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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在乎你,外国诗选1

(2012-03-27 17:39:09) 下一个

水云 /博纳富瓦

漂过河床,拂过轩窗,飞过幽谷,舒卷长天,

转眼间展示了它铺天盖地的瑰丽气概,

倾倒,雨的爪子在玻璃窗上乱抓着,

仿佛虚无在给人世签字画押。

 

在我的冬梦里,

闪电的火焰点燃了陈年的种子,

在这千补万纳的大地闪出生命的绿焰,

但愿我们的赤脚像潺潺的清溪

去给它们滋润而不是给它们蹂躏。

 

朋友啊,

我们的心贴得这样近,

任光阴的利箭去挥舞吧,

要割断我们的情缘只是枉然。

 

行人,这些是词语  [法]伊夫.博纳富瓦,汉译:一树 

行人,这些是词语。但我要你去听

而不是读:像被草吃掉的

那种微弱的声音。

 

借一只耳朵,首先倾听快乐的蜜蜂

在与我们擦身而过的名字间觅食。

它在两条花枝间飞来飞去,

把枝条真实的声音

传递给那些装饰着隐形金丝的花朵。

 

然后辨认更微弱的声音,听任

我们的影子无休止的呢喃。

它们的私语出自岩石之下

以你看得见的

私隐之光熔入一种单调的热情。

 

简单地听,如果你愿意。寂静是开端

你无法感知,鲜嫩的枝丫在你的手中折断

当你试图从石头之上

剥离一个名字:

 

而且我们未曾留意过的名字解除了你的警觉。

为了沉闷中离开的你,

这里变得不再寂寞。

一块石头   /博纳富瓦

他们活在词语贫匮的时代,
散乱的节律中,意义不再震颤,
烟气膨胀,包裹着火苗,
他们害怕欢乐不再带来惊喜。


他们睡觉。因这世界的困苦。
回忆在睡眠中经过
如薄雾中的小船,在逆流而上
之前,拨亮他们的火苗。


他们醒来。但草地已漆黑。
阴影是他们的面包,风是水,
沉寂与无知是他们的指环,
手臂围拢的黑夜,是他们地上全部的火。

 

一种神秘的匆忙呼唤着我们。
我们走进去,我们旋开
百叶窗,我们辨认出桌子,壁炉,
床;星星在窗扇中显得更大,
我们听到一个声音愿我们相爱
在夏日的顶点
像海豚嬉戏于没有岸沿的水域。

我们一无所知地睡吧。胸口抵着胸口,
呼吸混杂在一起,手牵手,一夜无梦。

《在威廉·达菲农场的吊床上》   / 詹姆斯·赖特

我看见头上青铜色的蝴蝶

在黑色的树干上安眠

像一片叶子在绿荫中拂动

空房后是深谷

牛铃,一声声

传进下午的深渊

我的右边

在两株松树间,阳光明媚的土地上

去年的马粪

熊熊燃烧,变成了金色的石块

我向后仰卧,暮色降临

一只幼鹰飘过,寻觅归巢

我浪费了我的一生

 

在明尼苏达州的松树岛,躺在威廉·达菲农场的吊床上   /J 赖特

抬头望去,我看见那只古铜色的蝴蝶,

睡在黑色的树干上,

绿阴中,它像一枚树叶一样飘动着。

空屋后面的山谷中,

牛铃不断回响

消失在黄昏的远方。

我的右边,

两棵松树之间的田野阳光明媚,

马儿们去年留下的粪便

闪烁着,成了金色的石头。

我斜躺着,而暮色渐浓,黑夜上演了。

一只雏鹰在空中飘浮,寻找着自己的家。

我浪费了我的生命。

又到乡间    /詹姆斯·赖特

白房子静悄悄的。
朋友们还不知道我到来。
田野边光秃秃的树上,一只啄木鸟
啄了一下,之后是很长时间的寂静。
我兀自站立,天已近傍晚。
这时我转过脸背对太阳,
一匹马在我长长的影子里吃草。

纪念莱奥帕蒂    /詹姆斯·赖特

我已错过了诗人们
能美得像富人的
所有时代。月亮冰冷的
镯子掠过我的肩,
因此为了今天,
为了超越,我
把一座白色城市的银器,宝石的倒钩
携挂在我左侧隆起的锁骨上。
今晚我把一个
争夺遗忘和跛腿祈祷的麻袋
拎在我强壮的右臂上。俄亥俄河
两次流过我,那磨坊和烟髓的
乌黑的欢呼的以赛亚。
庞大马群的草场的瞎眼儿子,斯托本维尔上方
沉没岛屿的情人,我收拢的灰色翅膀的
瞎子父亲:
现在我挣扎着前行,我知道
月亮正在我身后阔步而行,挥动着
神的弯刀,曾击倒过
痛苦的驼子
当他看到她,裸着,穿过那块亚洲岩石
正在带走他的最后一只羊。

开始     /W 赖特   张文武/译 

月亮落下一两片羽毛在田野上。

黑黑的麦子聆听着。

安静。

此刻。

那里,月亮的孩子们在试

自己的翅膀。

树梢间,一位苗条的女子抬起脸庞,

可爱的影子。此刻她步入空中,此刻

她完全步入空中。

我独自站在一棵老树旁,不敢呼吸,

也不敢动。

我聆听着。

麦子向后靠着自己的黑暗,

而我靠着我的。

 

坛子轶事   /史蒂文斯

我把一个坛子置于田纳西,
它是圆的,在一座山上。
它使得零乱的荒野
环绕那山。

荒野向它涌起,
又摊伏于四围,不再荒野。
坛子在地面上是圆的
高大,如空气中一个门户。

它统治每一处。
坛子灰而赤裸。
它不曾释放飞鸟或树丛,
不像田纳西别的事物。

广口瓶轶事    /史蒂文斯

在田纳西,我把一个广口瓶,

圆形的,放在一座小山上。

那些散漫不羁的荒野

由此就环绕在这小山旁。

 

荒野高高地向它隆起,

在它四周爬行,不再荒凉。

地上的广口瓶,圆圆的,

高高的,好似一个空港。

 

统领着各处的疆土,

广口瓶自身灰暗空荡。

它的所予,不像鸟,不像树,

和田纳西所有的一切完全不一样。

 

松林间的矮脚鸡

头饰红色羽毛,身穿褐色卡夫斯坦长袍,

来自阿兹能坦的首领伊夫可坦,停下!

 

该诅咒的宇宙公鸡,你以为

太阳是忍受你炽烈尾巴的黑人。

 

肥!肥!肥!肥!我是个人公告。

你的世界是你。而我是我的世界。

 

你这在三寸丁中间的三丈诗人。肥!

走开!一个三寸丁正在这些松树中耸立,

 

发怒,阿巴拉契亚们特有的气味在凝聚,

毫不畏惧你这呼呼作响、肥胖的阿兹能坦人。

 

雪人   /史蒂文斯      陈东飙 译

人必要有一颗冬天的心
来打量霜和盖着
雪壳的松树的枝条;

要已经冷下去很长时间
来注视冰凌混杂的杜松,
粗乱的云杉,在一月太阳

遥远的闪烁中;而不想起
有任何苦难在风的声音里,
在几片叶子的声音里,

那是大陆的声音
充满同一阵风
在同一块空茫之地上吹

为那听者而吹,他在雪中倾听,
并且,本身即无物,谛视
无不在场之物,和那在场的无物。

 

西瓜    /查尔斯·西米克/作,张文武/译 

水果摊上的

绿佛。

我们吃掉笑容,

吐出牙齿。

 

马伦戈  玛丽·奥利弗(美)  

沟渠边开满了金盏花。

从沼泽边缘,防蚊的纱幔上

升起白鹭云一样的翅羽。

细雨中,枯萎的青苔又大片大片绿了,

仿佛薄雾和云母。

  

假如我将死去,我愿意

死在一个雨天——

连绵的雨,缓慢的雨,让你看不到尽头的雨。

  

无论一个多么小的葬礼

为我举行,我只希望,那一刻,雨不断从天空中飘落。

  

前来送行的人,必须慢慢地,深思地走来,

如同走在沼泽边缘。  

祈祷 [美]玛丽·奥利弗    译/倪志娟

不必是

蓝色的鸢尾花,或许只是

一块空地上的杂草,一些

小石子;无需

精心制作,你只要

 

专注,用一些词

将它们缝缀起来,这不是

一种竞赛,而是通向感恩的

 

大门,是一种沉默,

使另一种声音能开口说话。

 

第三个  /里索斯

他们中的三个人坐在窗边看海。

一个谈着海,一个听着。第三个

既不谈也不听;他沉浸在海的深处;他漂流着。

在玻璃窗格的后面,在纤薄而苍白的蓝色中

他的移动缓慢,清晰。他正在探查一艘沉船。

他敲响废钟去察看,突然

精美的水泡带着轻柔的声音往上升,

“他淹死了吗?”一个问;另一个回答:“他淹死了。”那

第三个从海底无助地望着他们,那眼神

就像望着淹死的人。

 

蜡 像      /里索斯

他进了陈列室。灯光暗淡。他研究

蜡像:赤裸、色彩优美,他喜爱它们——

刺激,几乎很性感。仿佛每个优雅的躯体

都在不同时代被同一模型造就。当他抬眼

他在它们的面庞中认出了他的面庞。就在那时

他听见走廊响起脚步声。他迅速脱衣,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他们进来环行陈列室,最后停在他面前。“这一个

似乎不太自然”,那女人指出他说。

他听见他的眼睑垂下,闭上。

 

缓和    /里索斯

 词语更像是石头。你可以建造

安宁的住宅,配有白色的家具,几张白色的床,

倘若只是发现某人住在那里,要么起码

站着查看花园围栏,此刻

正值玻璃窗被燃烧成茶色,山岗上

晚钟声声响起,一会儿

松开的钟绳自己拍打着墙。

 

几乎    /里索斯

他把一些不相配的东西捡到手中——一块石头,

一片碎瓦,两根燃过的火柴,

对面墙上的烂钉,

窗外飘进的叶子,从淋过水的花盆

滴落的水滴,那一点点麦秆

昨天夜里吹进你头发的风——他带着它们

并在他的后院子里,几乎造起了一棵树。

诗,就在这“几乎”里。你能看到它吗?

 

女作家    /普拉斯

她整天与世界的骨头下棋:

受宠地(窗外突然下雨)

躺在软垫上,蜷曲

偶尔轻咬原罪的糖果。

 

玫瑰墙纸的房里,她怀着

巧克力幻想,端庄,粉胸,娇柔

擦亮的高脚柜吱呀地诅咒,

暖房的玫瑰落下不道德的花。

 

她手指上的石榴红闪烁

手稿上映出血;

她沉思香气,甜蜜而病态,

栀子花溃烂在地窖,

 

她迷失于精微的隐喻,从街上

灰色的哭泣的孩子脸中回撤。

 

 

《十月的罂粟花》  /普拉斯

即使早上的云霞也无法应付这样的裙子。

救护车里的女人也不能

她红色的心透过外衣,很吓人地开花 —

 

一件礼物,爱的礼物

完全未经天空

请求

 

苍白而炽灼地

对着它的一氧化碳点火

用礼帽下滞涩的眼睛。

 

哦,我的上帝,我是什么呀

竟使这些来迟的嘴张开呼叫,

在结霜的森林,矢车菊的黎明。

十月的罂粟花   塞尔维亚·普拉斯

今晨的云霞也做不出这么漂亮的裙子,

救护车里的女人也没有

她红色的心穿过大褂,怪怕人地开花——

一件礼物,爱情的礼物 完全是不请自来,

来自

 

苍白的,火苗闪闪地

点着了一氧化碳的天空,来自

礼帽下呆滞的眼睛。

 

哦上帝,我是什么人

能使这些迟来的嘴张口大喊,

在凝霜的森林,在矢车菊的清晨?

 

《盛夏的动态雕塑》  /普拉斯

首先让你的画笔浸染明净的光。

接着以帆船的斜桅切分

杜菲蓝的天空,白鸥的羽毛赋格曲

旋飞其上。超越修拉:

 

让斑驳的阳光映照船侧,布置

一阵碧绿的颤音于

方格子波浪。在鱼鳍上轻灵地

拨出一段金丝线的弹奏。

 

杂纹琥珀的岩穴中

一位美人鱼侍女闲躺,

湿发间缠饰橙色扇贝,

马蒂斯丰美的调色板刚画好:

 

将此日悬挂,这般独特设计

如心中一座珍稀的考尔德动态雕塑

 

《在地铁车站》   /庞德

 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般显现,

湿漉漉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

 

抒情曲        庞德(美国 )                     

我的爱人是深藏的火焰

        躲在水底

 

——我的爱人快乐而善良

我的爱人不容易找到

        就像水底的火焰。

 

风的手指

迎着她的手指

送来一个轻微的

快速的敬礼。

 

我的爱人快乐

而且善良

但是不容易

遇见,

 

就像水底的火焰

  不容易遇见。 

 

库拉卡克山上的雪        加里·斯奈德(美国) 

唯一可信赖的

是库拉卡克山上的雪。

田野和树林

解冻,结冰,解冻,

根本不能相信。

今天,山上起了风暴

像一大团模糊的泡沫,

这是真的。

但唯一的一点希望

仍是库拉卡克山上的雪。

 

《禅寺春夜》    / 斯奈德

八年前的这个五月

晚上我们漫步在俄勒岗

一个花园的樱花树下

那时我想要的一切

现在全忘了,除了你

在这夜色中

在古都的花园中

我感到了幽灵的颤动

我记起你沁凉的胴体

在一件棉织的夏裙下裸露

 

《潜鸟的鸣叫》   / 勃莱

从远远的无遮的湖泊中心

潜鸟的鸣叫升起来。

那是拥有很少东西的人的呼喊。

 

黎明    /帕斯

冰冷而敏捷的手

取下阴影的绷带一层层

我睁开眼睛

我还

活在

一个仍然

新鲜的伤口正中

 

防雨窗    /奈莫洛夫

今天早晨,或者是过去

人们在安装防雨窗,直到沉重的雨

把他们赶回屋中。于是,中午回家时

我看见防雨窗躺在地上,

窗框里充满了雨水;透过水和玻璃

我看见压皱的草,似乎

要成排地流走,像潮汐上的海草

或者在风中倾斜的小麦叶子。

当我走过,雨泼溅在模糊的玻璃上

激起涟漪,似乎简要地述说着,

某件我应该愿意说给你的事情,

某件事情……干燥的草在窗玻璃下弯折

窗玻璃上面盈满跳荡的水……一种

清晰摇摆的事物盲目地反射着

这丧失记忆和欲望的孤独午后,当冬日的雨

(不可言说的,心灵中的远方!)

在直立的窗户上流逝。

 

钓月亮      /缪勒(张文武译)

月圆之际,他们来到水边。

有人拿着叉子,有人拿着耙子,

有人拿着筛子和长勺,

还有一个人拿着一只银杯。

 

他们钓起月亮来,直到一位经过这里的旅人说,

“傻子,

想捉月亮,就必须让你们的女人

把头发铺在水上——

即便是很狡猾的月亮,也会跳到那张

由发光丝线做成的摆动的网中,

喘着粗气扑腾,直到它那银色的鳞片

变成黑色,安静地躺在你的脚下。”

 

于是他们用女人们的头发钓月亮,

直到一位经过的旅人说,

“傻子,

你们以为用闪光的银丝线

就能轻易地捉到月亮?

你们必须割掉自己的心,把这些黑暗的动物

装在钩子上作诱饵。

钓到梦想,失去自己的心有什么关系?”

 

于是他们用自己那结实的热热的心钓月亮,

直到一位经过的旅人说,

“傻子,

月亮对一个没有心的人来说有什么用?

把心放回去,跪下来

前所未有地畅饮,

直到喉咙里涂上一层银色,

声音像钟声一样响亮。”

 

于是他们用自己的嘴唇和舌头钓月亮,

直到水干了,

月亮也已经溜走,

没入柔软的无底的泥浆中。

 

办公室的清晨    /库瑟(张文武/译) 

雨水在我办公室的窗格上

结出水珠,

在每个小小的“镜头”里,

角落的储蓄箱

在空中倒挂着。

这场雨

在夜里演奏了一曲

多么奇妙的音乐,一千个箱子

翻转过来,零钱

从抽屉里跑出来

沿着楼梯往上弹跳着

来到屋顶,

蕨的打击乐

从它们的花盆里滴落,

圆珠笔

从笔座中蹦出来,

落进柔软的

雪堆一样的存款单中。

在这一整天里,

太阳将把玻璃烤干,

而我将听着那些自己调转身体的箱子

以及那些数着硬币的

低薪的出纳员们

所奏出的柔软的钢琴声。

 

生日诗     /库瑟   张文武/译 

黎明刚过,太阳以它那

笨重的红脑袋

站在树林的黑枝桠上,

等待某人

带着他的水桶

来取这冒着泡沫的白光,

然后是牧场上长长的一天。

我也把我的白天用于放牧,

享用每一个绿色的时刻,

直到黑暗来临,

我和其他人一起

走进夜晚,

摇动这只带有我名字的

锡制的小铃铛。

 

一月      /库瑟   张文武/译 

在夜那冰冷的蜂巢中,只有一格

被照亮,它看起来大致是这样的:

一家越南咖啡馆,油灯,

花朵状的香料。

谈笑声,筷子清脆的撞击声。

玻璃窗外,这冬天的城市

像一座老木桥一样吱吱作响。

我们的楼下涌起了一股大风。

窗户越大,晃动得就越厉害。

 

远方    文/谢默斯·希尼
当我回答说我来自“远方”
关卡那个警察厉声说:“哪个远方?”
他还没完全听清楚我说些什么就以为
那是这个国家北部某地的名字。
而现在它——既是我居住过又是我
离开了的地方——仍然有很长距离要走
像花了很多光年从远方而来
又要花很多光年才抵达的星光。

 

 

八月之夜   /谢默斯·希尼  黄灿然 译

他双手温暖而小,又博学。

当我昨晚再见到它们,它们已经是两只雪貂,

自个儿在月光照耀的田野上玩。

 

挖掘     /希尼

在我手指和大拇指中间

一支粗壮的笔躺着,舒适自在像一支枪。

 

我的窗下,一个清晰而粗厉的响声

铁铲切进了砾石累累的土地:

我爹在挖土。我向下望

看到花坪间他正使劲的臀部

弯下去,伸上来,二十年来

穿过白薯垄有节奏地俯仰着,

他在挖土。

粗劣的靴子踩在铁铲上,长柄

贴着膝头的内侧有力地撬动,

他把表面一层厚土连根掀起,

把铁铲发亮的一边深深埋下去,

使新薯四散,我们捡在手中,

爱它们又凉又硬的味儿。

 

说真的,这老头子使铁铲的巧劲

就像他那老头子一样。

 

我爷爷的土纳的泥沼地

一天挖的泥炭比谁个都多。

有一次我给他送去一瓶牛奶,

用纸团松松地塞住瓶口。他直起腰喝了,马上又干

开了,

利索地把泥炭截短,切开,把土.

撩过肩,为找好泥炭,

一直向下,向下挖掘。

白薯地的冷气,潮湿泥炭地的

咯吱声、咕咕声,铁铲切进活薯根的短促声响

在我头脑中回荡。

但我可没有铁铲像他们那样去干。

 

在我手指和大拇指中间

那支粗壮的笔躺着。

我要用它去挖掘。

 

赶牛车的人    /唐纳·豪尔/作,张文武/译

十月,

他清点着从黄土中挖出的土豆,

清点出种子,清点出

要放在地窖中的部分,

然后把剩下的装进袋子,放在牛车上。

 

他把四月份剪下的羊毛包起来,还有

蜂房中的蜜,亚麻布,

鞣制好的鹿皮,

一桶醋——

在炉火上手工箍制的桶。

 

他在牛头旁走着,十天后,

到了朴茨茅斯集市,卖掉土豆,

再卖掉装土豆的袋子,

亚麻籽,桦木条做成的扫帚,槭糖,

鹅毛,纱线。

 

牛车空了以后,他卖掉了牛车。

牛车卖掉之后,他卖掉了牛,

牛绳,牛轭,然后走回家。

他的口袋沉甸甸的,装着

用于买盐和交租的一年的收成。

 

在寒冷的十一月,他坐在家里的炉火边

为牛棚中那来年的牛

编制新牛绳,

雕牛轭,然后锯木板

再做一辆牛车。 

 

窗前的早晨    /T.S.艾略特,张文武/译 

地下厨房里,她们把早餐盘子弄得咯咯作响,

顺着那被行人践踏的街边,

我感觉到女仆们潮湿的灵魂

在地面上的大门口沮丧地发芽。

棕色的雾浪将地上那些扭曲的脸

抛向我,

从一个裙子沾满污泥的行人那里,

撕下一张茫然的笑脸,它在空中盘旋,

然后沿着那片屋顶消失了。

 

遗忘    /比利 柯林斯,  译/原野

作者的名字首先离去

接着乖乖离开的是书名,情节,

伤心的结局和整部小说

现在突然变成一部你从未读过

前所未闻的小说。

 

仿佛,一个接一个,你曾储藏的记忆

决定退休到大脑的南半球,

到一个没有电话的小渔村。

 

很久以前,你吻别了九个缪斯的名字

然后看着二次方程打包,

甚至当你背下行星的顺序时,

 

其他的东西也在溜走,也许是州花

叔叔的地址,或巴拉圭的首都。

 

不管你努力记忆什么,

都没有准备好,放在你的舌尖,

甚至也不会潜伏隐藏在脾的角落。

 

它飘向一个黑暗神秘的河流

连你能记住的河流是“L”字母开头

也径直走向遗忘,加入那些

甚至忘记怎样游泳和骑自行车的人。

 

难怪你半夜起床

在战争的书上查询一次著名战斗的日期。

难怪窗子里的月亮似乎

从你曾滚瓜烂熟的爱情诗里飘走。

 

介绍诗歌     /科林斯  

我让他们拿起一首诗

高举至光亮处

像看彩色幻灯片

 

或把一只耳朵紧贴它的蜂房。

 

我说将一只老鼠投入诗中

并看它如何设法出逃,

 

或走进诗的房间

在墙壁上摸索灯的开关。

 

我要它们滑水

滑过一首诗的表面

在岸上向作者的名字挥手。

 

但所有他们想做的却是

用绳子把诗捆绑在椅子上

并折磨它使之招供。

 

他们开始用橡皮管打它

以求找出其真实含义。

 

修改     /科林斯

长长的乡村路上

我终于停在路边

 

这时,已经开了几百英里

水没喝,眼没眨

 

我久坐在那里,竟然数出

宽阔的牧场山坡上有24只奶牛。

 

这个景象没要求改变,

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甚至,还有一个绿色的山丘

若隐若现稳坐在背后

 

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一种冲动

找支铅笔来删去它们其中的一个,

 

悠闲地站在

远处角落的阴影里那一个

 

我当时还太年轻不明白

她在凝视一个大奥秘

 

正如她专心致志的姐妹们

她华丽,棕白色,有哲学气质的姐妹们

 

数数扁桃      /策兰

数数扁桃,

数数过去的苦和使你难忘的一切,

把我数进去;

当你睁开眼睛而无人看你时,我曾寻觅你的目光,

我曾纺过那秘密的线,

你的思索之露

向坛子滴下去的线,

那些坛子,有一句不能打动任何人的心的箴言护住它们。

 

在那里你才以你自己的名义走路,

你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向自己,

在你沉默的钟楼里钟舌自由摆动,

窥伺者就向你撞来,死者也用手臂搂住你,

你们三个就一起在暮色中行走。

 

让我感到苦吧。

把我数进扁桃里去。

 

冰,伊甸   /策兰    立译

你是一片遗失的土地,

月亮在这里的芦苇间变圆,

和我们一起冻僵,

你向周围散着热并且看见。

 

你看见,因为你是眼,

那明亮的土地。

夜,夜,滤过的液。

你看见,那孩子的眼。

 

你看见,你看见,我们看见,

我看见你,你看见。

冰就要复活了,

在此刻闭合之前。

 

你的鲶鱼朋友    /布劳提根

如果我象鲶鱼那样

生活在池塘底,

浑身的皮肤

和胡须象个绞刑台,

你在一个月色

    把我的黑屋

照亮的夜晚到来,

站在我的感情

    边缘上想,

“这池塘边很美。

我希望

    有人爱我,”

我愿意爱你,

做你的鲶鱼朋友,

让你的脑海里产生

这样的孤独念头,

    在安详宁静中,

你会突然问你自己,

“这个池塘里会不会有鲶鱼?

这里对鲶鱼来说,

可是个绝好的地方。

 

桔子    /布劳提根

哦,死亡在完美地

计算桔子的风,是怎样

为你的脚步而涌动,

 

你停了下来,死在

缀满了丰收繁星的

果园里。

 

嗨!就是为了这个  /布劳提根
不是出版
不是钱
不是成名
不是性爱

前几天,一个朋友来我家
读到我的一首诗。
今天他又跑回来,要求再次读读
那首诗。他读完以后,
说:“这首诗让我想
写诗。”

 

《蘑菇》   /杨•瓦格纳

我们在林中一片空地上遇到它们:

穿行于黄昏的两支探险队,

彼此静默注视。之间充满紧张,

一群蚊虫的电报嗡鸣。

 

我奶奶因蘑菇馅饼

而闻名。食谱锁进了

她的墓地。凡是好东西,她说,

填充你不多于它自己。

 

后来在厨房,我们把蘑菇

举到耳边,转动蘑菇柄——

等待里面细微的咔哒声,

找寻正确的密码组合。

 

日子    /拉金    翻译 / 王佐良

日子干什么的?

日子是我们的住处,

它来了,叫醒我们,

一次又一次。

日子是快活的地方。

除了日子,我们还有哪里能住?

 

啊,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来了教士和医生,

穿着他们的长大衣,

在田野上奔跑着。

 

立陶宛母亲  /德古泰特

你来到被烧毁的村庄

       跪着将一把灰烬

       倒进亚麻头巾

       头巾里

       藏着你的心。

黑色猎鹰撕开了你的心。

       于是你回到家。

你踩着岩石,河流,草。

野生苹果树邀你进入它的树荫。

黑麦白色的耳朵爱抚你的手。

在高高的山上,你的家

       脚下隐约一个陌生人来到,这仍未诞生之地。

 

在高高的山上,

        你向东、向西弯腰,

        向南、向北弯腰,

        你解下亚麻头巾,——

        一只红色云雀飞进天空。

而你还要纺你的亚麻布,

       烘烤面包,

       安顿你的孩子睡觉。

 

为伊丽莎白·毕肖普而作   /罗伯特·洛威尔 

这幅新画一定是以军用干粮为食,

匆忙的笔触,坚不可摧的混合颜料,

强烈反光的阁楼,并非法国外光画法。

阿尔伯特·莱德让他裂痕斑斑的琥珀色的月球表面

在阳光下成熟。他的画作被重新涂抹,

他最小幅的作品在手中也变得沉甸甸的。

假如骑手永不喊出立定,那谁被杀死了?

你可看见尺蠖在树叶上爬行,

紧抓末端,在空中旋转,

它在摸索着寻找什么又要触及什么?你

仍然让言辞悬在空中,十年

不曾完结,黏附在你的布告板上,带着

为不可想象的短语留出的缺口或空白——

漫不经心造就完美,这从无偏差的缪斯?

 

一首有关暴风雪的诗   /马克·斯特兰德

来自圆顶城市的圆顶阴影,

一片雪花,一个人的一场暴风雪,轻轻的,潜入你的房间

向你坐着的椅子的扶手飘来,就在你

从书本中抬眼那一刻,它刚好停落。这便是

整个的经过。无非是个肃穆的醒悟

面对瞬间,面对注意力的起落,短促的,

时刻间的一刻,一场无花的葬礼。无非是

除了心头的闪念——这首有关暴风雪的

在你的眼前化为乌有的诗篇,将会归来,

还有多年以后,有人像此刻的你那样坐着,口中念叨:

“是时候了。空气已准备好。天空已敞开了一个口子。”

 

春夜里,明月高悬  /佩索阿

春夜里,明月高悬。

我想起你,我的内心变得完整。

 

一阵微风吹过旷野,与我相遇。

我想起你,轻念你的名字;我不再是我:我是幸福。

 

明天你会来,同我一起去田野里采花,

我们一起去田野,我看着你采花。

 

我已经见到,明天你在田野里采花,和我一起,

但只有明天你真的来到田野,同我一起采花,

我才会感受到真实的快乐。

 

情人   /艾米·罗威尔,翻译:晚枫

若能捉住火萤的绿灯笼,

便可借光给你写信了。

 

致艾伦.金斯伯格    /格罗斯蔓

另外,

感谢您解释了

老树的

慷慨之死

如何成就了

森林的

红色土地

 

《给我一点原子弹》   /布考斯基

哦,给我一点原子弹

不要太多

只要一点点

足以杀死街上的一匹马

但是街上哪有马

 

那好,足以摧毁一盆花

但是我没见

盆里

有什么花

 

那么,足以

吓唬我的情人

但是我哪有

情人

 

那好

就给我一个原子弹,让我

在浴缸里擦洗

就像擦洗一个脏兮兮、可爱的孩子

 

(我是有一个浴缸)

 

 有种的收音机(节选)  /布考斯基

那是在科罗纳街的二楼

我常常喝醉酒

把正在响着的收音机

扔出窗户,当然

它会砸坏玻璃

而收音机在下面的屋顶上

依然响着。

我对我的女人说

“啊,多么了不起的收音机!” ……

 

蜂鸟 ——给苔丝     /卡佛

假如我说“夏天”,

写下“蜂鸟”这个词,

装在信封里,

带下山去

投进邮筒。你一打开

我的信,就会回想起

那些日子,还有我是多么,

多么地,爱你。   

   

博纳尔的裸体画      /卡佛

他的妻子。四十年来他画她。

一画再画。最后一幅画中的裸体

和最初的画中一样年轻。他的妻子。

 

好像他记得她的年轻。好像她还年轻。

他沐浴中的妻子。站在镜子前的

梳妆台边。没有穿衣服。

 

双手握在胸下,

望着窗外花园的他的妻子。

太阳赐予温暖和色彩。

 

那儿每个生命都在开花。

她年轻,腼腆,充满性感。

她死后,他再画了一会儿。

 

几幅风景画。然后死了。

葬在她的身边。

他的年轻的妻子。

 

普罗塞    /卡佛

冬天普罗塞城外的山上

有两种田:新绿的麦田,夜里

麦苗从犁过的地里升起,

等待,

然后又再升起,抽穗。

野鹅爱这种绿麦苗。

我也曾尝过一些,想弄明白。

 

还有延伸到河边的麦茬地。

这些是已失去一切的田地。

夜里它们想要回忆自己的青春,

但它们的呼吸缓慢又不平稳,

生命正陷入黑暗的犁沟。

野鹅也爱这种碎麦粒。

它们愿为它而死。

 

但一切都被遗忘了,几乎一切,

而且如此之快,啊上帝——

父亲们,朋友们,他们进入到

你的生命,重又出去了,几个女人呆了

一会儿,然后走了,麦田

转过身,消失在雨中。

一切都会离去,除了普罗塞。

 

那些驾车回来穿过数英里麦田的夜晚——

拐角处车前灯扫过麦田——

普罗塞,那个小镇,闪耀在我们翻山的途中,

发热器喀嚓作响,疲惫到了骨子里,

火药味还留在我们的指尖:

我几乎看不清他,我的父亲,正眯眼

瞥过驾驶室的风挡,说,普罗塞。

 

蜘蛛网   /卡佛 

   几分钟前,我走到屋外的

   露台上。从那里我可以看见和听见海水,

   以及这些年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

   闷热而宁静。潮水退了。

   没有鸟歌唱。当我靠着栅栏

   一只蜘蛛网触到了我的前额。

   它绊进我头发里了。没有人能责备我转身

   走进屋子。没有风。大海

   死一样沉寂。我把蜘蛛网挂在灯罩上。

   当我的呼吸碰到它,我望着它不时地

   颤动。一条精美的线。错综复杂。

   不久之后,不等人们发现,

   我就会从这里消失。

  

透过树枝  /卡佛

   顺着窗子向下,在露台上,几只乱蓬蓬的

   小鸟聚集在食槽边。相同的鸟儿,我想,

   每天都来吃食,吵嚷。时间是,时间是,

   它们叫着,相互挤撞。叫的几乎就是时间,是的。

   天空整天阴暗,风从西边来,

   不停地吹……把你的手伸给我一会儿。握在

   我的手上。对了,就是这样。紧紧握住。时间就是我们

   以为时间就在我们身边。时间是,时间是,

   那些乱蓬蓬的鸟儿叫着。 

 

访谈        雷蒙德·卡佛(美国)

整天的谈论自己

使我想起

我曾经思考与

做过的一些事。从前我对

玛丽安的感觉——安娜,她现在

这样叫自己——所有那些日子。

我起身汲了一杯水。

在窗边站了一会儿。

当我回来

我们轻松地进入下一个话题。

继续我的生活。但是

那个记忆像细高跟鞋一样进来了 

 

 爱之后的爱              /沃尔科特
       总有那么一天,
       你会满心欢喜地
       在你自己的门前,
       自己的镜中,欢迎你的到来,
       彼此微笑致意,
       并且说:这儿请坐;请吃。
      
       你会重新爱上这个曾经是你的陌生人。
       给他酒喝,给他饭吃。把你的心
       还给它自己,还给这个爱了你一生,
       被你因别人而忽视
       却一直用心记着你的陌生人。
      
       把你的情书从架上拿下来,
       还有那些照片、绝望的小纸条,
       从镜中揭下你自己的影子。
       坐下来。享用你的一生。      

 

黑水塘  /奥利弗

  雨下了一整夜

  黑水塘沸腾的水平静下来。

  我掬了一捧。慢慢

  饮下。它的味道

  像石头,叶子,火。它把寒冷

  灌进我体内,惊醒了骨头。我听见他们

  在我身体深处,窃窃私语

  哦,这转瞬即逝的美妙之物

  究竟是什么?

 

飘落     /埃德森

  一个男人发现两片叶子,拿进房间对他的父母说,我是一棵树。

  他们对这个人说,那么到院子里去吧,不要在客厅里生长,因为你的根可能会破坏地毯。

  他说,我在开玩笑呢,我不是一棵树,他扔掉了那叶片。

  而他的父母说,瞧,树在落叶了。

 

墙       /卡瓦菲斯

  没有体恤,没有怜悯,没有羞耻,

  他们在我四周造墙,高且厚。

  此刻我坐在这里不知所措。

  我什么都不能想:这命运

  咬噬著我的心──

  外边我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他们造墙时我竟浑然不觉!

  我没听到他们,一点声响都没有。

  神不知鬼不觉地

  他们把我同外界隔绝。

 

       卡瓦菲斯 / 阿九译

 没有体谅,没有怜悯,连羞耻都没有,

他们就在我的四周筑起了巨大的高墙。

而现在,我坐在这里绝望。

我只想一件事情:这个命运撕咬着我的心,

而外面我曾有很多事情要做。

当他们竖起高墙时,我居然毫无察觉!

不过我还真没听见过筑墙者的动静。

不知不觉之中,他们就把我和外面的世界隔离。 

 

就是那个人   /卡瓦菲斯    黄灿然 译

寂寂无名——在安条克的一个陌生人——这来自埃德萨的男子
写了又写。终于,瞧,
最后的诗章写就了。它一共包含

八十三首诗。但是写了这么多,
作了这么多诗,以希腊语从事
如此紧张的遣词造句,已令诗人疲惫不堪,
现在一切都向着他压了下来。

但是一个念头突然使他从沮丧中振奋起来:
那句崇高的“就是那个人”,
琉善曾在睡梦中听到过。

   

世事沧桑话鸣鸟   /罗伯特·潘·沃伦

那只是一只鸟在晚上鸣叫,认不出是什么鸟,

当我从泉边取水回来,走过满是石头的牧场,

我站得那么静,头上的天空和水桶里的天空一样静。

 

多少年过去,多少地方多少脸都淡漠了,有的人已谢世,

而我站在远方,夜那么静,我终于肯定

我最怀念的,不是那些终将消逝的东西, 而是鸟鸣时那种宁静。

 

夜之鹰       罗伯特·潘·沃伦     

从光的平面转入另一个平面,翅膀穿越

落日筑起的几何学与兰花,

飞出山峰阴影的黑色角度,骑着

最后一阵光线喧闹的雪崩

在松林上,在咽喉似的山谷上,

鹰来了。

 

它的翅膀

切下又一天。它的运动

像磨快的钢刀挥动,我们听见

时间之茎无声地倒下。

 

每根茎上都沉着地挂着金子,那是我们的

错误结成的。

看!看!它正攀上最后的光线

它既不知道时间,又不知道错误,不知道

在谁的永不宽恕的眼光下,这未被宽恕的

世界

摆进了黑影之中。

 

最后一个画眉

唱了很久,现在也静默了,最后一个蝙蝠

在尖削的象形文字中回翔。它的智慧

太古老,太宏大。星星

像柏拉图一般坚定,照在群山上。

 

要是没有风,我想我们能听到

地球在轴上转,格格地响,听到历史

在黑暗中点点滴滴,像地窖里漏水的管子

月光下多层屋顶的楼房     by Jane Hirshfield  作者:简·赫斯菲尔德      翻译:晚枫
我发现自己
突然洋洋洒洒,
三维的,
一幢月光下多层屋顶的楼房

思绪穿越我
简单得像飞蛾那样。
情感穿越我,像鱼那样。

我听见了自己在思考,
它既不是钢琴,也不是双耳。

然后很快便听到,普通的锅炉,
头顶上常有的脚步。

用热水再次洗了脸,
像我还是孩子时那样。

艺术课   --詹姆士.嘉尔文 

让我们首先用简单的线条,

像孩子做的那样,

画出地平线,

 

它比真正的地平线更真实,

线条更少,

一种可见的抽象和比率。

 

线条以暗示

抢占了纸张

白色的地球,白色的天空!

 

我们动地平线也动,

使我们感觉自己处在中央。

可地平线只是一个空空的壳――

 

奇异的半径,其圆心在外。

当地平线临近时,不断移动,

那线条便收拢了我们,

 

需要更多的线条,

生成曲线,直线,斜线,

产生阴影,形状,轮廓……

 

在全部良好愿望的驱使下,我们

该在地平线上放上什么?一块石头?

一张空椅子?还是一艘潜艇?

 

从容一些。放松一些。

地平线不会停止抽象我们。 

《栖息的鹰》   /休斯

我坐在树林的最高点,闭着双眼。

一动不动。从我钩状的头到我钩状的双爪,

没有虚无的梦:

在睡眠中,也不去演习完美的捕杀和吞食。

 

这些高高的树木带给我的便利!

空气的浮力和太阳的光线

都对我有利

大地面孔朝上,等着我的检阅

 

我的双爪固定在粗糙的树皮上。

上天极尽造物之能事

才创造出我的爪子和每一根羽毛

而今我把万物握于爪中

 

或者凌空飞起,将这一切慢慢地转动——

只要我高兴,我可以随处捕杀,因为这一切都属于我

我的体内没有任何诡辩:

我的习惯是撕掉那些头颅——

 

死亡的恩典。

我飞行的路线只有一条,直接

贯穿那些生灵的骨骼。

我的权利无须论证:

 

太阳就在我的身后。

自从我出现,就没有任何改变。

我的眼睛不允许任何改变。

我要让一切就这样保持下去。

 

《可怜的鸟儿》   /休斯

在沼泽地的矮林中。幽蓝的

暮色将群星的电极

逼进它们的脑袋。整个夜晚,

它们用细小的爪子攥紧湿漉漉的树枝,

梦见天堂那光秃秃的捕食机器。

黎明,浑身发烫的它们

迅速逃往田野。整个白天,

它们努力获取适当的睡眠,

在睡眠时也不忘注视着草地。恐慌

将它们从一座山抛向另一座山。它们四处寻找

可供睡眠的安全之地,

在面容僵死的石头间四处寻找。

蓟   /休斯   袁可嘉译

不顾母牛的橡皮舌头和人们锄草的手
蓟象长而尖的刀子捅进夏天的空气中
或者冲破蓝黑色土地的压力打开缺口。

每只蓟都是复活的充满仇恨的爆发,
是从埋在地下的腐烂的海盗身上
猛然抛掷上来的一大把

残缺的武器和冰岛的霜冻。
它们象灰白的毛发和俚语的喉音。
每一只都挥舞着血的笔。

然后它们变苍老了,象人一样。
被刈倒,这就结下了仇。它们的子孙出现,
戴盔披甲,在原地上厮杀过来

卡夫卡   /休斯  彭予译

他是一只猫头鹰
他是一只猫头鹰,“人”字
刺在断翅下的掖窝
(他被耀眼的光墙照晕,坠落在这里)
刺在地板上抽搐的巨影的断
翅下。

他是一个裹在绝望的羽毛中的人。

夜与晨  /R.S. 托马斯,翻译/李晖

一个暴风雨的夜晚,我起来,沿着

麦奈的海滨,走在梦境般的荒草地上;

风很猛烈,潮水狂怒地晃动,

海浪在卡那封港的边缘咆哮。

 

但第二天,我经过那条路,

麦奈的海滨呈现天堂的静默;

和风轻柔,大海像花朵

太阳在卡那封塔上沉睡。

暴风雪   /亚当·扎加耶夫斯基,王家新 译

我们听着音乐——

一点巴赫,一点悲伤的舒伯特。

有一瞬间我们听着沉默。

而暴风雪在屋外呼啸,

风把它蓝色的脸

压在墙上。

而死者在雪橇上疾走,

边走边把雪球扔在

我们的窗子上。

维特 斯特沃兹 /波希维亚托夫斯卡

他喜欢面部清瘦的黑皮肤美人

颤抖的小腿张开的手指。他将她们举起

放置到祭坛上。他雕刻她们的手肘

削尖她们的鼻子磨平她们的眼睛

涂上蓝色让她们向着慵懒的大地述说

沉睡在每个男人和女人梦中的天堂。

然后他装点她们的衣服和笑容恐惧

和悲伤。宇宙的碎片——一轮绿色的月亮,他将

一个女人放置到他的脚下,在头顶设置了肥沃的土壤

——男人们的温柔。她们就这样冻结了

她们的美和永恒,仿佛大树

与翻飞的枝条一起咆哮。当他离开时,

他向木雕的神和涂成金色的叶子眨眨眼

——维特 斯特沃兹,这个异教徒

 

一体       伊丽莎白·詹宁斯(英国)     

现在他们分开躺着,睡在各自的床上,

他带着一本书,灯光亮到很晚,

她像个女孩梦见了童年,

所有的人都在别处——他们仿佛在等着

什么新鲜事儿:他手中的书未读,

她的眼睛盯着头顶的阴影。

 

像遇难船只的残骸从往日的激情中浮出,

他们躺着,多么平静。他们几乎不曾接触,

即使接触也像一种忏悔,

不带一点感情——或者太多。

贞洁直视着他们,像一个终点,

他们终其一生都在为之准备。

 

奇异地分开,又奇异地紧紧相连,

沉默像一条线在他们之间穿系,

却不曾缠绕。时间本身就是一支羽毛

温柔地抚摩着他们。他们知道他们老了吗,

这两个是我父亲和母亲的人,

我曾从他们的火中而来,现在它是不是已经变冷? 

 

白鹭       朱迪斯·赖特(澳大利亚)  

一个安宁的夜晚,我在旅行途中

遇见了一个池塘,它黑如墨玉,平如镜子。

池边,细长的纸桦密密站立;

每棵树清晰地映出白色的倒影,

万物寂然,只有三十只白鹭正在涉过水面——

三十只白鹭在一个安宁的夜晚。

  

美好的往昔,我曾相信,

你幸运的眼神也许会照亮那样一个池塘,

仿佛多年以来,我一直在等候,

默默地观看,直到我的心盈满

幽暗清澈的水,雪白的树一动不动,

比它们更白的,是那三十只涉水的白鹭。 

 

巨大的数字      威廉·卡洛斯·威廉斯(美国)

在密雨中

在灯光里

我看到一个金色的

数字5

写在一辆红色的

救火车上

无人注意

疾驰

驶向锣声紧敲

警报尖鸣之处

轮子隆隆

穿过黑暗的城市。

 

喜欢感言:这也是从记忆中调出来的一首诗,当然不只是因为数字“5”。在写作中,我们总是说的太多,期望自己笔下的诗歌承担太多的意义和负担,诗歌不快乐,我们也不快乐。读到一首具体、清晰、生动、活泼的诗歌,是诗歌的美好,更是生命的美好。当下的存在中就有这个世间所有的意义。

 

 

 

 

我只在乎你


多想饮干你的泪水
醉倒在你怀间
修度百年 只为一生
无法避免的短暂相遇
却不能相见
在虚空里交流
不知不觉
你成了我的心上人
不论是蝶恋花 水依山
如光和影 不能分离
思念 随着夜色流淌
近在咫尺 远在天边
本该见面的时刻
时间绕过
再也打捞不起
沉在岁月里的浪漫情事
这样也好 只要有个人
可以时刻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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