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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娘半老

(2007-05-15 21:14:33) 下一个

徐娘半老

方壶斋

老方来到敦士酒吧,进了门把双肩背往吧台上一放,说:“来一杯咖啡。”老方是这里唯一喝咖啡的人。第一他不会喝酒。连啤酒也不会喝,第二咖啡最便宜。老方与其是来这里花钱的,不如说是来这里消磨时间的。 在网上的几个中文网站瞎混了几个小时以后,老方心情极度沮丧。他知道自己是在吃饱了混天黑, 是在浪费本来已经不多的生命。他不是没有事情做,比如要不要海归就是一个需要很多时间考虑的问题,还有屋里那么多书,哪些该卖给旧书店,哪些该送给图书馆,都需要时间清理,但是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他感到自己像是跟命运下围棋被围死了, 做什么都没有用,索性什么都不做。

图书馆关了门,骑车来到空旷的街头,他感到像是一个流浪汉。他决定到酒吧消磨两个小时,坐在那里什么也不想, 就是喝点咖啡,看看人。

咖啡馆的厚门隔开了两个世界。外面是寂寥清冷,里面是热热闹闹。几张台球桌都在忙碌着。两排吧台边坐满了人,而且大多数是女人。都是来这里赚男人聊天费的。有的来自一两个小时车程以外的城市。老方搞不懂这里的生意为什么这么好,能吸引这些女人不辞辛苦跑那么老远。

他扫了一遍女人们,发现大都是没有见过的。当然,老方很少来, 但是他以前来的时候,见到过几个熟面孔, 今天只有一个。

他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以前问过。忘了。他端了咖啡,经过她的时候说了一声你好。如果他不说,那个女人也不会先跟他说话的。她知道老方这里讨不到什么油水。

老方找了个高凳坐下。对面一个年轻女孩喝着旁边男人买的啤酒。对面的吧台坐着两三个还没有人给她们买酒的女人。自己吧台的一侧,几个女孩拍成一排坐着, 中间没有男人。其中一个高个,披肩发的女孩,似乎面容姣好。毕竟是在酒吧的暗色里,老方不敢肯定,但是他估计年龄在25岁以下。

老方啜饮着咖啡,跟着DJ音乐微微摇晃着身体。对面女孩在跟着唱歌。 老方发现她嗓子不错。唱完了,恭维了她一句, 才发现她英语说得还不错。老方问她哪里人。她说是杜朗哥地方的人。老方伸出右臂,大臂带小臂地在空中划了几个小圆圈,说杜朗哥的舞,很好玩呢。女孩笑了,说你怎么知道。老方说学过,又忘了, 就记得这个圈圈。

说完了没话了。 女孩继续唱着她的歌。老方有一搭无一搭地看着对面吧台边等着男人买啤酒的女人们,心想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同行竞争, 如果有,可以写点故事。

今天酒吧的服务生小姐打扮得端庄素雅。贴身的卡腰蓝色夹克勾勒着她漂亮的曲线。大概是因为有点凉,没有穿暴露的服装,跟以前见到的竟是别一番风度。其他女人们则能少穿就少穿。大多数都年轻,都有夸耀的资本。

熟面女人则穿得很保守。她历来如此。 以前老方第一次见到她跟一个男人喝酒,还以为他们是两口子消闲来了。后来才知道她也是在这里“工作”的。她从来都是
圆领衫在里面,外罩白色夹克。别的女人乳沟暴露百分之五十,她的只有百分之二十左右。老方记得她说过自己40多岁了。

她在酒吧里来回走了几次,坐的地方换了几次,两个多小时了,终于没有男人跟她聊天,给她买酒。别的女人,都先后陆续等到了主顾,只有她在耍单。

一年多以前老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她和另外一些年龄比较大的女人还有主顾。可是随着年轻女人的涌入,她们的市场显然地萧条了起来。朝来暮去颜色故,
门前冷落车马稀 ,老方不由得想到了白居易的诗。

披肩发美女站了起来, 老方注意到她的腿长和身长的比例简直完美无缺。女孩的长相有点像东方人,雾里看花让老方觉得颇有点诱惑力。 给这样的女孩买啤酒是可以的,老方想。然而他终于没有动。十几块钱可以买到她跟你聊天,跳舞,so what? 末了还不是一个各走各的? 你可以短暂地忘却孤独,出门之后却将是更为深刻的寂寞。

当然,老方不是没有逢场作戏的能力。曾经有人问过他,在海外的人,就算是有家室留在国内的,找个情人也不算过分吧。老方说当然。北京人喜欢说“大家都是人”,用这个来给自己开脱。其实何必呢?越是要这样理论的,越让老方觉得感情的表里不一而索然无味。谁能说得准在这样的游戏中,自己是否是别人的玩物呢。倒是像他这样无牵无挂的反而有机会认真一些, 哪怕是一夜露水。

不过,那跟用钱买来的又不是一回事了。




他想起这些人的老祖宗写的诗:

造物啊,你用花朵作画
你用歌声给大地颜色,你用歌声给大地生命
以后你则会摧毁天上飞的和地上跑的
我们在地上只活在你的画中
友谊,手足情分,权贵你都将一笔抹消
你让活在地上的人看到阴影
我们在地上,只活着你的画册中

是啊,今天的美女,明天的徐娘,生命就是这样无情。眼前的这些尤物,都是造物的作品,转瞬之间,就将被造物废弃。

老方看了看表,消磨时间也有个限度。他走出咖啡馆的时候,熟女人还在门口的一张凳子上茫然地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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