮成天仙!
其实就是老毛歌颂的湖南农民运动,由于它对无数北伐将士家庭无法无天的践踏,直接导致了北伐军心的动荡,也是导致“ 412 ”清党的重要因素。这篇文章就连中共内部也无法容忍,首先受到青睐的却是远在万里之外的莫斯科。这份报告一发表就被共产国际驻华代表看上,马上译成俄文送达共产国际,又立即受到布哈林的赏识,认为“报告写得极为出色”,并随即命令译成数种文字刊载于共产国际的期刊上。这是中共成立以来任何人都未能得到的待遇。靠着“痞子运动”的禀性,老毛纵横捭阖,顺利地打败党内外所有对手,确立了他一言九鼎的地位。
在毛泽东执掌政权的二十八个年头里,道德、法律、纪律、人性等统统让位于“痞子运动”,这个运动被赋予“天然合理”的桂冠。而毛氏之成功范例,“成功就是一切,手段是微不足道的”也就成了整个社会的崇尚风范。中国大地上,诚信被践踏至无以复加的地步。问题在于,虽然那个毛氏思想的躯壳还在,内囊却已经掏得差不多了,就连那个D指挥枪也变了味道。但只要木乃伊还躺在庙堂里,香客就必然会有。这个社会怎么可能恢复诚信的地位呢?
我们至今还在品尝“痞子运动”的苦果。痞子翻天、“他们发号施令,指挥一切”是不能被容忍了,但各式各样的骗术依旧大行其道。报纸、电视几乎每天都在报道,我们没必要再一一列举。但必须指出的是,既然老毛可以使用一切手段谋权治国,痞子们为什么就不能用同样手段谋取一点小小的利益呢?假奶粉、假硬币,怎么说也没有当初那些假罪名、假口号危害来得大吧!“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毛氏宗祠还在,这个国家总会问题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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